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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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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唯一的儿子蒙遭此难,若是陛下不为臣做主,老臣着实寒了心啊!”林丞相尽失了她平日里引以为傲的文臣风范。
女人此时发髻凌乱,痛心不已,瞧着倒是拳拳真心:“奉国本就失信于我们,怎么……他怎么敢!”
“是,我们穆儿是不比他皇子尊贵。”见帝王不为所动,林丞相态度骤然一变,又开始自贬自弃起来,“长公主殿下还不肯交人,着实令老臣不解啊。”
虞逾手持笏板,虽位于群臣之首,却是装聋作哑,直到听林丞相竟真在朝堂之下老泪纵横,还提及了她的姓名,这才在心中暗骂薛仰之。
好家伙,还是被参了一本。
她出列,深深一拜。起身后,朝服不添一丝褶皱,语气亦平和,没有任何被激怒的迹象。
“陛下,召国皇子毕竟事关九鼎之事,如今若是发落了他,这线索怕是难寻。儿臣想着,这皮肉之刑自不可少,也会给丞相一个交代。只是不能是现在,还需等到九鼎之事有所进展才是。”
说完这番话,虞逾又想起昨夜睡前系统的数值变化提醒,叫她夜半难眠,直到天亮才堪堪入睡。
数值加了一点,从负六十六变成了负六十五。
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她劳心劳力前后打点,才勉强保下他的屁股,免他一顿眼前的杖刑,叫他能够继续端着这副高贵冷艳的模样过活。竟只给她加上一点!
不可理喻!
“陛下,臣也有事要奏。”文臣之列中又出一人,跪于大殿之中。听到这话,虞逾就知道,她请的托开始演了。
虞逾请演员的手段倒是简单粗暴,先是以把柄威胁,再动用金钱的能力,许了那人不少好处。这般恩威并施,将这位许延正许大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陛下明鉴,公主自上月之事以后,已是性情沉稳许多。”他言辞恳切,先替她卖了一波惨,“公主向来良善孝顺,怎会叫陛下为此事为难,只是……这林公子所为实在……”
他话说得磕磕绊绊,语气更是隐秘。话末留下的钩子不仅令阶下的臣子们八卦之心乍现,竟还让女帝略一颔首,示意着他继续说。
许延正一瞧自己竟真能说上两句,便更加起劲了。
“臣……臣本也不愿说,毕竟事关林大人的颜面,可堂堂一朝公主受此委屈,这……这也说不过去啊。”
“你说,许大人。”虞逾掩面说道,已然是痛心疾首的样子。
“殿下有所不知,这……这林公子,是欲行轻薄之举啊。”许延正的话是虞逾教她说的,指向并不明确,是要轻薄公主,还是奉国皇子,这答案自在各异的人心,并未说出。
丞相做了风光霁月的文人半生,哪受得住他人指点,憋红了一张脸说不出反驳之语。
女帝听了这话,于是略一摆手,同意了将对奉国皇子的处置稍稍延后一段时日。
如此一来,虞逾自然心满意足,只是林丞相难以遂愿。
下朝时,虞逾与林相不约而同地留到了最后。他们回首,见这宣政殿千斤重的门缓缓阖上,又转过头看向前方的景色。
彩旗缀满这宽阔的太和门一圈,显得留下的洒扫宫人愈发渺小苍白,甚至连移动的样子,也看不太清了。
虞逾向前迈出了一小步,而林相在后,落在原地不动。
“看长公主殿下的意思,是要保下这奉国送来的质子?”下朝之后,她的话更加不客气,语气中不屑之意尽显。
“林相可别这么说。”虞逾否认得也快,“正因为九鼎之事,本宫身陷风波,这可是飞来横祸。再不将这奉国皇子保住,我又从何解决?”
“难道林相,想要来帮本宫解决?”
林相眸光一闪,背于身后的拳头微握:“可殿下任由那许延正这般在朝堂上,将我儿贬得一无是处,就是不给老臣颜面了。”
“林相此番话当真言重了,本宫实在受不起。”她近日学会了厚着脸皮,于是面不改色地答道,“这许延正,与本宫可没有干系。”
“至于他这说的话……林相倒要感谢许大人了。若不是他闪烁其词,没有将令公子轻薄的对象说出,这事怕是已成定局,更叫人笑话了。”
林相听此言,一时语塞。
这对象无非两人,一是长公主虞逾,二是奉国皇子薛仰之。虞逾虽并不是最受宠爱的皇子皇女,但与女帝关系微妙,对她不敬,便是对皇室不敬,扣上的就是一顶极重的帽子。
而薛仰之虽无权无势,但却是个男人。这断袖之癖的名声一旦传出,岂不是彻底败坏了她林家百年清正的家风?
