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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封遗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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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落在那双白皙的手上,手指无力的滑动着发亮的屏幕,碎发下的耳机陆陆续续传来掷地有声的指控和质问,眼里闪烁着那张沧桑的面孔,沈萧萧狠狠按捺住涌动的心脏,泪珠不受控制的划过她的脸颊,落在那张“遗书”上。
“亲爱的妈妈: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很抱歉,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任性淘气的孩子,我从来都没有给你们争过气,让你们省过心,从小到大,唯一能给你们长脸的事情就是我考上了清河大学,我一直以为生活按照这个轨道发展下去,我会有一个还不错的工作,找一个合适的人,安安稳稳的和家人过好下一生,可是对不起,我终究没有熬过去。
我的大学期间可以说是我短短27年中最难熬过的六年,在这期间一向积极活泼的我患上了抑郁症,我从来都没想过我会得这种病,很令人厌恶吧,可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那个人面兽心的清河大学教授蒋文龙。
在一次偶然中,我在院长的推荐下,成为了蒋某的实习生。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我踏上了再无生还的路程。
蒋某是院长的博士同学,也是清河大学的副教授。虽然他比我大很多,但是第一眼看上去却像是学长一样,幽默、潇洒、绅士、见多识广。作为一个来自北方某高考大省的小镇人家,他身上的诸多光环让我心生崇拜。
但我同时也隐隐察觉出一种打压感--他总是把“你们这种学校”挂在嘴边,轻视我非985 的母校。
因为知道他已婚,我一直谨慎地保持着距离。可他却时不时向我倾诉自己的人生:父亲去世得早,大学的时候,已经独自撑起和母亲的家。婚姻也形同死亡。
他说,婚后半年,妻子就出轨了。
他那时气血方刚,在海河边上的天津站打了那个男人,把他打得断了三根肋骨,还举报他让他丢了工作。即便和好后生有一子,但已经异国分居两年多。
后来我从他的另一个女友那里得知,所谓“反击"只是他的臆想,他曾哀求妻子不要离婚。
他自我提炼了一个词语--“死亡婚姻”。
我听到这个词,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还是不敢越界。
他几乎每晚都找我吃饭,在海河边开车兜风,常常找我聊天。在他生日前,袒露了对我的喜欢。
那时的我虽然实在难以分辨他语词背后几分真,几分假。也很介意他的已婚状态,哪怕是死亡婚姻。可就在我摇摆时,他告诉我:"我们已经两年异国分居,五六年、七八年都不在一个床上睡了。两年分居,在法律上就已经解除婚姻关系了!所以你不要有顾虑。”
他说已经决定,等妻子一回国就去领离婚
证。我承认,那一刻我是欣喜的。他是一个名校教授,在每一个经过我们那个高考大省厮杀的学生心里,名校的一草一木都是向往的对象。而他,居然也会婚姻不幸。
周遭压力给我带来的痛苦,都有了他的解释和共情。他也在经历一个死亡婚姻,他正在经历我的痛苦!忍不住他的攻势,我答应和他在一起。因为和他在一起,我被我最好的朋友绝交。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蒋某,他却说:"总是在乎别人想法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他要我"追随自己的内心”。
可就在我们发生关系之后,我渐渐地开始联系不上他。他经常敷衍说,手机放在车里了。
直到一天,我和他发微信,回复的竟然是他太太的声音。三条语音,一条4秒,一条6秒,一条3秒,她痛骂我这个小朋友,不知道珍惜自己,不要脸。一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觉得这是我严厉的母亲在高声骂我。
蒋某在电话里安慰我:"你不要太自责,你也没想要破坏我家庭不是吗?"我有些头晕,破坏家庭?不是没有家庭的“死亡婚姻”吗?
