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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死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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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了。
这样的讯息如同碎石掷于平静的湖面,掀起层层波澜。这也昭示着,这个地方极为危险。
“谁死了?你慢慢说。”薛薛怕虞逾被这一声巨响吓到,担忧地看她一眼,蹙着眉连忙问道。
房间里有些暗,虞逾靠着墙,看他薄薄的身子站得笔直。
伤本就未好全,面上红晕褪去,他比起平时更加苍白些。此时的心焦叫人失去了半数沉静,袖间还绞着他那冷白修长的手指。
像一幅燃烧的水墨画。
她果断清了清嗓子,发出些声音,示意宋修南快些说,一边起身走到门前。
“池娘说到晡时便到大厅里,我饿得慌就先下去了,远远看见饭菜已经备好,就回来叫人,结果一推开你们对面的房门,发现全都是血!”宋修南回忆着那番情景,倒吸一口气又说,“那男人倒在地上,我还没进去呢。”
“阿武!阿武!”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刺入耳膜。屋内的三人面面相觑,心中皆暗道不好。
鲜红的血几乎淌满了整个地面,渗到每一处地缝中。女人手掌和膝盖处全都是那粘稠的血液,她瘫倒在地面上,臂弯间紧紧搂着男人的头。
只是那张灰白的面孔,注定睁不开眼了。
“不……怎么会,我们还没见到长阴大人,我们还没……”女人痛苦的哀嚎声坠下,泪流满面,但她很快不再哭了,看向一边的人大声质问起来,“是谁?是你!”
“不是,姑娘,你听我说。”宋修南对上女人那凌厉的目光,内心不禁发怵,握了握拳头答道,“我只推开门,看到后就去找人了,我并不知情。”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哥!”宋映岐听到动静,小跑着出来维护道,“你别血口喷人!我哥为人单纯,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你这么说,你的证据呢?”
小姑娘将呆愣住的宋修南往自己身后推去。
“你们不是夫妻。”女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阴测测地笑了笑,“是兄妹。”
宋映岐见自己一时心急漏了馅,索性坦率承认了:“那又如何?”
女人没再说话。虞逾注意到了地上的血迹,看向薛薛,只见他也正盯着地上的脚印。
“他们扮作夫妻,只为来禁地寻物,这样更加方便行事罢了,我们都知道的。”他上前三言两语解了围。
“如今当务之急,是查清真相。”
那女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气馁地点了点头,仿佛刚才那般凌厉的目光属于另一个人。
虞逾蹲在地上看了看那红色液体。死者脖子上淌下的血已然凝固,变成深色,而地上的液体却依然鲜艳。
完全不对劲。
房中的男子将死者抬上床塌安置。虞逾检查了他颈侧的伤口,仔细查看后更是发现了问题。
尸体未僵,伤口呈现锯齿状,并不是平滑的痕迹,基本可以排除刀剑等平常钝器所为。
虞逾不是法医,可她一个半吊子巫医,却也能看出这具尸体的状况并不是流了这样多血液的状态。
“不用急,仔细看。”她内心有些焦急,但薛薛这句平平淡淡的话,却叫她冷静了不少。
种种奇怪的迹象和无数的文字案例在脑中旋转回溯。
“咔哒。”突然便形成了通路。
她终于从那浩如烟海的茫茫文字中找到了两个字:血朱蛊。
南诏的蛊着实是多且复杂。血蛊是蛊中的一小支,且也只是大致分类。血蛊之下,又可以从医蛊和毒蛊这两类区分开来。
血朱蛊是毒蛊,以人的血为载体。蛊虫钻入身体的皮肉中,吸食少量血液,能使经脉阻塞,再难畅通。
人悄无声息地死去后,蛊虫从伤口爬出,释放出藏于胆囊内红色的液体,形成朵朵血花,再不会变色,于是称“朱”。
【血朱蛊。看地上的液体,蛊虫数量不少。】
“我知道了……是……来找我们了。”女人得知结果,泪痕斑斑却笑得疯颠,“也是,是时候了啊。”
“我知道不是你们了,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吧。”下一刻,她了逐客令。
宋氏兄妹有些懵圈,尤其是宋修南,乖乖听了话,把门一合。
“此地不安全,多加小心。”
宋修南惊诧地抬头,见外表冷冰冰的男子竟说出这般关心之语,觉得离奇又魔幻。
“看来是个好人。”他默默在心里为薛薛发了一张好人卡。
他正欲道谢,却见薛薛已经黏在虞逾身边,微垂着眼,眼神聚焦于一人,哪还有路上对旁人爱搭不理的样子。
好吧,是他宋修南自作多情了,他走。
“主人,不是都没在认真看吗?怎么会记得这样牢?”薛薛目光格外诚挚,似是真心想要讨教一番。
虞逾这才想起自己在车上随心所欲睡大觉的模样,都落在了他眼里,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丢脸。
不过没关系啊,因为她是天赋狗。
【我记忆力不错。】
她一边写下这故作谦虚的话,一边不住翘起了嘴角,同时也很好奇薛薛会作何反应呢?
