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尾》林苓

4、追尾

　　第四章
　　我本想趁等餐的空当向Martin了解修车费用的问题，好巧不巧，这时候我妈给我打了视频。

　　我当然不会在Martin面前肆意和我妈聊视频，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挂了我妈的邀请，不过她似乎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和我说，我刚挂线，她立刻又打了过来。

　　Martin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神在问我为什么不接？我只好朝Martin抱歉地笑笑，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其实我妈找我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我没及时接让她着急了，她担心我出事，总和我说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大城市漂，无依无靠的，凡事一定要多留个心眼，要注意安全，别让坏人钻了空子。

　　最后她又旧事重提，希望我考虑回老家，并筹划着要让我去相亲，我呢，仍然是敷衍的态度，不对我妈的要求做出任何承诺。

　　和我妈聊完，我回来时，餐已经上齐了，不过Martin没有先吃。他的手指修长，节骨分明，很优雅地捏着红酒杯，心不在焉地慢慢晃，红酒在杯里如红色丝绸一般，打着旋。

　　我坐下，跟他说：“不好意思，聊得有点久，牛排都要凉了，你怎么不先吃呢？”
　　Martin没有回答我，只是轻笑了下，手依然晃着酒杯，看着我漫不经心地问：“男朋友打来的？”

　　他这么问，似乎是在意我有没有男朋友的意思，这让我感到有些窃喜，我如实告诉他是我妈打来的，又颇心机地告诉他，我妈想让我去相亲。
　　然而他只是点点头，没给什么明显的回应，我竟有一丝失落了。

　　Martin很狡猾，他向我提问题，我基本都如实答他，但到我问他的时候，他却总是圆滑地避开，然后重新对我提问。

　　他故意对于自身的情况闭口不谈，这不得不让我起了疑心，就像我妈说的，我在他身上多留了好几个心眼。
　　我甚至怀疑他会不会是个骗子，就是那种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富二代的假象，然后专门骗财偏色的那种。

　　主食吃完了，水果沙拉还剩了些，酒也还没喝完，我们都有意拖延时间，似乎东西吃完就没有继续坐下去的理由了。

　　我叉起一块蜜瓜，手停在半空中，说：“对了，那个车的维修费是多少呀？”
　　Martin似乎全忘了这件事，经我这一问，才记起似的，他说：“忘了跟你说了，朋友说算了，不需要你赔。”
　　“啊？”我真的既震惊又感动，他朋友一定是知道我赔不起，懒得跟我扯皮吧，“真的吗？那这样的话……这样我过意不去啊，”我多心眼地自作多情起来，“不是你帮我垫付了吧？”

　　他听我说最后一句时，脸上笑意很深，随后接口说：“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这顿饭你请吧。”
　　我愣了一下，觉得这样很划算，可又开始有点怀疑他的身份了，他是打算骗吃骗喝……然后再骗色？

　　我去买单的时候，他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就潇潇洒洒地插着裤兜，站在我身边看我用花呗支付。他很高，体型健康优美，我虽穿着高跟鞋，站在他身旁也还是有压迫感。

　　一共花费四千多，我的确觉得肉疼，但跟豪车昂贵的维修费相比，我一下子又释然了。毕竟前些天我在网上搜豪车的维修费问题时，看到说一辆豪车被刮花，维修费一二十万很正常，而我对那辆保时捷造的孽可不只是刮花那么简单。

　　这桩交易，我简直血赚。
　　我们都喝了酒，所以Martin叫了代驾，他很自然地和我一块儿坐到了后排，我不禁紧张起来，感觉越发暧昧了。

　　我夹着双腿老老实实地坐，Martin则是大剌剌敞开腿的散漫坐姿，他的气息铺天盖地涌向我，我毫无招架之力，在昏暗里没出息地脸红，心跳都有点不安分了。

　　看吧，在我喜欢又觉得是高攀了的男人面前，我就是这么没用。假如身旁坐着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性，我可以和他天南海北地高谈阔论，可以把他耍得团团转，可面对Martin我不行，我很怕给他留下坏印象。
　　Martin似乎没有说话的欲望，车内很安静，破碎的光影划过我身上，也划过他身上，像有格调的有电影感。

　　我转头看他，他也看过来，我们的目光在昏暗中相接，我能感觉到这瞬间的火花。这时候他的电话忽然响起来，他没犹豫地接了，但态度很冷淡，一直在用嗯回应对方，最后说了句可以就收了线。

　　我很好奇对方是谁，便自以为幽默地学着他问我时那样问他：“女朋友打来的？”
　　代驾原本以为我们是一对，我这话一出口，明显感觉到代驾的异样，他心里一定在骂我和Martin这对狗男女。

　　Martin又和我打太极，他狡猾地避开我的问题，说起他明天要出差去北京，有个发布会要参加，还有许多其他的安排，可能要一个星期以后才回来。
　　我说：“哦，你是做什么的呢？”
　　他想了下，回答我说：“做生意。”

　　我却感觉这个回答很没诚意，答了跟没答差不多，但我没再追问了，不管Martin出于什么原因事事对我藏着掖着，我都有点想放弃了。
　　我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敢痴心妄想，想要把他变成我的完美情人，此刻，我对自己的野心大跌眼镜。
　　然而到下车时，我又有点不死心，我站在车旁，手掌着车门，歪着头问他：“Martin，我能知道你的真名吗？”
　　他犹豫了一下，说：“我姓段。”

　　看吧，他仍然有所保留，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而我的姓名，我在吃饭的时候就在他的提问下告诉了他。
　　我讥笑了下，以他的世故，他肯定看懂了我这个笑的意味，不过他没有为此做回应。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不快地说：“好的段先生，那……再见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