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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心上人 ...

  •   谢鸢没有料到,自己这番苦心劝慰会起到如此适得其反的效果。

      等到魏芊提剑纵马消失在视野里,她才从震惊中抽离出来,叫住大丫鬟绿萍。

      “叫管家带十几二十人去醉红楼,现在就去!你家夫人......提着剑去寻薛侯了!”

      “什么?”

      绿萍吓得手中浇花的紫铜壶掉落在地,溅湿了二人的裙角。谢鸢拦住丫鬟下跪的动作,着急忙慌地催促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找管家!去啊!”

      *

      魏芊提着剑站在醉红楼大门前,百感交集。

      昨日薛时琢用尽激将法都没能将人骗进去,今日倒好,她魏芊自己送上门了。

      四周乌泱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上京谁人不识魏芊,她和薛时琢的御赐婚姻是话本子里喜闻乐见的怨偶情节,眼下这般更是有好戏看了。

      魏芊提着剑落落大方迎着众人的注视。

      “薛魏氏,你踏足这种地方,如此不守妇道,成何体统?”

      顺着声音的来源,魏芊在二楼酒座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昨日在御前参她“女子不应为将”的礼部尚书陈海年。

      刚过知天命的陈海年是朝中的保守派,迂腐又保守,在朝上没少针对她,可现在......

      魏芊盯着左拥右抱的陈海年,轻笑道:“这种地方?陈尚书说话真有意思,是嫌醉红楼不干净吗?我瞧陈尚书逍遥快活的很啊。”

      陈海年几月前被薛时琢寻到了错处,上书参了一本,早不是什么礼部尚书。他斗不过姓薛的,就把气洒在魏芊身上:“薛魏氏,醉红楼不是你们妇人来的地方,你这般不守规矩,无视男女大防,难怪栓不住薛侯爷的心。”

      “尚书大人怀里莺莺燕燕也不少,在这里说男女大防的礼教,真是立的一块好牌坊!”

      魏芊懒得跟他多费口舌,戏弄几句就走开了,未曾注意到身后人吹胡子瞪眼气得青灰的脸色。

      三楼天字号厢房里,薛时琢趴在窗棱上看得津津有味。

      老鸨在他身边吓得一头冷汗,挥着团扇劝道:“侯爷,您还是赶紧走西边楼梯下去吧,等会夫人上来兴师问罪,我们醉红楼可担不起!”

      “怕什么,出了事我担着。”薛时琢低笑,清晨的日光在他长睫撒上一层碎金。

      楼梯嘎吱作响,步履声越来越近,老鸨慌得从侧门赶紧溜走。薛时琢悠哉躺回床上,装出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

      哐的一声,魏芊抬脚朝房门踹去——

      没踹动。

      薛时琢在榻上差点笑出声来,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魏芊再没了耐心,扬起胳膊拿着尚方宝剑就是一劈。

      这一劈下了十足十的力气,只见尘土飞扬,房门应声而倒,底楼二楼的酒客们还以为醉红楼要塌了。

      薛时琢仍佯作假寐,躺出任卿采撷的妖娆睡姿,屏住呼吸等着魏芊接近。

      魏芊将宝剑猛地拍到桌上,也不上前。她不慌不忙地挑了把椅子坐下,直勾勾盯着榻上的薛时琢,顺手拿起桌上的糕点往嘴里丢。

      时辰一炷香一炷香地过去,薛时琢装得胳膊都要麻了,他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却看到魏芊不知从何处找来了笔墨,正对着他一笔一笔画的起劲。

      薛时琢:......行吧,算她狠!

      他悄悄将脚边的被子踢下床,翻身伸了个懒腰,装糊涂道:“你是谁,怎么在我房间!”

