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姬夜舞

7、过凌

　　这样，真的好么……？
　　楚柯狂不否认他现在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悔。在这个不算成熟的时机下就让莫欢知道了真相，其实真的对谁都不利呢……
　　“狂儿……狂儿……对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事情闹成这样的……”萧葶清醒后知道自己似乎又一次搞砸了楚柯狂的计划，虽然她自觉很委屈，因为酒不是她自己要喝的，酒后的状态也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但看着楚柯狂难得的烦闷的表情，她知道一定是自己错了。狂儿再三交代不要在那个莫欢面前提起他，结果，她不但提了，还闹的狂儿不得不和他见面了。
　　“现在道歉有用么？”楚柯狂看了看眼前满脸歉意的女人，叹了口气，“算了，见面也是早晚的事，不过是早了点罢了。”
　　“那个……狂儿……你和莫董……认识哦？”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困扰了萧葶不少年了，但每次问都没有答案，渐渐也就不再提及了。可昨晚的会面中，莫欢的表现实在让她琢磨不透，看起来，不只是狂儿知道莫欢，莫欢也是知道楚柯狂这个人的，他们，似乎很早就认识对方了。可这，怎么可能呢？
　　萧葶的好奇心前所未有的高涨，对于这个儿子，她总觉得是一个谜团。如果不是她亲自经历过十月怀胎的痛苦，真是要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其实这个孩子是潜伏地球的外星人之类的。
　　楚柯狂淡淡地扫了一眼萧葶，起身离开了书房。萧葶跟在他身后一起来到了客厅的吧台边，他倒了两杯白兰地，递给萧葶一杯，说：“到了哪天我觉得你可以知道了，自然会告诉你，但不会是现在。萧葶，记住，不要把我看成你的孩子，我，不是。”
　　这话对萧葶来说其实是挺残忍的，她接过酒杯，勉强笑笑，用一种刻意玩笑的口吻问道：“那我把你看成什么呢？”
　　“合作伙伴。我需要你的身份去做很多事，而你，可以得到财富和地位。我们，是双赢的合作伙伴。”楚柯狂的声音很稚嫩，说出的话却现实得让人颤抖。
　　萧葶放下酒杯，此时的她已经连勉强的笑容也没有了。她看着楚柯狂冷漠的侧脸，突然宁可自己有的只是个普通小孩，即使调皮，即使总是闯祸，也好过这么冰冷地和她划清界限，成为一种纯利益的关系。“狂儿，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我想那也不是我能猜到的。你不告诉我没关系，你要把我看成合作伙伴也无所谓，总之，在我看来，你总是我的孩子，是我唯一的亲人！”
　　看着萧葶消失在卧室的身影，楚柯狂默默抿了一口酒，然后靠到了沙发上。
　　亲人，是什么呢？
　　曾经的楚柯狂生活在一个绝对现实的世界里，在那里，亲情、友情、爱情都是建立在权利之上的。太多的黑暗和背叛，对谁都不能完全的相信，否则，就是灭亡……
　　楚柯狂是凭借着无情才爬上了最高峰，最后，也是因为有了情才摔得如此凄惨……
　　楚柯狂不是天生冷漠的人，只是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情，就连对待莫欢，他懂的也只是一味的掠夺。他以为那就是爱了，却在最后才发现是自己用错了方式。萧葶所表现出来的几近无私的感情，让楚柯狂在疑惑的同时竟生出一种恐惧，于是，他变得越发冷漠，甚至是冷酷。
　　唯一的亲人啊……
　　曾经那些所谓的亲人都成了他得到万科的牺牲品了吧……