我从没想到过,这一根对我来说明显适配过头的救命稻草,竟然是一场谎言。
可在被分手的第二天,我却发现下半身特别痛痒。我摸到外阴上似乎有一排小疙瘩,就像是蚊子叮咬后的包,越洗越清晰地感到痛痒。
我偷偷跑到宿舍的公共卫生间里,找到一个有隔板和门的坑位,用一个尴尬的角度看到自己□□起了一排小疙瘩。我十分忐忑地回到寝室,悄悄地从百度上搜索相关症状。
「尖锐湿疣」
当屏幕上闪现出这个字当时候,恐慌、耻辱、尴尬、不适,一瞬间,所有的身体和心理感受都占据了我的理智。我甚至不敢和亲近的家人说。
记忆在我脑中不停回闪,我甚至不知道是哪一次与前男友的亲密接触,导致的这个结果。我甚至觉得,得病也许是不自爱映射在我身上的报应。
我害怕又无助,但却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就这样,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悄悄溜出寝室,坐公交去了清河最好的公立妇产医院。
医院里,一个中年女医生笑眯眯地劝我不要担心,她说虽然是尖锐湿疣,但只需用一个激光手术,打掉那些尖锐湿疣,□□就可以像之前一样光滑了。不敢过多质疑,我觉得只有听她的话才能最快地治好我的病。
我赶紧拿着付款单,去了收款处,一共缴付了4000多块钱的治疗费用。这笔钱,对没有收入来源的穷学生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搭上了我省吃俭用攒下的一些钱和刚刚发到手的奖学金,也还是不够。我只能从要好的室友那里借了一些,毫不犹豫地交上了治疗费。可治疗的结果并没有如我所愿,反而更糟糕了。
从手术台上下来之后我回到宿舍,一直尿血,每一次上厕所都让我疼痛到身心麻木。
我吓怕了只好拨通蒋某的电话。他拜托自己医药行业的朋友,带我去了天津最好的公立医院看妇科。
可检测内容却是:低危型:HPO、1142438183,也就是说我真的染上了性病。
就在我几近崩溃时,在一个社交平台上我翻到了他的家庭、朋友圈子。我看到他的太太总是用"天天爱龙龙”作为昵称来展现自己的家庭幸福,看到他的母亲每天几条发朋友圈,很多都是家庭合照
原来,他一直在欺骗我。
我发现了他曾经的"女朋友"。我主动向她发了消息,她也很快加了我。在这个姐姐之前,他还有好多“女朋友”,甚至他们在一起的五年里,他还和别的女孩打暧昧电话。
那时候我和他已经在一起了。他在说自己“死广婚姻”的同时,还重叠着交了两个女朋友。
骗局一旦被撕开一个口子,其他漏洞就很容易被找出来。
我开始尝试联系他的其他朋友。他的朋友有的不关心,有的骂我不自重还有脸出来,有的比较同情我,会和我透露一些他的信息,说他有时会在酒桌上炫耀自己在会所里□□的事。
可我分明记得,他曾说:“我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我从不□□。谁会愿意把自己的手伸进下水道呢?"
一瞬间,光环都变成了恶臭。
我打算让副教授的恶行被更多人看到。
我找到那位和李某有五年恋爱经历“姐姐”作为人证,指认他违反师风师德,滥用信任地位欺骗感情剥削性利益。
纪委的女老师很同情我的经历,但我提交的证据--只有一份他写给我的纸质情书,被认为不符合纪委要求:“纪委不负责校对笔迹,而且抬头落款都是昵称,看不出来是谁写给谁的。"
好像老师和社会环境中诸多矛盾的价值标准共同合谋,配合一些谎言和诱导,既鼓励我们突破重围、不要在乎别人眼光,事后又用□□羞辱封住我们的嘴。
从始至终别人的辱骂和鄙视折磨了我六年,南开纪委面对我的举报证据不予理睬,中央巡视组电话也空号,他的同事朋友也都装聋作哑。就在那一刻,我毫不理智的患上了抑郁症,我没有办法面对我的父母,面对自己破败不堪的身体,面对别人的指责,因为我好像真的不自爱,真的是一个不堪的□□。
我也想活下去,我真的很热爱这个生活,可我真的熬不下去了,对不起,同样生活在地狱的战友们,也许我的死可以揭开他们的丑陋,迎来真相吧。我无法劝说你们好好活着,因为我知道那太难了,我希望你们好好善待自己。
在这里我说最后一句,对不起妈妈,我踩脏了凳子,可以的话,帮我擦干净吧,麻烦了。”
李云暮缓缓吐出一口烟,静静浏览着热搜下的评论,难道受害者真的就是原罪么?难道真的只有以死相逼才会得到真理么?
看着帖子下的网友满腔激愤的回复,李云暮望着市局的电话,静静闭了闭眼。
网友你肿么这么可耐:“实名举报清河大学教师陈沧海,举报内容包括该名教师“违反教学纪律、欺瞒大众杜撰年龄、公权私用、道德败坏、打击报复实名举报人,贩卖毒品给未成年人”等”
网友@女硕士实名举报清河大学教师尹锁,内容包括“该名教师将女学生灌醉侵害,随后以博士录取对其进行安抚”等。
网友@阴影实名举报清河大学APEC研究中心蒋文龙,称其存在“学术不端、贪腐公款、□□、腐败、婚内诱骗成年少女”
网友@不小心睡着了怎么可能啊,说不定就是这个女生知三当三呢,不好意思说,所以才找了一个借口
网友@小心我得到爆锤这可是污蔑国家检举法,这种人死不足惜,不下地狱都是对她算好的了
沈萧萧惨白着一张脸,手不受控的颤动着,窒息的眩晕感冲上大脑,她无力的靠着桌面。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呢?污秽被摆上了台面,清白就成为了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