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杜家扬苏

9、 迷雾渐消身世浮沉

　　第八章迷雾渐消身世浮沉

　　天空，灰得像哭过。
　　雪歌跌跌撞撞地冲出那座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庭院，尤带点点泪痕。脚下踏步如风地往外冲，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只是想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拼命地逃开。似乎脚步慢了一点，眼泪就会崩溃决堤。
　　当黎梓晨和黎镜清坐在花园凉亭里品茶时，却突然看见一抹灰色的身影从远处飞奔而来。黎梓晨一怔，瞬间警备起来，周围已经被封锁起来了，怎么还会有人闯了进来。想到这，黎梓晨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眼神也瞬间变得阴沉起来。而黎镜清则是一脸悠闲的模样，对此毫不在意，也丝毫不担心他这一国之君的安全问题。雪歌的轻功堪称她为数不多的拿手好戏之一，此时的雪歌情绪波动颇大，一心只想着快点离开这个让她情绪压抑失控的地方，所以她也没有注意到周围不同寻常的静谧。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当黎梓晨和黎镜清看清那个一路飞行而来却满脸悲恸之色的身影时，心里皆一怔，表情各异。
　　黎梓晨先是皱着眉头，眼里迸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然后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面带笑意。黎镜清看着自己这个表面上玩世不恭实则冷漠绝情的皇弟，居然露出这样纯粹简单的笑容，暗自称奇。不过，那个奇怪的小厮，怎么会拥有如此高超的轻功呢？看来，这个假冒的小厮果然不简单。再看看反常的黎梓晨，黎镜清的嘴角牵起一个看透天下般的弧度，一双眼光射寒星，王者之气毫不掩饰地弥漫在他周身，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雪歌远远的似乎发现花园凉亭里有人，心想：“终于遇到个人了！也可以去打听一下到宴客厅的路，痕哥哥和狐狸哥哥应该等得很着急了吧！想到这，雪歌停下来，稍稍整理一下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的衣衫，落落大方地走进凉亭，还没看清亭子里的人就十分有礼貌地弓下身子，略微压低声音道：“很抱歉打扰一下，小的不小心在院子里迷了路，可不可以指一下通往宴客厅的路呢？”……
　　呃？怎么没反应？雪歌弯着腰，两只乌黑的眼球却乌溜溜地转个不停。见没人搭理她，雪歌愤愤地抬起头，正准备来个轰轰烈烈的大白眼时，却不料被面前两张似笑非笑的俊脸吓得花容失色。我的天呀！雪歌现在只想找个石缝躲起来，大念：你看不着我，你看不着我……
　　真是倒霉到家，倒霉到底了。这世上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雪歌现在想哭都哭不出来……
　　这不就是那个一看就让人毛骨悚然的王爷么，笑得像一头猎食的猛虎，雪歌全身的鸡皮疙瘩都争先恐后地往外冒，寒颤。
　　呃，旁边那个男子不就是刚才坐在我们对面的那个锦衣男子么，怎么会和天凌王爷呆在一起。呆在一起就算了吧，为什么还要让我给遇到。哎，哎……雪歌那张晶莹剔透的小脸就这样瞬息万变，看得一旁的两人瞠目结舌。这小妮子，不会是给虾傻了吧，怎么这副模样？黎梓晨最先反应过来，一拢折扇，招牌式的邪乎笑容滑上那张美得人神共愤的脸，“呵呵，这不是风家的小姐么？”雪歌见黎梓晨已经认出了自己，也不再扭扭捏捏，大大方方的抬起头，假装自然地笑着，眼睛里却满是狡黠的光芒。“恩，呵呵，好巧哦，居然能在这里遇见王爷啊！”雪歌干巴巴地傻笑，脚步却毫不含糊地往亭外移。黎梓晨玩味地盯着笑得脸快抽筋的雪歌，继续笑着说：“风小姐能够光临寒舍，是本王的荣幸呢！”
　　黎镜清笑意盈盈地走近雪歌，上下打量雪歌一会，恍然大悟道：“难怪，刚才我就在想怎么会有如此纤瘦的男子，原来竟是一位娇滴滴的小姐！”黎镜清满眼惊艳与欣赏，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雪歌这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一个人呢！雪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呵呵，公子见笑了！”然后转过头，看着黎梓晨，楚楚可怜道：“王爷，那个，雪歌想去找我表哥了。我跑出来这么久，他们肯定正在着急寻我呢！”雪歌一向很自信她的表演，想当初，她那个清心寡欲的冰人师傅都抵挡不了她的可怜模样呢！果然，黎梓晨看着雪歌一脸快哭了的表情，目光竟然变得柔和起来，看得一旁的黎镜清傻了眼。
