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顾》九月飞火

4、第 4 章

　　秦乐连忙开口道：“左先生，您好像走错地方了，我要找的酒店不在这里。”
　　前方半响没人理他，秦乐莫名有些慌，他注意到车窗外有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酒店匆匆闪过，也不管这家酒店贵不贵了，直接道：“左先生，您就在这里停一下车好吗？我今晚住这家酒店就可以了。”
　　然而左焚还是不搭理他，更加没有停车的意思。
　　车厢内寂静无声，气氛十分尴尬。
　　左焚刚刚说的那句送他去附近的酒店，好像根本就不存在。

　　秦乐并不怎么担心自身的安危，因为开车载着他的人是阿焚，但现在的情况也实在是太奇怪了。
　　阿焚，这是要带自己去哪？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和自己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但在这种高速行驶的车内，秦乐也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等。
　　等阿焚到了地方，放自己下来。
　　车子在雨夜中飞快地行驶，好半响后，才终于抵达一片别墅区域，车速慢了下来。
　　左焚带着秦乐，开进别墅区，又开进其中一栋豪华别墅的大门，最后在别墅的车库内停了下来。

　　直到这时，秦乐才终于有机会从车上下来。
　　他身上依旧湿淋淋的，从温暖的车上下来，夜风一吹，不免有些冷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左焚也从驾驶室上走了下来。
　　秦乐皱着眉，不解地向他望去，完全不明白他突然把自己带来这里是想干嘛。
　　然而这一抬头望去，秦乐才突然发现，左焚正用一种十分轻蔑和鄙视的视线望着自己。
　　在他开口质问之前，左焚就已经嘲讽道：“你这手段，是越来越低级了，先是故意跑来拿走我的东西，现在就改成赤裸裸的勾引了？你以为你这样对我有用？”

　　经左焚这一提醒，秦乐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衣服都贴在了一起，确实是有些不雅。
　　但他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左焚继续道：“我不可能就这么把你送到酒店的，到时候若是被人拍下照片，我可解释不清了，所以你以为我会中你的计，让你就这个样子从我车上下去？”
　　又被误会了。
　　当初在咖啡店里蹲守了半个月的事，秦乐是真的找不到任何借口解释，导致现在，无论自己做什么，在阿焚眼里都成了另有预谋。
　　只能说自己自作自受！
　　他不应该那么冲动的。

　　可那么多年，他好不容易才有了阿焚的一丁点信息，怎么可能不冲动？万一再错过了怎么办？难道要让他带着遗憾度过这一生吗？
　　秦乐并未靠近左焚，他只是找到了那枚袖扣，放置到车前盖上，随后便远远退开，道：“我知道，现在我在左先生心中的形象挺差劲的，但我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会离开的，这枚袖扣现在还给您，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打扰您的。”
　　左焚听着秦乐的话，半响没反应，见他快走到车库门口时，才终于道：“这里是郊区，没夜间公交，更打不到车，如果你不想在外面淋一夜雨，就给我进来！”
　　秦乐脚步霎时顿住了。

　　这里这么偏僻的吗？
　　是了，刚刚虽然下雨看不清外面的景象，但周遭好像确实没什么人烟，而且阿焚确实带自己开了很远的车。
　　左焚没再理他，收好袖扣，转身进了别墅。
　　秦乐看了看车库外萧瑟的北风，狂暴的大雨，又看了看别墅里温暖的灯光。
　　最终抿了抿唇，转过了身。
　　算了吧，这天气，他可受不住，而且，听说富人聚集的郊外别墅区周遭，因为太过荒凉，很容易发生刑事案件。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敢冒这种险。
　　他得活着。

　　别墅门又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随后便是打开和关上的声音。
　　有人迈着小步子走了进来，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湿漉漉的小动物看着辉煌壮丽的豪宅，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温暖的暖气围绕着全身，倒是好受了不少。
　　左焚道：“我只收留你一晚上，一楼随便挑间房间，不许上二楼，明早会安排人送你离开。”
　　说完后，左焚便起身上了楼，顿时，偌大的别墅一楼大厅只剩下了秦乐自己。
　　自在了一些。

　　身上的湿衣服非常不舒服，秦乐在一楼找了间最近的房间，泡了个热水澡，这才缓解了一整天的疲惫。
　　别墅的床很软，他睡得并不安稳，到了后半夜，才渐渐沉沉睡去。
　　第二天秦乐起来的时候别墅里已经没有了左焚的身影，而院子里停了一辆车，好像就是阿焚昨天说的那辆安排他离开的车。
　　除了车之外左焚还给配备了一枚司机，正是秦乐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特助卢胜。
　　当初他不小心撞到左焚时帮他捡过东西的卢胜。

　　其实说起来，这已经算是卢胜第三次见到秦乐了。
　　从当初对自家老板古怪行为的莫名，再到如今眼睁睁看着这人大摇大摆地从他老板家里出现，卢胜感觉自己参透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比之其他几名特助，自己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就是被老板信任的感觉吗？
　　其他特助怕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家老板的这件大事吧。
　　这位，可是多年来第一个在老板家里过夜的人啊！
　　妥妥的未来老板娘！

　　他卢胜，是全公司，第一位接触到老板娘的员工，换言之，他就是老板最为信任的员工。
　　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卢胜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初帮这位秦先生捡东西的举动。
　　工作上平平无奇的他，能在这种大事上被老板另眼相待，特意被授命给未来老板娘担任一次司机，应该跟他那次的帮忙脱不开干系。
　　幸亏他有这种助人为乐的良好修养，不然就要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了。
　　卢胜殷勤地帮秦乐打开了后车座的门，递上了热气腾腾的早餐，并且耐心地询问秦乐的目的地。

