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鲸》非予

33、故人相见

　　“小鲸？“一个男人坐下后看了看旁边的人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亓语旌坐在飞机靠窗的位子上，听到“小鲸“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睫毛微不可闻的颤了颤，他的小名除了亓昌和以前孤儿院的人几乎没人知道，转过头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旁边已经坐下的男人，果然……..
　　“真的是你？是我啊，小聪，我是小聪你还记得吗？“男人的嘴角笑出一道完美的弧度，看着他的眼睛有期待也有忐忑。
　　“不好意思刚才没认出来。“亓语旌定了定神，看了他一眼，语气沉沉，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那个，我们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吗？“莫聪一脸惊喜的问道。
　　“挺好的。“亓语旌依然语气淡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那就好，其实我一直都没忘记我们以前……“
　　“以前的事就别提了吧，都过去了。“亓语旌打断了他，似乎并不想再谈起过去。
　　”小鲸，我……“
　　“叫我亓语旌吧，我现在应该叫你莫聪吧，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称呼上也该变变了。“他说道。
　　“哦，亓语旌，你现在的名字也很好听。“莫聪有点尴尬的说道。
　　”谢谢。“亓语旌回复。
　　“你是来出差的么？“莫聪又问。
　　”嗯。“ 回复完他便转过头望向了窗外。
　　莫聪还想说什么，看他兴趣缺缺的样子也就没好意思再提。
　　飞机飞行过程中亓语旌始终在补觉，莫聪也不好打扰，所以只能一个人坐着，偶尔看他两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到了目的地，眼看就要再次分开，莫聪深知如果现在不说很可能就不会有机会了，于是再次开了口“小鲸，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这么多年没见了，我这次回国就不会再走了，有时间可以一起吃个饭。“
　　“不必了吧。“亓语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你不会……..还在怪我吧。“ 莫聪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唉…….”亓语旌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号码报给了他。
　　莫聪这才又笑了起来，：“那到时候咱们电话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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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亓语旌其实以前对时差并没有那么敏感，一般休息个两天左右也就差不多了，但是这次却好像不太一样，连续一周了，他一直都睡的很不安稳。
　　最主要的是曾经那个缠绕着他很多年的梦境竟然又一次出现了，他虽说睡眠一直不太好，但是确实好几年没做过那个梦了，但是这次却很不一样，那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连续几天了，他都没去工作室，不是不想去，是实在没办法沉下心来工作，向晴只当它是出国回来后身体不适，也并没问太多。
　　亓语旌呆呆的坐在床上，脑袋无力的靠在床头，旁边床头柜里第三层的抽屉此时打开着，里面摆着一把刀还有一串绳子。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抽屉里的东西，脸色苍白异常。
　　又一夜过去了，窗外的天空此时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又要日出了吧，太阳出来了，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却始终照不进阳光呢。
　　亓语旌就这样呆坐着，等到太阳彻底升了起来，他才终于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更长了，后颈的发梢已经快搭到肩膀了，胡子也几天没刮了，下巴上的青茬看着很是刺眼，他伸出手使劲来回搓了两遍，直到自己的脂腹变红，突然就这样笑了起来。
　　原来曾经的一切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亓语旌出了门，到了目的后，他抬头看了看，原来这里的名头都换了新的。
　　他走了进去，直接上了二楼，走到一间屋子的门口时，他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出一声知性且磁性的男人嗓音，听声音大概有50多岁了。
　　李博抬起头看向来人，先是一愣，但是亓语旌并未看他，而是径直走到旁边的一张躺椅上，直接躺了下来。
　　李博没说话，看着他躺上去双臂抱胸，不多时耳边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亓语旌睡醒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了，他先是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然后才慢慢的坐直了身体，眼睛依旧低垂着，他微弯着脊背，两只手有点无力的支撑在膝盖上，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坐在那依旧一言不发。
　　李博也不催他，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没说话，眼睛瞟过他两只手腕上的红痕时，微微的皱了皱眉。
　　其实亓语旌已经有好几年没来过了，上次他们见面还是亓昌葬礼的时候，当时时间紧急，两个人并未说上几句话，但那时候他的状态李博还是记得的，可是此时的他，明显比那时候削瘦不少，下巴更尖了，眼睛下面一片青紫，明显已经失眠多日。
　　他就那样安静的坐着，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良久，李博听见他说：“我又开始作那个梦了……….”
