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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帮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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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学校生活,甚至是所有的生活,可蓝星眠的每个“学校见”和“下次见”又让我不禁产生些许的期待,是不是朋友之间都是这样的?
虽然我们现在是朋友,但在学校里,我还是会尽力和他保持距离。
手里的牛奶刚刚放进蓝星眠的桌格里,几枚硬币就散落在我的桌子上,有一个脱离了组织,跑到地上蹦来蹦去,然后在原地不停地旋转,最终也逃不过倒下的命运。
可能它也想要自由,可终究身不由己。
我被几个人包围起来,为首的那个摸着肚子,油光满面,看着就让人反胃。
“瘟神啊,一大早同学们来得急,没吃饭呢还,都饿了,麻烦你跑一趟咯。”
我从那枚出逃的硬币上收回眼神,扣起桌子上的攥在手里,踏上了“发配”之路w。
其实那点钱连买东西的零头都不够,但算了,他们也一定没人关爱,平时那些路上乞讨的人,我给的更多。
回来的时候,蓝星眠也已经来了,一进门,我就对上他的眼睛,躲都躲不开。
我看不懂他此刻的眼神,持续许久后,他终于先挪开了视线,那一瞬间,我竟有一种被赦免的感觉。
几步的距离,我用了一生中最慢的速度。
我把买来的东西放在他们的桌子上,然后坐回座位上。
那些人没有标准,只要买些差不多的,他们就不会把事情变得复杂。
旁边的蓝星眠从桌格里拿出牛奶,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去上了厕所,并没有多说什么,我也松了一口气。
每天的早读,各层楼的所有班级总要在声音大小上争个高低,很多人嘶吼着,嗓子都要喊破了,但还是有老师不满意。
因为这也是班级评选的加分项。
“都大点声儿!嘴都张开。”
地中海站在讲台上像是个刚冒头的土豆,秃鹫一样的眼神不停地扫视着下面的学生,被他抓到的企图浑水摸鱼的猎物下场只有一个。
“张伟辰,嘴张着怎么不出声儿啊,去,上后面挨墙根儿站着去。”
被点名的同学一脸懵的左顾右盼,可能在想周围这么多人都在对口型,你怎么就找我,又或者在想你一个教物理的也没学过声乐,怎么就能看出我没出声。
“看什么看,就说你呢,赶紧的,不是不想早读吗,去后面站着。”
叫张伟辰的那个同学在地中海的催促声中站起了身,朝后面走去。
“拿着书啊,别以为往后面一站就不用早读了,再不出声儿,今天就去我办公室站一天!”
那个同学只好又嘀嘀咕咕的回去拿书,然后一脸不情愿的站在后面跟着早读,声音大到我都能听见。
我凭借成绩在地中海这里成了特例,不用早读,甚至做什么他都不会管,因为他在心里就认定我翻不起什么大浪。
窗台上一只褐色的蚂蚁死命的拽着一个蜷缩着的动物,仔细一看,是它已经死去的同伴。
它不过也就五毫米左右的长度,尽管自己同样渺小,却也不曾放弃要带和它一样重量的“朋友”回家。
可能是感应到同伴发来的求助,密密麻麻的蚂蚁军团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帮那只顽强的蚂蚁驮起尸体,引领它回家,最后消失在窗台尽头。
“你要是不想做的话,我可以帮你。”
好像是蓝星眠,不过早读的声音太大,我怀疑是听错了。
“温柔。”
原来真的是他。
“那些事情…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
帮我?没有必要。那么做只会让你的立场变得和我一样。
这个世界上有我一个就够了。
我不想和蓝星眠讨论这种事情。
“没关系。”
“你想一直这样受欺负到什么时候,高中毕业吗?还是说你根本不打算改变现状,就这样过一辈子。”
一辈子吗?我没打算让我的一辈子过于长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结束了,所以我也不在乎现状。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告诉他我其实就是懒得和那些人计较吗?他肯定会觉得我是受虐狂。
“温柔,我会帮你的,你什么都不用怕,知道吗?我不…”
“蓝星眠!自言自语什么呢,那么起劲儿,你是在跟着读课文呢吗?去,拿着书,给我上后面站着去!”
早读不是商量事情的好时机,蓝星眠也没能逃过秃鹫的眼睛,话还没说完,就被迫转移了阵地。
被抓包后,他苦恼的摇了摇头,我也爱莫能助,唯一能做的只有给予他最高礼仪—目送。
下课铃一响,早读声戛然而止,蓝星眠的罚站也到此为止,他把书扔到桌子上,重重的坐回座位。
“你说老李头儿眼睛怎么就这么贼呢,我都够小心的了,还是被发现了,下次偷偷把他小眼镜儿给藏起来。”
或许这算是个办法。
他突然探过身子,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温柔,你有没有什么学习的秘诀啊,我这脑子实在是没法用,不用第一,考个第二在你下边就行,也不能教会了徒弟把师父饿死了不是,到时候老李头儿就也不管我了。”
这个距离过于近了,我不动声色的往左边挪了挪,整个人都贴在墙上。
“没有。”
是真的没有,从小到大,我能做的就只有读书学习,一本书都要翻来覆去的看好几遍,习题一本接着一本,卷子一套接着一套,都算下来估计快要一卡车了吧。
我并不是一直这样的,小时候我也有过童真,只不过转瞬即逝。
那时候看到楼下的小朋友聚在一起过家家,我还是没忍住跑了下去,可他们看到我就都拿着东西逃走了。
“快走,快走,小怪物来了,咱们去那边玩儿。”
我眼巴巴的站在那里,听到他们的话很是不解。
我是怪物吗?因为我是怪物才会把小朋友都吓跑吗?