只见眼前之人点点头,笑得十分漂亮。微长的眼睛湿漉漉的,眼角有些上挑而卧蚕却微微下垂,一点也不像在说谎话。
虞逾突然觉得,她穿来之前,原主将薛薛买下后金屋藏娇,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主人真厉害。我要更努力些,才能保护好主人。”
这番回答不在她的预设中,虽不至于心花怒放,但好歹夸了自己,虞逾当然是照单全收。
果然,真诚是必杀技。
*
然而安静没能维系多久,看似和谐的一切又被打破。
“啊!——”
虞逾从二楼看下去,宋映岐捂着嘴巴,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桌上的饭菜。
那绝对不是正常的饭菜。一碗炖肉的颜色又如何会这样鲜艳?她眯起眼睛试图看得更加清晰。
油亮的菜叶中掺杂着的,分明是人的断指,那青紫的颜色,如果没看错,就是来自刚刚才看过的尸体。
虞逾快步走下去,紧紧揽住了宋映岐晃动的肩膀。
不过事情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不好,刚刚那女的和尸体都不见了!”
“朗伍!他消失了!”玛格拉的未婚夫?接二连三的消失,究竟是为什么?
“姐姐,快,快看啊。”宋映岐摇了摇虞逾的胳膊,叫她回了神,“地上,怎么会有水漫上来?”
灰黄的水涌进整个厅室,浸过他们的鞋底。同时水位在不断地上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着。
依照这个速度,不出半个时辰,这里将被完全淹没。她目光闪烁,试图将各个线索串联起来。
虞逾知道这处建筑地形凹陷,但既然能够建楼,说明并不会时常遭遇水灾,不然长期被水浸泡的泥土柔软,又怎么能够支撑得住楼房?
除非,只是极少数的日子。
“潮汐。”从上首传来一道男声,他平静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快上来。”
对,是月亮。
从一开始的月亮,那样大而圆的月亮,就已经是足够明显的提示了。
这是月圆引起的潮水。如今,这是逼着他们往雾林里去啊。
“大门被锁死了打不开,这下怎么办啊?”
【去二楼,走廊尽头的窗户,只是看似封死。】
【打开跳下去,往东南方向跑。】
*
一行人匆匆拿了些必需品跳窗离开,此时夜色正浓,又没吃上饭,算得是饥寒交迫的境遇了。
于是到了足够高的位置后也不再往前走,而是捡了些干燥木柴形成火堆,围着唯一热源靠树坐下。
“饼。”薛薛缓缓眨眼,掏出油纸包好的饼递给虞逾,“主人吃。”
虞逾晃了晃那饼子,又指了指他:那你呢?
她太感动了,不愧是她的好薛薛,只有一个饼还……
“主人怎么了?”他疑惑不解,“达古婆婆给了足足两大袋,提着还有些重,吃掉些才好。”
于是他看向周围眼巴巴的三个人,将两个巨大的纸包打开来。
“可以吗……”宋映岐吸了吸鼻子,闻到明显的荤腥气,又怕被嫌娇气,只谨慎问道,“那有没有不是肉馅的?”
刚才瓷盘中装着的断指,她拿着筷子夹起来了。这暂时给宋映岐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薛薛将油纸的一角翻过来。上面一个画着圆润的猪头,一个则是歪歪扭扭的白菜,所以右边纸包里的,是素馅。
达古婆婆是只能识字,不会写的。
难怪。虞逾想起临行前她们见过一面,明显精神状况不佳,原来是做了一夜的饼。
嘴上根本不在乎他们要走,心里怕是很舍不得吧,这小老太太,果然是很傲娇的。
她想着,顺手递了一个给宋修南。这人看着都饿坏了,为了面子还抿着唇一声不吭,怪可怜。
“谢谢。”宋修南接过,感恩戴德地叫了句,“虞逾姐姐。”
不过虞逾没听清,她转头夸赞了手中的饼子。即使凉了,依旧酥脆,达古婆婆好手艺。
【好吃。】
“我也很会做饭的,主人。”薛薛有意无意地把视线放在宋修南身上。刚才那声扭扭捏捏的“虞逾姐姐”,他可听清楚了。
【你以后都给我做饭吃吗?】虞逾不得不承认,她的胃确实会被一手好厨艺拿捏住。
“给的。”
真奇怪,这话一字一顿,怎么说得像交付终身一般。不过她也没甚在乎,只觉得是薛薛性格使然。
“虞逾姐姐,他为什么叫你主人……”宋修南吃饱了,话也多了起来,端着一副八卦模样,低声问道。在场的人自然纷纷竖起耳朵。
虞逾拍了拍掌心并不存在的碎屑,觉得好笑,毫不客气地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个极为响亮的栗子。
【情趣。你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