　　这不是李博第一次听他这样说，但是很明显他这次的状态要比前几次严重很多，整个人的神经特别紧绷，虽然他从进来到现在看似很安静，可是他的肩膀一直在微微抖动，眼睛低垂空洞无神。
　　李博第一次见亓语旌是他8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亓昌已经领养他两年了，他和亓昌一年前搬到了C市，最开始发现亓语旌不对劲是因为亓昌时不时就会发现亓语旌身上有伤，一开始亓昌并没在意，还以为男孩子爱淘气，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可是时间长了，亓昌就开始有点怀疑，因为他身上的伤一直没断过，而且以他对亓语旌的了解，他不可能主动招惹别人，要么就是长期都在遭受校园暴力，否则身上不可能持续有伤，而且脸上从来没有，都藏在几乎外人看不到的地方。
　　一开始他并没有直接开口问他，而是跟着他去了学校几天，结果发现并没有异常，亓昌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周末的一天他假装自己有事出去了，后来又偷偷的回来了，他动作很轻，所以亓语旌并未发觉，于是亓昌隔着门缝看到了亓语旌是如何虐待自己的身体的。
　　亓昌当时就被惊住了，他想象不到一个7岁的孩子是如何对着自己的身体下狠手却能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行为，面无表情的将自己整出了一身伤后再穿上衣服，一转身，亓昌就站在他的身后。
　　亓昌带着亓语旌找到李博的时候，那时候的李博刚刚开始创业，亓语旌算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病人，李博读研时改修心理学，博士毕业后先去公立医院干了两年，但是公立医院要求多限制多，李博觉得这跟自己的职业理想完全不一样，于是便辞了工作跟家里凑了钱开了家不算大的心理咨询室。
　　那个年代大家对于心理咨询多少还是有顾虑的，就连医院里正规的心理科也不见得会有多少病人，更别提他这种私人心理诊所了，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李博大部分的工作是给社区做一些心理知识普及和讲座，或者去福利院等一些公益机构给有需要的人做心理咨询。
　　亓昌跟他认识纯属巧合，李博租的第一个办公地方因为房东临时反悔他只能被迫搬家，亓昌那时候正好在搬家公司开车，公司给他安排了李博的单子，搬家那天李博突然上吐下泻，所以亓昌送完货后还帮着他把东西都安置了一下，李博为了感谢他，彼此留了联系方式，说要请吃饭，结果因为工作忙一直也没约上，再到后来亓昌也就把这事儿淡忘了。
　　发现了亓语旌的秘密后，亓昌并没有急着指责什么，而是更加细心的照料他，但是心里隐隐的感觉到应该跟他在孤儿院的经历有关，但是具体发生过什么，亓语旌从来没说过，齐唱也尝试着问过，但都没有结果。
　　有了亓昌的干预，亓语旌伤害自己的频率有所降低，但是看不住的时候依然会发生，亓昌有一天吃饭的时候电视里正好播到一个心理讲座，这时他才想起李博来，思前想后给李博打了一个电话，李博听到后大概了解了情况，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让亓昌方便的时候可以带着亓语旌亲自过来聊聊。
　　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间李博的心理咨询室也从C市搬到了首都，其实除了一开始的七八年亓语旌要进行定期地心理干预外，后来他过来的次数逐渐减少，最近几年更是一整年也不见他主动过来，李博也从不主动联系他。
　　今天看他过来属实意外，其实他不是第一次有过这种情况，来了之后什么都不说，直接先到躺椅上睡一觉，李博知道他这是又失眠严重无法入睡了，但是李博这儿让他感觉安全，所以他可以完全没有防备的在这休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相处李博早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了，现在亓昌不在了，李博也希望他可以尽早走出那些阴影，真正开始新的生活，希望以后他们相见时能够像朋友一样聊天相处，而不是继续以病人和医生的身份见面，其实亓语旌这几年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李博一度以为他已经彻底走出了过去的噩梦，没想到今天却再次在这里看见了他。
　　“小鲸，最近是有见过什么人吗？”李博笑着问他，并没有顺着他刚才的话题聊下去。
　　“莫聪…….他回来了………..”良久，李博从他嘴里再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