我蹬蹬蹬的跑上楼,太过着急以至于忘了坐电梯,累的气喘吁吁。
洗手间里,我搬来小凳子站在上面扒着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瞧,明明就是和别的小朋友一样都有一张嘴,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两个耳朵,可他们都叫我小怪物,是我长得太丑了吗?
后来我怕吓到他们,就再也没有靠近过那里,只是在做题的时候把窗户打开,听楼下他们的欢声笑语。
我总是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用那只最容易断芯的铅笔做着数不清的习题,有的实在太难,纸都被橡皮擦烂了还是做不出来,想到爸爸还在上班而她还在外面,我立刻大哭出来,却不敢发出声音。
眼泪洇湿了卷纸,铅笔一写就破,没有什么比这还要令人崩溃的了。
“那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啊,我这脑子真的学不了习,什么都记不住。”
耳边不是她的嘶吼,而是蓝星眠的声音。
我回过神来从旁边的一摞书里,抽出一套试卷,推到他那边。
“做题。”
他看了一眼,有点惊讶。
“不是吧,温柔,咱们才高二,你就开始做模拟题了,你想卷死他们吗?”
“卷”是什么意思?为了不显示我的无知,我没有问出口。
“但还是不用了,我怕看了这些题,我连阅读理解都成问题了。”
他又把试卷推了回来。
哪有那么严重,我把那套试卷放回原位,又拿出另一套给他。
“语文的。”
“不要,不要,你赶紧拿回去,我…”
一盆冷水从后面泼过来,打断了我们之间的对话。
我不出意料的被浇了个彻底,眼前的头发在滴水,桌子上的试卷也一塌糊涂,蓝星眠也没有幸免,袖子湿了一块,他话说到一半,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比之前我见过的还要气愤。
“你们想怎样?啊!”
蓝星眠猛地站起身,带倒了椅子,“嘭”的一声砸在地上,那几个男生显然被吓到了。
“那个…我们就是想擦擦玻璃,手滑了,手滑了。”
可那几个人手里空空如也。
“擦玻璃?用什么?用脸吗?眼睛是干什么用的不知道吗?那么大一个人坐在这里,你们是瞎吗?手滑了?怎么不往你们自己身上倒啊!”
“哎呀,你不就湿了一小块儿嘛,不好意思了,我们又不是故意的,人家瘟神都没说什么,你就别叽叽歪歪的了。”
“你叫他什么?他不是有名字吗?智力低到连字都认不全吗!”
我能感觉到蓝星眠周边的空气都在升温,拳头攥得咯吱作响,随时都有冲上去的可能,而那几个男生却开始盛气凌人的叫嚣。
“蓝星眠,你几个意思,过分了吧,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大家都是同学,用得着这样吗?”
蓝星眠冷笑着,那个声音是我没听过的。
“同学?你们也知道是同学?”
耳边有一阵凉风刮过,我立刻拦下了他的拳头。
在这所学校打架是件麻烦事。
“你拦我干什么!”
他的拳头打在手心里,力气很大,估计那个人要是挨上了,够他受的。
“不能打架。”
蓝星眠收回了手,但那些人不肯善罢甘休,还在不休不止的狂吠。
“怎么地啊,蓝星眠,你还想打我们啊,你动弹一下试试,马上广播就会全校通报你。”
“我让它报我一天!”
我再一次拦住蓝星眠,对他摇了摇头。
他长舒了口气压住怒火,然后往前走了一步,把那些人吓得立马后退,而他只不过是想扶起椅子而已。
“还不走!”
那几个人见事挑不起来,也就悻悻的走了。
蓝星眠坐下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扒我的衣服,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脸上的温度只有我自己知道,只能手足无措的挡住他伸过来的手。
“又干嘛拦我,湿成这样了,脱了啊。”
“……”
原来是这样。
校服外套被蓝星眠搭在椅子背上晾着,试卷也被他整理好了压在窗台上。
“温柔,现在没有毛巾,用这个擦头吧,放心,是洗过的,不臭。”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他的七号球衣递了过来。
“不用了。”
“你不擦干,容易感冒,还怎么学习。”
“没关系。”
“哪那么多废话啊。”
话音未落,蓝星眠已经对我的脑袋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