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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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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已西斜,刚入夏不成气候的暑气被凉意结结实实的压了下去。
保养得当的妇女轻声关上书房的窗户,对着还在台灯下奋笔疾书的女孩嘱咐道:“荌荌,高老师推荐的试卷妈妈给你买回来了,待会儿做两套再睡觉哦。”
女孩坐姿端正面色不变的点头,笔下是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右侧是高高的一摞已经完成的各科试卷和各种资料。
妇女欣慰的安抚道:“咱们荌荌最乖了!最后再辛苦20天,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妈妈都依着你,妈妈说话算话!”
女孩的眉头轻轻的一皱,笔尖短暂的停留了一下,很快便继续行云流水的写了下去,好像只是在解题过程中稍微卡了一下。
书房的门轻轻的关上了,房里回归了安静,只剩下笔与纸不停摩擦的“沙沙”声,最后连这小小的声音都没有了,那盏灯却亮到了天明。
第二天下午某市一流中学高考学子半夜猝死的新闻登上了头版头条。
书房的人进进出出,叹气声与哭泣声交织在一起,一束夕阳落在了书桌上的一套语文试卷上,作文没有标题,却有题记,流畅漂亮的行楷展示着马丁.路德金的一句话:如果你的梦想还站立的话,那么没有人能使你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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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他们欺人太甚!老奴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老奴这就去准备物证将军明日上朝参他们一本!他们怎么能……”
顾乐椋坐在凉亭中静静地听着管家滔滔不绝义愤填膺的抱怨。
一月前,上面一纸婚书将他从边疆调回,说是丞相之嫡女年方二八貌美如花且思慕于他,特向圣上请旨赐婚,让他回京完婚。
马不停蹄的赶回,新娘却在大婚当晚洞房花烛前割腕自尽,虽抢救过来,但至今未醒,可笑这庭中飘荡的红绸差点就要换成白绫。
他以为她是受了委屈想不开遂派人去查,结果出来竟是一出偷梁换柱的大戏,丞相之女尚且好好的呆在闺阁之中,如今嫁过来的是丞相府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这其间的缘由,其间种种他属实不愿深想。
“将军?您看怎么样?”这边刘蒙嘴巴都要说干了却不见王爷有半点反应,担心的问道。
“不用了刘叔,”顾乐椋喝了桌上的那杯凉茶,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继续道:“照顾好夫人,这件事到此为止。”说完顾乐椋起身走出凉亭,往书房方向走去。
刘蒙只能应是,看着将军孤单清冷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
将军这么说了他如何不懂,只是心疼将军,替将军感到委屈。
将军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他还是将军府小世子时他就励志要像父亲和兄长一样驰骋疆场,为黎国抛头颅洒热血,建立不世之功。
可是老将军和少将军却希望他远离朝堂战场,做一个潇洒世子,遂从不教他舞刀弄枪,反而让他舞文弄墨。
小世子一开始强烈反对,后来渐渐大了也明白了老将军和少将军的一片苦心,歇了舞刀弄枪的心思,一心向文。
然而世事多变,在小世子十二岁那年,西边强国和北部蛮夷就像约好了一般同时入侵,老将军和少将军临危受命,一西一北,守卫黎国疆土。
那场战斗持续了大半年,在年关时终于传回捷报,黎国守住了,然而小世子苦等半载,等回来的确是两具冰冷残破的尸体。
小世子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昏睡了三天三夜,太医数次表示已药石无医,准备后事,幸好上苍保佑,让小世子挺了过来,但自那以后,小世子性情大变,原本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变得沉默寡言,脸上笑颜不在。
十年了,将军一路走来,付出良多,属实艰难,数次九死一生才换来现在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但他知道,这些都不是将军想要的。
原以为的天赐良缘,竟也是朝堂上尔虞我诈的手段,将军的婚事成了权利的牺牲品,将军为黎国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居然还被这样对待,荒唐,真是荒唐啊!