　　建伶小学的放学时间，校门口一如既往涌出大量人流，和门口等待的家长汇聚成混乱的场景。
　　街角处，一辆黑色奥迪停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后座里的男人靠在靠背上，闭着眼，表情难以捉摸。
　　“赫，是这里？”男人开口问道，语气淡淡的。
　　“是的。虽然这个楚柯狂其实早就拿到M大的入取通知，却还是在小学里做普通学生。”坐在驾驶席，被叫做赫的男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话至最后，却透露出一丝困惑。他真的无法理解，莫董和过董怎么会对一个小学生如此在意。即使调查下来，对方似乎是个天才儿童，但如今这个世界天才儿童多得好像出门随便出个车祸都能撞死几个，那又到底是为了什么，竟让万科的两大老板执意至此？
　　“你的调查，莫董知道么？”男人，也就是过凌，睁开眼，目光冷冷地射向赫。
　　“不、不，没有。莫董并不知情！”赫慌乱地解释道。他虽是万科的人，实质上却是过凌双龙会的一员。真正要说起来，过凌才是他卖命的主。
　　“嗯。你先回去吧。”过凌起身打开车门，在下车前转过头，“莫董要是问起来……”轻轻一笑。“就说我今晚和ferneser有约了。不过，估计他不会在意这些问题啊……”边笑边摇头下车，神情间却有一丝落寞。
　　“过先生放心，赫知道怎么做。”他当然知道，过董只是不愿莫董知道他单独来找这个楚柯狂罢了。
　　黑色的奥迪缓缓驶出，融入拥挤的车群内。
　　过凌看向校门的方向，燃起一根烟，半靠在墙边。
　　楚柯狂，这就是你选择的生活么？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离放学时间已经过去两小时了，天色已暗，却始终没有见到楚柯狂的影子。
　　过凌却并不怎么在意，将燃尽的烟头扔在地上，以脚捻灭，在脚边堆了一堆。他神情间没有丝毫不耐，从上衣口袋中又拿出一支烟，燃起。
　　烟雾缭绕。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身影。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气质却是一样不凡啊。
　　终于，来了么？过凌笑着，直起了半倚墙面的身子。

　　刻意避开了最最恼人的放学时间，楚柯狂实在还是不适应那种天真无邪。
　　跨出校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深秋了么？天暗得好快……
　　怎么会选择像个真正小学生一样来上学的？楚柯狂自己也无法解释。虽然上课的内容和老师幼稚的教学方式都让他有些不耐，但事实上，这是楚柯狂第一次接触平凡人的生活，他有着一种好奇。之前萧葶一直坚持来接送他，当然，楚柯狂是不会接受的，怎么说，他也不是真正的小学生。
　　楚柯狂是M大的录取生，这一点整个小学的高层都知道，所以来不来学校都是楚柯狂自己决定。学校只要钱到位，像楚柯狂这样的典型，绝对不会横加干涉。
　　“楚柯狂。”意外的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楚柯狂抬眼，看见了那个数年的老朋友，过凌。“我还以为，你在等妈妈来接你呢。”语气中是不假掩饰的嘲讽。
　　楚柯狂不动声色，在那日与莫欢的纠缠之后，他就知道迟早会见到过凌，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这种地点。看来，双龙会的实力又变强了啊。
　　“凌说笑了，莫非这几年下来，过凌你开始相信母爱了？”叫他过凌，楚柯狂并不打算掩饰身份，既然对方能找到自己，掩饰也是多此一举。
　　“啧。”过凌撇嘴，“这么惹人厌的语气，楚柯狂，你果然一点都没变。也不对，”挑眉“身体变了。狂，多年不见，我们叙叙旧可好？”
　　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楚柯狂只是从过凌身边走过，后者随即扬起一抹笑容。他知道，楚柯狂答应了，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过凌的邀请并没有询问，楚柯狂知道自己只能同意。但这些都无所谓，过凌暂时还不会有所行动的，他是聪明人啊。楚柯狂扬起一抹尽在掌握的笑。
　　身后的过凌见之，不由皱眉。从前就是这样，无论多么不利的局面，都看不到楚柯狂慌乱的样子。就是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让过凌不止一次想毁掉他，以前是这样，现在，依旧这样！