　　黎梓晨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点，说：“雪歌不必着急，本王现在就派人去通知风公子，你就在这里和我们等一会儿吧！正好本王也很想和令兄、段公子好好聊聊呢！”说完便高声唤一声，立马从暗处闪出一抹黑色身影，乖乖地，这不就是上次和雪歌交手的护卫么！雪歌满脸兴趣地直直盯着单膝跪在黎梓晨旁的黑影，嘴里啧啧有声。站在雪歌旁边的黎镜清看着雪歌神采焕然的脸庞，好似流光飞舞般，照亮人心，温暖胸腔。惊叹一声，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妙人！可惜了，这样的女子也只能生存于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高山流水间吧！而自己虽然身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却终究抵不过如斯寂寞。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又有谁知道帝王最高处的深深寂寞，高处不胜寒……
　　不过片刻，段清痕和风流影就来到了凉亭。看见雪歌安然无事，段清痕的心终于安放下来，而风流影也是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笑着走上前，向黎梓晨见礼，说：“王爷见谅，舍妹调皮，又冒犯王爷了吧？！”虽是询问的话语，却是不折不扣的肯定语气，气得雪歌咬着樱桃小嘴，脸也气得涨得鼓鼓的，眼里尽是不满的意味。风流影拉过雪歌，狠狠地敲敲她的脑袋，训斥道：“雪歌，还不快向王爷赔罪？”雪歌抬头对上风流影的目光，心内一颤，狐狸哥哥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啊？脸也臭臭的，说话也是严厉得很，雪歌觉得委屈极了，嘴一撇，眼泪就开始冲动。雪歌愤愤地压下心头的酸楚，气呼呼地瞪了一眼黎梓晨，不情不愿地说：“雪歌…向……王爷赔礼道歉……”说道赔礼道歉这几个字时，雪歌的牙咬得紧紧的，简直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说完气呼呼地站到段清痕旁边，拉着段清痕的衣袖，头埋得低低的。段清痕无奈地摸摸雪歌的脑袋，眼里全是动人的旋律。一旁的黎梓晨看到这幅场景，拢在宽大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隐约间似乎还有骨骼接错的声音。而黎镜清则是一副局外人的姿态，淡淡地看着这一切，眸光忽明忽灭。
　　黎镜清清咳一声，唤回走神的黎梓晨。黎梓晨掩饰性的打开折扇，故作轻松的摇一摇，开口道：“风公子不必责怪令妹，本王和镜公子也是偶然遇到风小姐来问路而已，并不成冒犯本王。再说了，令妹天真无邪、可爱讨喜，本王喜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她呢？！”那个风流潇洒的花花王爷又恢复本来面貌了，一番话说得风流影心里直想杀人！黎镜清好笑的看着这两人的表情，突然插口道：“王爷，难道就不给镜介绍一下么？”黎梓晨见自己的皇兄都开口了，也不好再开玩笑，笑着说：“呵呵，看本王都糊涂了。镜，这两位就是风家少主和段公子。而这位可爱的小姑娘就是风公子的表妹。呃，段公子、风公子，这位是镜公子。”段清痕早在进入亭子时就已经认出这位男子就是刚才和他们同桌的那位公子，现在变温文有道：“镜公子，我们又见面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黎镜清夜雍然回礼道：“是啊，早就对两位如雷贯耳了，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寻常！”
　　段清痕也客气地回应着，而风流影则是满脸复杂神色地看着倚在段清痕身边的雪歌，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黎梓晨也注意到了风流影和雪歌之间的诡异，眼里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风流影突然开口道：“王爷，听说这王府以前是镇国将军府的遗址，是吗？”