“如此说来,倒是有理。只是公主打算……何时将这伤害我儿的质子交出来?”话题弯弯绕绕,最后又回答了最初的难题。
“林相不必心急。”她眨了眨眼,睫毛微颤,“他的命,到了合适的时候,自然会交付您手中。”
“他不过一无所依傍的质子,哪能逃出鸣都这片天呢?本宫自会替林相看牢他,只希望林相能在九鼎之事上,助本宫一臂之力。”虞逾发丝遮挡下的笑意有些得逞,“毕竟,这九鼎之事早日结束,林相也能早日报了这仇。”
林相依旧是负手而立的姿势,她看向左前方的女子。朝服沉重,虞逾却站得很直,很挺拔,像是宣政殿里初升的太阳。
“殿下果然,变了许多。”眸中的惊讶遁入眼尾的褶痕,“不过,臣应下了。”
虞逾微笑着回应,默默咽下刚刚一激动喉中上涌的腥甜。
*
虞逾带薛仰之回公主府的第一天,闹得是鸡飞狗跳。
公主回府的第一天,却带回来一个新男人。
“从今日起,他便是公主府的长史了。”虞逾坐在一旁喝茶,任由薛仰之接受公主府一众人的眼刀审视,“介绍一下自己吧,薛长史。”
秋朔今日打扮得精致,虽还是穿着他喜爱的亮色衣裳,但这一身鹅黄色长袍,显得他愈发白皙。
“在下姓薛。”薛仰之说完这少得可怜的字,略一俯身,便算是介绍完了。
秋朔见他这般傲气,小辣椒似的脾气也就上来了,不服道:“殿下,这人凭什么能做长史,居于我之上。殿下,明明秋朔才是辛辛苦苦伺候了您三年……”
他横看竖看这薛仰之,只不过是长得冷峻了些,气势足了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公主之前根本不会喜欢这种冷冰冰的类型。
虞逾没有理会秋朔掺着愤懑的的疑问,落在秋朔眼中,便成了她喜新厌旧的有利证据。
他一下委屈极了,亏他今日刚穿了新制的衣裳,怎么都不瞧他一眼呢?
倒是薛仰之看向了他。
“这位便是秋公子吧。”薛仰之轻声笑了笑,不急不徐道,“公主艳福不浅。”
“原本,我也不想做这长史。”他的话可算是字字都戳中了秋朔那颗破碎的心,“可如今听秋公子这么说,想来公主实在待薛某不薄,薛某又能辜负公主的一片好心呢?”
“秋公子放心,这长史,薛某便做了。”
虞逾本支着脑袋,看着这状似争风吃醋的画面,权当作看戏了。可却突然听到自己被提及,莫名有些心虚。
她可没有好心。
“够了。”她拧眉似是不耐,“时候不早了,都回吧。”
“殿下,他能服侍好您么?”少年的鼻子本就翘,如今气得泛红,像是再激几句便要哭出来了,“殿下……”
虞逾瞧他这般痴情的模样,只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哪能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早已葬身火海,而这具身体,也换了芯子。
她给不了秋朔希望的,于是只能冷硬以对,除此以外,这种感情上的事,她本就无措,又能怎么办呢?
虞逾冷下脸:“秋朔,再说就过了。本宫纳什么人入府,那是本宫的事。”
秋朔听到这样无情的话语,一下瘫软在地上。只呆若木鸡,傻傻地望着虞逾与薛仰之离去的背影。
确实般配,像是一对璧人。可公主……为什么会这般待他呢?
*
虞逾说完这话有些不得劲,直到和薛仰之走进房内之后,神情仍然有些凝重。
“殿下怎么了?”薛仰之竟关心起他来,“殿下可是心疼了?”
“你若是能将这嘴闭上,定能讨喜许多。”虞逾没耐性地呛了他几句。
“你这条命,可是本宫从别人手中抢下来的,一月之后,你若是被木杖敲开了花,本宫也管不着。”
她说罢一抬头,只见崔儿匆忙而来,甚至并未通传。自从她打算久居公主府,她便将工作能力极强的崔儿从宫中调出,带在身边。
要知道,能让崔儿这般慌张,不是极好的消息,便是坏事。
“如何?”虞逾示意崔儿在她耳畔低声说,可别让薛仰之听见了。
“殿下,那日和薛公子一同护送九鼎的两人已经擒住了,如今被关在私狱,只用了轻刑。”
崔儿话音刚落,虞逾的神色微变。薛仰之的耳朵也幅度极小地动了动。
果然如她所料,人一直未出鸣都。
可这……私狱。虞逾思及此,神情晦暗了半度。在所有人眼中,长公主明明是温柔良善的人物,怎么会设置私狱这般戾气沉重之地?
究竟是她搞错了,还是没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