　　附近某咖啡馆包厢内，从偏高的窗口可以看见墨色的天。
　　优雅地往咖啡里加了两块方糖，不加奶。楚柯狂的习惯从没改变过。这也让过凌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小孩的确就是那个人。
　　“果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狂，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以为是莫欢疯了。”过凌平复了心情，笑。“难怪他那么肯定，果然就是你。这叫什么？借尸还魂？”
　　“天知道。”楚柯狂不为过凌尖锐的语气所动。“或许是老天觉得我活着比较好，又或者是阎王不愿收我？呵，谁知道呢？”
　　“狂，不要以为你活了，一切就会回到以前。你现在已经不是万科的董事长，也永远不会是！”
　　“过凌啊过凌……”楚柯狂用汤勺搅拌着咖啡，然后抬头看向对面的人，笑得放肆。“你觉得，这些东西，我会在乎？”
　　“……”过凌无语，看着那人一如从前张扬的笑容，仿佛一点也不为自己目前的处境担心。
　　“我既然决定把万科送给莫欢，就不会再要回来了。我楚柯狂这点礼还送得起。”端起咖啡，如敬酒般一举，“双龙会，也一样。”微微抿了一口，放下。
　　过凌几乎要气结。“这点礼”、“双龙会也一样”。楚柯狂是说万科和双龙会是他随便赠送的礼物么！这句话，等于全然否决了过凌这么多年来的苦心，那些心血在顷刻间，一文不值！
　　如果再早几年，过凌此刻一定会忍不住拍案了。但经过多年的磨练，过凌的性情也开始稳重了起来，毕竟都是三十而立的人了。
　　“楚柯狂，不要以为双龙会还是当年的样子，万科也不是了。”过凌没有冲动，语气却也不善了起来。楚柯狂的出现，就像是生命中的死穴，只要有他在，过凌就永远没有登上高峰了一天。
　　楚柯狂挑眉，过凌竟没有如意料中那般暴怒？看来，的确长进不少。他轻笑起来，“那是当然，没有了我的万科和双龙会，的确不会是从前的样子。”语气中的倨傲，怕是谁也接受不了。
　　果然，过凌再怎么学会了冷静，也被激怒。他从怀中拿出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枪，冷笑着指向楚柯狂。
　　“楚柯狂，我可以杀你一次，就可以杀你第二次。呵，你竟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跟我来喝咖啡？安逸日子过太久了么？”过凌的神情闪过一丝杀意。
　　楚柯狂看着对方对准自己的枪口，突然失笑。“呵，过凌，果然这样比较像你。”他毫不在意地继续喝了一口咖啡。放下。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朝这里，扣扳机。你会知道是什么结果。”
　　楚柯狂从来是个狂傲的人，那是因为他有狂傲的资本。他笑着，让别人对着自己的心脏开枪，那他必然是有绝对的把握，情况在掌控下。
　　“狂，你以为我不敢么？”过凌其实已经有些犹豫了，“是，莫欢是不允许我动你，不过，你要是在这里死掉了，莫欢又会对我怎么样呢？楚柯狂在七年前就是死了的，这么多年，在莫欢身边扶持他的，是我，过凌。莫欢并不笨，他会有正确的判断的。”这些话，是说给楚柯狂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凌，你了解我的。”楚柯狂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不打没把握的赌，莫欢能带给我多少保护，我清楚。我的莫欢还是一样单纯哪。”提到莫欢，他的神情变得柔和起来。现在会说莫欢单纯的，恐怕也只有楚柯狂一个了。
　　“凌，让我先问问你。我离开后，双龙会有什么变化，你没有察觉么？”神情一变，带些玩味地看向过凌。
　　变化？过凌皱眉。
　　在楚柯狂死去之前，双龙会一直是由他亲自掌控的。过凌做为主管双龙会的董事，也不是完全掌有主权。如果说变化，那就是……“暗部？！”
　　看着过凌惊讶的神情，楚柯狂笑了。
　　是的，暗部。这个神秘的部门一向是有楚柯狂亲自培养、调动的。在楚柯狂死后，这个部门也凭空消失一般不见了踪影。暗部的人其实谁也没有见过楚柯狂，他们只是接受由一个高度保密的信息号所传达的命令，酬劳也是由这个账号直接打到账上。于是，即使变了摸样，楚柯狂还是顺利地接手了暗部，并继续培养着。
　　“你信不信，如果你当真起了杀心，会连扣扳机的机会都没有。”轻描淡写的语气。
　　僵持，静的可以听见秋蝉哀鸣的声音。
　　“呵呵”过凌笑起来，“楚柯狂，你好……你好！”收回枪，却掩不住忿忿的神情。“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永远也无法真正胜过楚柯狂，他究竟哪里不如他！为什么，今时今日，楚柯狂变成一个毫无威胁性可言的孩子，他还是敌不过他！
　　“过凌，你赢过我的。忘了么？”似乎是看穿了对方的不平衡，楚柯狂竟出口安慰起过凌。“无论如何，楚柯狂是曾死在你手上的。”
　　“怎么？你想报仇？”过凌冷冷看向那人。
　　“报仇？”失笑，“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么？过凌，我要的，不过是莫欢而已啊……”
　　“哼，狭隘！”过凌撇嘴。
　　“过凌，我无意与你为敌，过去我肯把双龙会交给你管理，是觉得你有那个能力。事实证明，你确实有那个能力。”说到此处，楚柯狂展现一抹略带讽刺的笑容，似乎在提醒这个有能力的过凌最后把自己都给灭了。“我对权利没有你那么热衷，那些肮脏的东西，接触太多了，早就反感至极。但如果你还是要干涉我和莫欢之间的事。”停下，认真的看着对方，“过凌，我不介意先除掉你。”
　　楚柯狂的语气很平静。当着一个人的面说要除掉他，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凡不过的小事。似乎那就如呼吸一样轻而易举。
　　过凌咬咬牙，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