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常春》Toptwo

2、第 2 章

　　我以为和他不会再碰到了，谁知后来经过竹林时他就蹲在怪诞崎岖的岩石上。
　　“小乞丐，遇见神仙可是福泽深厚的象征啊。”
　　我不信这人一天到晚没个正形会做那普渡苍生的事，却也懒得与他拌嘴。
　　他嬉皮笑脸地递给我一片常青叶，狭长的叶子被我握在汗津津的手里有些扎人。
　　“你要是想我了就跟这叶子讲，我能听到。”
　　我笑骂他是个厚脸皮的，他却施了个让我动弹不得的咒在一旁看我笑话。
　　起先我不曾对叶子讲过话，一来是看起来实在蠢的很，二来是他总爱捉弄我，我属实拉不下面子。却不曾想他倒是个不请自来的，每次来总要顺走些好吃好玩的，再同我叨叨讲些上天庭的事。
　　聒噪是真聒噪，可每每他一走便少了许多乐趣。
　　从此万籁俱寂的世界便多了个喧嚣的声音。
　　他隔几个月便来一趟，在我那捡漏的茅屋里一待也是几个月。
　　他会满身风尘敲响我的门，待我开门又将手藏在背后，笑眯眯地让我猜这次他带了什么。
　　“糖葫芦。”
　　“错。”
　　“兔子花灯。”
　　“我说小乞丐，元宵节早过了，你能不能动点脑子。”
　　等我猜够了，扬言要把他关门外时他才会把东西拿出来给我看。
　　“喏，糖人。”
　　“给你的兔子精，拿好了。”
　　“你叫谁兔子精呢！”
　　“你啊。”
　　“不许这么叫！”
　　“那怎么叫？小乞丐？”
　　“小乞丐？”
　　“小乞丐！”
　　“小乞丐——”
　　他会在清晨就早早起床去捣鼓柴火和露水，我睡醒了便找他讨茶。
　　我们一起斟满杯子，在春日枝丫探窗的日子里浸了茶香。
　　待到秋来他便在林间随手捡一枯枝舞着玩，也就这时才有个上天庭的样。衣决飘飘，像个神邸。凌冽的剑风描绘出他轻盈飒沓的身姿，他每一步都踩在落叶上也不怕惊了草木。
　　是人也婆娑，叶也婆娑。
　　他是茫茫白雪的肃冬里居在屋檐下的一抹青绿，我们捧着暖炉，守着沸火，一起度过这人间遭遭。
　　“做神仙就能看得无数遍花开花落，枯木逢春，真好啊。”
　　“有什么好的，活的久难免孤寂。”
　　我瞧见他平日里嬉笑的面容难得露出别样的情绪。我道行不深，许是灵智初开体会不到那是个什么心情，只得又问他。
　　“那做妖也不好啊，被人嫌也罢了就连同族之间也不友善。那依你之见该做什么啊？”
　　“做个普通人就很好。”他抚掉我发间的飘雪，神情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认真。“不必活的太久，也不必惊世骇俗。做一届泛泛平庸，朝与共，暮白头。”
　　“这样就很好。”
　　他不大爱喝酒，但那天却饮了许多。
　　月下借酒舞剑间带下一方二月雪。
　　喝醉的人是不讲道理的，神仙也一样。
　　我只记得他桃花儿似的眼睛泛了点红，我们就这样在一片凯凯里相望。
　　我觉得我也醉了。
　　人世间真是美好，我想。
　　不曾想冬日寒风也让人悸动。
　　亦或是神仙也动情？
　　关于那一晚，我记不得太多。只知道有个醉鬼吟诗吹笛，眦竹鬓柳的风把他吹得像个江湖浪客。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