      魏芊原想等薛时琢醒了再好好教训他,谁知等来的还是醉鬼一个。

      她有些恼怒地提起剑,上前揪住男人的衣领,恶狠狠说道:“我是你姑奶奶。”

      嘴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薛时琢顺势搂住女子盈盈细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你好香啊。”

      魏芊素来看不惯薛时琢这副轻狂样子,伸手推他:“薛时琢,别拿这些风月场上的招数往我身上使。”

      薛时琢有心臊她,干脆装醉将脸埋在魏芊的颈窝,边蹭边说道:“这位妹妹真是冰肌玉骨,令人心痒的很啊。”

      魏芊推了几次没推动,气的浑身发颤,一个不小心将手中剑朝眼前男子怼了过去。

      “薛时琢,你找死!”

      “嘶!”

      女子的大吼声,男子的呼痛声在醉红楼里回荡着。一瞬间,笙箫停了,歌舞歇了,众酒客竖起耳朵听楼上的动静。

      侯府十几个仆从站在楼外面面相觑,都觉得听侯爷这喊叫已经是凶多吉少。

      薛时琢脖子一痛,他伸手去抹,都是血。

      瞧他脖子不过被划了道小口子,魏芊松了一口气,冷声撕下一块布替他包扎:“清醒点了吗,你看清楚,我是魏芊,不是你旁的好姐姐好妹妹。”

      “魏芊......你是魏芊......魏芊是谁?”

      薛时琢此刻有苦说不出,只能忍痛竭尽全力扮好一个醉汉,“魏芊......哦,她好像是皇上赐婚给我的夫人,你又是谁来着?”

      魏芊见薛时琢醉的糊涂,说话颠三倒四,也懒得再解释,索性套他话,“我谁也不是,你方才说魏芊,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薛时琢斟酌语句:“我曾经有个意中人,爱慕珍重于心,我送了她信物,只等着立下军功就去娶她......”

      “然后呢?”

      “我立下军功那年圣上赐婚,让我与归云将军成亲......我就永远失去了我的心上人,再也没有俘获她芳心的机会。”薛时琢的眸子暗淡下来。

      魏芊没想到还有这桩陈年秘辛。她之前一心只沉浸在自己嫁给死对头的哀愁中,忘了眼前人被逼成亲时,大概也同她一般万念俱灰。

      她虽不喜薛时琢,此刻却有种同病相怜的奇妙感觉。

      带着几分歉意,魏芊柔声道:“那你何不与魏芊和离,去娶你那心上人?”

      “她嫁人了。”

      魏芊又是一愣,“那还是你比我惨。”

      毕竟她自己没有什么爱慕的男子,婚姻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似是没有料到眼前女子会这么回答,薛时琢一噎,半晌才说:“她所嫁并非良人,她的丈夫对她并不好,总是笨手笨脚,总会惹她哭......”

      魏芊越听越震惊,理智告诉她这是别人的私事莫要多问,可是她就是忍不住:“那你心上人为什么不和离啊,既然所嫁并非良人,她为什么不来找你?”

      薛时琢险些被她绕进去,低头嘟囔:“我不是良人。”

      “你说什么?”

      “没什么......都过去了,我只愁她往后的日子,不知道她能否与夫君琴瑟和鸣、重展笑颜。”

      薛时琢声音越压越低,最终梗住不发一言。

      桃花眸敛了波澜,扭头看向窗外。

      魏芊独自纳罕。都说酒醉吐真言,她从前只以为薛时琢是个轻浮浪荡子,不想风流的皮囊下生的竟是颗情种的心。

      奉旨成亲,不仅害的是她魏芊,也毁了薛时琢和他那位心上人的天定姻缘,自己不该将心底的难过全算成薛时琢一人的罪责的。

      这样想着,她再望向薛时琢那双圆润黑亮,耷拉向下的狗狗眼时,就莫名生出了点同情。

      “摸摸小狗头,万事不用愁。”魏芊也不知道自己处于何种心态,竟鬼使神差地揉了揉面前男人毛茸茸的发顶,还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安慰他。