　　黎梓晨一愣，没想到风流影会突然问这样一个突兀的问题，前不着调，后不着路。他抬起眼皮，疑惑地看了满脸肃然的风流影，迟疑着点点头。雪歌一听到“镇国将军府”这几个字，心就哐当一声，身体也忍不住一抖，引来段清痕关切、着急的目光。风流影似乎也察觉到了雪歌的反常反应，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不忍，却转瞬即逝，冷冷道：“可否请王爷容许风某参观一下王府里的“留人苑”呢？”
　　“留人苑……”雪歌喃喃自语，神情恍惚，泪眼迷离。段清痕望着此刻那般陌生的雪歌，心却疼得揪起来了。雪歌的那神情，令人望之心碎，忍不住也跟着难过起来，真是一个妖精般的小人！
　　黎梓晨也轻声呢喃，“留人苑么？……”黎镜清的神色也有了一些严肃起来，望向风流影的神色更是一下子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当雪歌一行五人重新站在那座破败衰落的院门前时，雪歌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吸光了般，直觉告诉她好像有什么真相就要揭开了！可是，为什么，她会害怕，她会发抖，她会想要尖叫着咆哮。雪歌紧紧地抓着段清痕的手，血丝渗出来了也没有发现。段清痕好似一点痛意也没有般，任由雪歌抓着他的手，感受着雪歌此刻内心的惶恐和不安。段清痕并不知道雪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着雪歌现在这个样子，他感到的只是深深的心疼。
　　黎梓晨推开院门，率先走了进去，风流影紧接其后，雪歌也在段清痕的扶持下再一次踏进院子，黎镜清则是站在院外，深深地看了一眼“留人苑”那块摇摇欲坠的牌匾，目光紧了紧。

　　黎梓晨站在院子中间，面目萧然，似在自言自语：“这里是父皇生前常来的地方，每次他一个人都会在这里呆坐很久。这里一直是父皇的禁地，后来，父皇仙去以后，这个地方就荒废了。”
　　风流影自从进入“留人苑”后，反而变得平静下来，只是眼里若隐若现的猩红却出卖了他内心深处辛苦隐忍的情绪。他慢慢走到那棵兀自开得正在兴头上的桃树下，满目残血，嗜人般的光芒，诡异得离奇。风流影瘦削纤长的右手，着魔般地抚上一支红得滴血的桃花，轻轻呢喃：“艳得真是个妖孽啊，妖孽……”突然，风流影诡异一样地闪到血色全无、满脸苍白的雪歌面前，伸手轻柔地抚上雪歌止不住颤抖的小脸，声音鬼魅得似恶魔的召唤，“雪歌，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呢？”哈哈，风流影疯狂地大笑起来，眼里充溢着噬血般的光芒，“你不知道吗？这里曾经住着一个妖孽，害死我所有亲人的妖孽呢！呵呵。你知道吗？那个妖孽和你长得很像哦！”雪歌瞪大眼睛，感觉就快不能呼吸了，要不是身边一直有一双健强而有力的手托着她，恐怕她早已经不能再继续站下去了。看着风流影此刻近乎疯狂的表情，雪歌居然感到心疼，就像是从骨子里、血液里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一般，雪歌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狐狸…哥哥……”雪歌艰难地说，却不料被一声尖锐而刺耳的“闭嘴！”给吓得没了后句。雪歌张着小嘴，悲恸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中溢出来，又好似被竭力压下去般，闻着心惊……
　　段清痕似乎再也没办法冷眼旁观了，他一把圈过雪歌，将她牢牢地紧抱在怀里，转过身看着风流影，声音因为激动或是心痛而略微有些偏高，“流影！你这是在干什么，她是雪歌，不是那个女人！你冷静一点！”
　　风流影失控般地消失在众人眼前，黎梓晨和黎镜清面面相觑。
　　段清痕拥着低低啜泣的雪歌，对黎梓晨和黎镜清抱歉地苦笑道：“让两位见笑了，这是风家上一代的恩怨了。痕在此替流影向两位陪个礼，希望王爷不要责怪流影情绪的一时失控。现在，痕也告辞了。”说罢，带着雪歌翩然而去。自始至终，雪歌都没有再抬起头来看一眼这个让人绝望的庭院，自然也没有瞧见黎梓晨眼里弥漫的心疼。黎梓晨望着段清痕怀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单薄身影，第一次有了力不从心的挫败感。对于雪歌，他现在才发现自己与她的距离竟然有那么远，好像仅仅不是陌生人而已。唯有苦笑，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黎梓晨自嘲的笑笑，想抓住什么东西吧，却发现那根本不属于自己！就这样，看着他们的影子，消失在模糊的眼里。
　　这一次离别，经年后，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