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姬夜舞

2、新生

　　“……今日万科集团正式收购翔云的全部股份，其董事长莫欢先生对外公布，万科集团将与美国SIAHU合作，正式进入电子销售业。自七年前接手万科集团董事长一职，莫先生以其果断而谨慎的行事风格受到众多业内人士肯定，他旗下的万科集团…………”
　　电视新闻正在播报着财经版块，银幕前坐着的却不是中年上班族或者老年人，而是一个怎么看都只有七岁左右的男孩。特别的是，这个男孩没有同龄孩子调皮的样子，反倒是眉宇间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他看着电视里莫欢穿着白色西装的照片，笑得格外温柔，让人无法把他与孩子联系在一起。
　　“莫欢……”他轻声念到，嗓音很是稚嫩，其中的情感却让人觉得很承重。
　　“狂儿，又在看财经新闻了？股市波动不大吧？”从偏厅走出来的女人属于美艳的一类，被紧身连衣裙包裹的身体秀出凹凸有质的完美曲线，长长的大波浪卷发，在灯光下反射出醉人的酒红色。
　　“哼，财经新闻的股市行情是为政府服务的，你觉得有看的必要？”男孩不屑地笑到。
　　“哎？那你还天天都看……”女人走到沙发边，“哦，原来又是看他啊！”女人故意阴阳怪气地叫到，“又”还说得格外用力。
　　“万科集团董事长……，我说狂儿，你怎么就这么关注这个老男人呢？……呃，好吧，他看上去是不怎么老啦！你不要再瞪我了……”
　　“与你无关。”收回吓人的目光，男孩冷淡地丢下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真是不可爱！自闭儿……”女人对着男孩关上的房门碎碎念。心想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
　　男孩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向摊在书桌上的财经杂志，封面人物就是莫欢。他还是穿得一身白，白色的衬衫敞开至胸口，如果不是标题明显地写着“财经快评”，说这是份娱乐杂志也必有人相信的。在敞开的胸前是一枚用银色链子串起的挂件，仔细的人就能发现，那其实只是一颗不起眼的纽扣。
　　男孩的手轻轻抚上封面照片上莫欢漠然的脸，沿着轮廓一路到了胸口的纽扣，眼神是水一般的温柔。他将唇缓缓印上封面上的人。
　　“莫欢，我回来了……”