      摸摸小狗头,万事不用愁。

      薛时琢猛然抓住她的胳膊,目光灼灼,探究中的眼神中晕开了潋滟。

      他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月夜。

      那时他还只是个初到军营的小兵,没到漠北半月便赶上了第一次大规模作战。他亲眼看着身边同吃共睡的兄弟一个个倒在自己脚下,被污血浸染的不成人样。

      那晚鸣金收兵后,他独自坐在山顶上,看着山下灯火辉煌的营地发呆。

      一位红衣骑装的少女坐在他身边,晚风吹乱了她的鬓发,她抬眸整理的瞬间,正对上薛时琢眼里的泪光。

      他那时并不知道眼前人就是自己日后的顶头将军,说话口无遮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自打从上京到漠北所受的种种委屈。

      少女歪头凝着他的眸,一字一句听的认真。

      半晌,他终于说完,心情也好受了不少,正想着起身告辞,不料少女抚上他的发顶,笑道:“我阿爹告诉我,摸摸小狗头,万事不用愁,摸完你之后,你以后就再也不会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月光勾勒她的侧脸,一滴一滴浸染出明丽的艳色。

      “喂,姓薛的,把手撒开。”

      魏芊方才的歉意被薛时琢这一唐突的动作赶得丁点不剩,她双手抵在薛时琢起伏的胸膛上,竭力想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顺便小声怂恿道:

      “虽说御赐婚姻难和离,但作为皇上面前的红人,你只要把对心上人的那颗真情讲出来,我相信陛下如此圣名,定会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她还在絮叨着,忽觉肩膀一重,偏头看去,薛时琢已倒在她肩上昏睡过去。

      “合着我说这么多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哎薛时琢,我真够倒霉的,刚被封上归云将军就睡着来到了两年后,居然还跟你成婚了,不过你也真惨,明明和心上人两情相悦却不能在一起......”

      魏芊初到两年后,本就有满肚的牢骚委屈不知该与何人说。眼下男人既然已经昏倒不省人事,她就索性将薛时琢当成没有耳朵的听众,一股脑全讲了出来。

      “为了成全你们,等你醒了,我就将和离书交给你,你若是不同意,我就告到御前说你与旁的女子不清不楚,薛时琢,你斗不过我的.......这婚事横竖都得和离!”

      两柱香的时辰后。

      侯府的人战战兢兢找到了薛时琢所在的厢房,仍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丢在桌上的宝剑沿一滴一滴往地上淌血,他们主子薛时琢双眼紧密倒在床上,脸色苍白,脖子上胡乱缠绕一块被血浸透的粗布条。而夫人则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侯爷的脸,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

      刘管家鼓起胆子问道:“夫人,侯爷可还安好?”

      虽然看起来凶多吉少。

      “死不了,带他回去吧,回头差几个人把他给我锁在屋里,没有我的吩咐不准放他出来。”魏芊有自己的打算,薛时琢一日不和离,自己一日不会让他痛快。

      刘管家对上魏芊那双泛着绿光的眼时,双膝一软,差点跪下磕头。

      他本想替自家主子求情,但瞥见桌上那把淌血泛寒光的拔剑,到嘴边的话又以咽回了肚里。

      “是。”

      他擦了擦冒出汗珠的前额,暗暗纳罕。夫人和侯爷从前虽说也不和,但最多是疏离冷漠,彼此甩脸色,何时发展到如此针锋相对,动刀见血的地步了,难不成侯府的天要变了?

      侯府的天还真的变了。

      薛时琢昏迷了一天一夜高烧不退,宫里的御医来了好几个都束手无策。

      魏芊守在他身边整整一夜没合眼,从月上柳梢到晨光熹微,软榻上的人只没个动静,她心底的不安也越积越多。

      要是真把这家伙打死了,自己岂不是要替他守一辈子活寡?一想到百年之后族人将她和薛时琢葬在一起,魏芊就觉得头皮发麻,她默默攥住身侧男子的手,祈祷他赶紧醒过来。

      眼皮似有千钧重,魏芊抵不住袭来的睡意,撑着脑袋在床边打了个盹。

      倏忽间。

      她感觉到手中的颤动,慌忙张开眼,正对上一双清澈的桃花眸。男子声音沙哑,缓缓问道:

      “这位姑娘,你是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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