——
余荌醒来时脑袋晕乎乎的,手腕处传来阵阵疼痛,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断出现在脑子里,让她又疼又混乱,难受得阵阵冷汗,一直持续到天明。
余荌虚弱的躺在床上,看着满目的鲜红,有些无奈,还有些饿。
她死了,在原来的世界猝死了,又活了,在一个历史上毫无记载的地方又活了。
她现在叫虞念安,丞相府庶女,年十五,因生母身份低微而不受宠,被逼顶替长姐嫁入声名狼藉的将军府,于大婚当日割腕自尽,原因是听闻将军太过凶残且相貌丑陋似夜叉,受不了这委屈遂寻短见。
没想到原身还是个颜狗,真是给她气笑了。
既然重活一世,就尽量好好活着吧。
新婚自戕算是大过,她要是新郎,估计得气的原地爆炸,传闻这个将军嗜血好杀,得知她醒来必得找她秋后算账,这一关不好过啊。
唉,不想动脑子。
开门声响起,打断了余荌的思考,余荌寻声看过去,两个侍女端着洗漱用品走进来。
在看到她苏醒时都见鬼似的惊呼了一声,其中一人强稳心神让另一人赶紧去通报管家,然后放下东西战战兢兢的来到她面前:“夫人,您感觉如何?”
余荌伸出手,出声道:“扶我起来。”声音沙哑无比,丫鬟瑟缩了一下还是听话的将她扶起来坐着。
这也怪不了丫鬟,因为在丫鬟看来余荌的形象实在糟糕,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双眼布满血丝,声音难听,伸出那瘦骨嶙峋的手时活像话本里地狱索命的恶鬼。
“我想喝水。”余荌看着眼前这个明显被吓得不轻的姑娘有些无奈,她现在浑身酸软疼痛没有一点力气,难受极了。
丫鬟听命赶紧去倒了一杯水回来,喂余荌喝水时一个不小心手一抖喂多了,引得余荌一阵呛咳,本来惨白的脸现在硬是咳出了一丝红晕,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丫鬟吓得手足无措,跪在地上不停的说着“夫人饶命”。
余荌像是不咳死就往死里咳那样子,哪还有功夫去安慰别人,最后是直接咳晕了过去,丫鬟吓得立马跑出房间却跟另一个丫鬟撞个满怀。
回过神来看到管家泪如雨下道:“夫人又晕过去了!”抽泣间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大夫拎着药箱赶紧进去,一番望闻问切后松了口气,跟管家汇报道:“夫人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没有大碍,只是身体过于虚弱,刚刚又被水呛着了才晕了过去,接下来需得好好调养身体,老夫这就去写药方。”
管家嘱咐好两个丫鬟仔细照看夫人切不可再出差错,再差人送大夫出去,便匆匆往书房方向走去。
卯时已过现在将近辰时,将军应该在文书院里练武,得赶紧告知将军这个消息。
顾乐椋此刻正在院子里熟练顾家枪法,一招一式格外威武有力,阳光落在他赤裸的上身,和着每一寸肌肉上的汗水熠熠生辉。
刘蒙看着满身旧痕的将军,心中又是一痛,看将军练的专注也暂时没开口打扰,在一旁侯着。
顾乐椋练完十遍后收势,放好武器,朝茶水桌走去,刘蒙递上汗巾,顾乐椋眼神询问何事。
刘蒙看着将军左脸上那五六道清晰的旧伤划痕有些失神,有一道划痕直接从眉眼处划到嘴角旁,听说那一次差一点就瞎了一只眼,还有一处横着的疤痕直接从左耳处延伸到了鼻梁上,其它的都短小一些,但这些伤痕都聚集在将军的左脸上,将他原本英俊帅气的脸毁了个彻底!
“刘叔?”顾乐椋带上左脸面具再次开口。
“啊,”刘蒙回神,心中压抑着一种强烈的不甘心回道:“将军,夫人醒了,大夫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只需要好好修养即可。”
顾乐椋放下茶杯,嘱咐道:“好好照顾夫人,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她现在已经嫁给了他,不管她到底是谁,名义上已是他的妻子,今后生是将军府的人,死是将军府的鬼,再无其他可能,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