　　楚轲狂也无法解释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当时他握紧莫欢的手扣下扳机的瞬间，是真的做了诀别的准备的。他欠莫欢的太多了，不是用一两句话就能抹去的。即使莫欢对他真的存在感情，他们曾经的那些恩怨也会是横在彼此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楚轲狂知道自己的自私，他用自己的死亡换莫欢一生的思念。自己活着，他会恨，只有死了，莫欢才会全心全意地爱他。他始终，是个自私而残忍的小人啊。
　　没有想到的是，当楚轲狂从黑暗中逃脱时，听到的是一堆让他寒意肆起的对话。
　　“王医生，有呼吸了！有呼吸了！”一个女声激动地叫到。
　　“快！氧气罩！母亲的情况？”接着是个男人，楚轲狂感觉到氧气被强行压入肺部。
　　“大出血已经止住，没有生命危险！”另一个女声。
　　“呼，太好了，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什么母子平安？楚轲狂有种特别荒谬的感觉，比他得知过凌的背叛还来得惊愕。
　　“王医生，这婴儿怎么不哭啊？”
　　“这……，大概是太虚弱，先送去育婴室观察……”
　　这是楚轲狂再次昏迷前听到的话。
　　再次醒来，楚轲狂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玻璃暖房内。再三的证明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是一名婴儿。
　　得出这个结论，楚轲狂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从来是个无神论者，这次却是亲身验证了灵魂的存在。自己这样算是转世了吗？可为什么还那么清晰地记着那些事，那个人？
　　做婴儿没有想象中享受。身体协调性很差，每天要做的只是吃饭、睡觉、发呆，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时间一久，楚轲狂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烦闷。最最令他无法忍受的，是那些护士帮他洗澡的时候。她们说他是所有婴儿里最安静、乖巧的，于是总是会被七手八脚地从头捏到脚。楚轲狂从来没有这么窝火过，偏偏还无法发泄，软绵绵的肢体只会胡乱扑腾，而这只会引起更多人的虐待行为。
　　从护士之间的交流中，他得知自己是个未婚少女生的孩子。由于之前没有做胎检，手术中差点出意外，自己一开始还被认为是死胎。楚轲狂想，也许他正是占了这个死婴的身体也说不定。
　　楚轲狂始终没能了解自己所处的是什么年代，这让他很不安。他现在算是新生了，那莫欢呢？他在哪？他，还在吗？楚轲狂没有这样焦心过，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到了一个没有莫欢的世界，如何背负着两人的回忆活着。
　　他总是想着想着就开始苦笑。这是上帝给他的惩罚？他无情地把痛苦留给莫欢，于是也让他尝尝独处于世的滋味？
　　“喂，你有没有注意到12床的宝宝？他都不哭的！”
　　“我也发现了！而且，我总觉得他的眼神好象很悲伤……”
　　…………
　　第一次见到那个他所谓的母亲时，楚轲狂已经在玻璃房里待了一个多月了。那时那个女人很虚弱，脸色病态的苍白。她看着楚轲狂的眼神有一丝无措和犹豫，但最后还是轻柔地将他抱回了一处简单狭小的平房里。
　　楚轲狂在那里度过了四个春秋。女人没有好的经济条件，喂他的奶粉总是有着浓郁的奶精味，让人反胃。可是婴儿的胃又无法吸收颗粒性物质，楚轲狂只好作罢妥协。
　　租来的平房里没有电视等家电，唯一的电器就是做饭用的电磁锅了。楚轲狂费了很大劲才终于从离婴儿床老远的挂历上了解了具体时间，他也终于定下了心，原来自己正是在死去那天重生的。楚轲狂虽对于一切发生的原因无解，却从心底感到庆幸。
　　真好，莫欢还活着……
　　楚轲狂并不知道婴儿要从几岁开始说话，而他也懒得开口。当他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楚董事时就不是爱多言的人，只有对他的莫欢，他才会露出些许无赖，变得有些栝燥。
　　但他的沉默却让他的母亲萧葶忧心不已。开始她还在庆幸自己的孩子不哭不闹，一点也不会麻烦人。可时间一久，当别人的孩子都开始牙牙学语，手舞足蹈，自己的宝宝还是整天一副淡漠的表情不啃声，她不由得焦急起来。
　　楚轲狂开始被女人带到大大小小的医院会诊，他也不挣扎，随她胡搞。最后结论：自闭症。
　　听到医生这样的诊断结果，楚轲狂差点不给面子地大笑出声。自闭症？开什么玩笑，不愿说话就是自闭？那还要“沉默是金”这个词做什么？
　　萧葶的神色非常愁闷，听着医生轻描淡写的劝慰，无动于衷。她抱着楚轲狂回到家后，却突然坚定地说：“宝宝！不管你是不是自闭儿，你也是妈妈的孩子！”楚轲狂并没有感动流涕，他只是暗暗想到，或许这个女人可以成为自己的帮手。
　　楚轲狂真正开口说话其实就在医院确诊的第二天。仿佛是为了表明决心，萧葶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楚轲狂到派出所登记户口。
　　而在取名字的时候，女人想了半天，最后很高兴地对楚轲狂说，“就叫萧宝宝吧！你是妈妈的宝宝！”
　　楚轲狂只觉得自己冒了一身冷汗。
　　“楚轲狂。”
　　很稚嫩的声音，甚至因为没长牙的关系有些咬字不清。但就这细细的一声足以让萧葶楞上半天。
　　“宝，宝宝，你说话了？！”女人很激动地抱住楚轲狂小小的身子。“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了？”
　　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楚轲狂耳边突然响起莫欢的声音，一阵失神。他在问自己啊……
　　“宝宝？宝宝？”女人的呼唤拉回楚轲狂的意识。
　　“我要叫楚轲狂。”
　　我必须叫这个名，只有这样，我的莫欢才会认出我。
　　“楚……？”萧挺也很奇怪，这么小的宝宝怎么会这些她从没教过的词。但随即更让她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楚轲狂挣扎着拿起笔再纸上写下“楚轲狂”三个字，虽然由于手太小握笔不方便导致字体不怎么完美，但也绝对不是这么一个刚断奶的幼儿会写得出的。就连窗口另一边的工作人员都被他惊得说不出话了。
　　“宝宝……”女人惶恐一般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狂喜起来，“什么自闭儿！我的宝宝是个天才啊！天才！哈哈哈哈——”
　　楚轲狂看向那个工作人员，已经被这对母子吓得发抖了……
　　回到家后，萧葶就一直引诱着楚轲狂再多说点话，可他就是不愿再开口，任萧葶在一边闹到半夜。最后实在逼烦了，扔了句“吵死了，睡觉！”，萧葶倒也真的消停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