　　这种种的一切，都搞得秦乐相当不自在。
　　因为这位助理先生看他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什么十分重要的接待对象。
　　可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人物而已。
　　秦乐没有多生事端的意思，他没让卢胜直接把自己送回家，而是告诉了他一个完全不相关的购物商场地址，等卢胜送完自己开车离开之后，这才乘坐地铁回了租住的小公寓。
　　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任何牵扯了吧，更加不会相见了。
　　他和阿焚的牵扯，终究只是到这里为止，也只能到这里。

　　准确一点来说，其实八年前，他们就不该再有任何牵扯了。
　　大路朝天，早已是陌路人。
　　京市很大，阶级不同的两个人，很可能这辈子都没有相遇的机会。
　　秦乐一直都在努力过着自己的生活。
　　一开始他还有些紧张，害怕事情出现什么变故，某一天，阿焚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指责他别有用心，指责他蓄意上位。
　　甚至连他的身份都会被发现，那一段不光彩的过去横亘在两人中间。
　　愤怒，仇恨，无法转圜。

　　到了那时，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者说是，该怎么去弥补。
　　他害怕见阿焚。
　　怕如今一滩烂泥的自己，也怕当初那双恨到极致的双眼。
　　噩梦连连，时常被惊醒。
　　还好，仅仅只是噩梦。
　　还好，京市这么大。
　　还好，他只是一个卑微又不起眼的小人物，完全进不到阿焚所在的圈子里，不可能和他有任何交际。

　　时间一天天过去，秦乐渐渐不再紧张，不再恐惧。
　　慢慢地，他开始怀念起和阿焚在一起的一点一滴，尽管阿焚不知道那是自己。
　　这几次的接触，完全就像是偷来的那样。
　　阿焚的声音，样貌，都是如此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或许是他往后余生里，唯一的回忆了。
　　阿焚。
　　秦乐怕他，不敢见他，可又控制不住地想他，思念他。
　　唯有一点，秦乐知道。
　　他离阿焚，越远越好。

　　秦乐和谢从南，林瑞他们俩一起，在各个小酒吧里接散活，混的时间久了，和各家经理也都混熟了，工作做起来也舒心。
　　每天演唱完就能立刻拿到钱，还挺快乐。
　　这天，秦乐正在一家合作过很多次的酒吧里工作，中场休息时，酒吧的经理突然找了过来，说是林瑞和谢从南出事了。
　　他们工作的这家酒吧很小，消费低，里面都是一些普通收入的顾客，工作这么久，他们从没遇到过什么意外情况。
　　但是这一次，突然一群有钱的来这家酒吧包了场，二层往上全被清理了，根本不许别人进出。

　　有钱人出手也大方，给他们的表演费比在大厅里高得多，他们三个表演得好，有名气，酒吧的经理就让他们三个去二楼。
　　林瑞和谢从南去了，不过秦乐没去。
　　对他来说，多赚点少赚点没多大区别，反正能混一天是一天。
　　他懒得去面对额外的改变，也不想去应付有权有势的人，所以就没去。
　　谁曾想，一中场休息，酒吧经理就来告诉他林瑞和谢从南遇到麻烦了。
　　秦乐不敢耽误，连忙上了二楼。
　　二楼包场人声鼎沸，不少衣着昂贵的富家少爷小姐在举杯交盏，俨然一副小型的高级聚会，秦乐绕过人群，在一处角落找到了林瑞和谢从南。

　　上来的路上，秦乐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是有一位客人，不喜欢林瑞和谢从南演奏的曲子，非让换一首他们不怎么会的，结果可想而知，演奏出来的结果相当难听。
　　那客人认为林瑞他们是故意不给他面子，所以发了很大的火，争执中不知怎么那客人的衬衫就泼上酒水了，这下可好了，更有借口了。
　　对方非说那衬衫是林瑞他们弄脏的，让他们赔偿。
　　有钱富二代穿的衣服哪是平常的价格，一件衬衫都要十几万，林瑞他们听到价格晕都要晕过去了，哪里赔得起。

　　所有钱全部加起来都不够啊！
　　所以就那么僵持在了那里。
　　一方是赔不起，另一方则是不赔钱就要报警。
　　秦乐赶过去的时候林瑞他们和对方已经闹得很僵了，他处理这种事还算有经验，以前也经常和这种有钱人打交道，连忙过去赔了个不是，缓和一下氛围。
　　单赔不是显然不可能解决问题，有钱人需要的从来都不是弱者的歉意，秦乐明白，这位孙二少之所以不依不饶，关键还在于林瑞他们之前曲子没演奏好，害他在朋友面前落了面子。

　　这种富二代，最在乎的可不就是在朋友面前的面子嘛？相比而言，一件衣服算得上什么？
　　堂堂二少在这种酒吧里连个小乐手都指挥不动，无论怎么都说不过去，不闹得满意了，是根本收不了场的。
　　在道完歉，稍微安抚住孙二少的情绪之后，秦乐连忙找了几个会那首曲子的同行，给孙二少把那首曲子表演好。
　　孙二少指定的曲子林瑞虽然不会唱，但是秦乐会唱，还挺擅长的，表演完后，孙二少的脸色好了不少。

　　秦乐再接再厉，又拉着林瑞和谢从南去赔了几杯酒，说了几句不是，解释了林瑞他们不会刚刚那首曲子的事。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就是让林瑞和谢从南当着所有人的面免费给孙二少献唱几首拿手的曲子，给足孙二少的面子。
　　一番操作下来，可谓是让孙二少在同伴面前争足了脸，也彻底解释清楚了刚刚的不愉快。
　　孙二少的表情越来越愉快，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可以不再追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