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密语》石头stone

6、内狱二

　　　　牢房里阴暗潮湿，她刚睡下不久，身下的衣服已经被地上冒出的潮气浸了个半湿，整个人像是陷在泥淖里般，只觉得腿脚发重，头痛如裹。
　　原本就睡得迷糊，一阵有气无力的□□声从隔壁传来，“梅姐姐……梅姐姐……”
　　她突然惊醒，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摸了摸阿盲的身体，她的衣衫湿得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又摸了摸额头，烫如火烧……
　　她吓了一跳，连忙低声唤她名字。可以接受阿盲烧得迷糊，半晌没有应她。
　　“有人吗？！”她赶紧起身朝外头，叫住两个狱卒，“这里有人生病了，赶紧过来看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一胖一瘦两个狱卒才不紧不慢走过来。胖的手里执着油灯，伸进牢里照了照。
　　借着灯光，她这才看清了，阿盲衣服上湿乎乎的哪里是水，那分明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血……她登时急道：“你们，你们快去叫大夫呀！”
　　那两个狱卒却一副见惯不惯的表情，胖的只摇了摇头，略带烦闷地对那瘦子说：“已经不行了，准备席子吧。”
　　那瘦的也不耐烦，“倒霉！今夜又不得闲了。”
　　说罢，两人执着油灯见势就要离开，梅殊气得站在牢房门口大喊：“人还活着，你们怎么能见死不救！”
　　“别闹！”那瘦的手里铁棍敲得栅栏“梆梆”作响，“不就死个人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听了这话，梅殊气得想杀人，不过此刻阿盲正躺在地上，满身是血……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眼下救人要紧，对于那狱卒来说，牢房里死一两人最是寻常不过，更要紧的是犯人招不招认，自己能不能领到赏钱……
　　“等等，”她叫住二人，“你们去告诉李璟，就说我现在就要招认！”
　　果然，话音刚落，那两个狱卒立即转过身来，面带喜色，“你要认罪？！”
　　“是！”梅殊道，“我就是那个辽国奸细的接头者！你们现在就去跟李璟说，他只要亲自过来，我什么都告诉他！”
　　果然，那胖的马上吩咐瘦的：“先别管席子的事了，你赶紧去跟牢头禀报吧！”
　　两人离开后，梅殊又去摸了摸阿盲的身体，并将自己略微冰凉的手放在她的额上。
　　“姐姐……我已经活不了……”阿盲躺在席草堆中，气若游丝。
　　“别怕，”梅殊心里紧张着，语气却故作轻松。
　　“我知道，这次活不了了……那年我离开京城，是为了找妹妹……”
　　“你有个妹妹？”她有些惊讶，当年阿盲突然离开京城，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嗯，”阿盲艰难地点点头，“只是后来我去了朔州，他们又说，她来了京城。”
　　原来，她此番回京是为了寻人，梅殊想着，伸出手轻拍着她，正想说些什么安慰话。不料，她蓦然使出力气，滚烫的手死死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声音沙哑得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妹妹，找到她后，你就告诉她我当年并没有，没有抛弃她……”
　　猛然，她粗喘了几口气，又吐了一口鲜血。
　　梅殊一下手忙脚乱了，一边替她擦掉脸上的血迹，一边儿冰她额头，又不停转头往牢门口看去……
　　这个李璟！
　　跟踪了她一天，一副非常在意这个案子的模样，事到临头，偏偏人又不见！
　　正想着，突然，牢房那边传过来一个恭敬的声音，“李大人请。”
　　她悬着的心登时放下了一半。
　　李璟脚步很快，径直朝这边走来，身后跟了卫平和卫康。
　　他走到牢门前，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问她：“听他们说，你要招认了？”
　　他脸上波澜不惊，这也是梅殊第一次看清楚了此人：面容俊秀而年轻，一双眼眸如星，透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
　　梅殊点了点头，“不过……你要先想办法救她，我才招认。”说这话的时候，她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阿盲。
　　救治一个病人，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不过是抬手之举。
　　“原来如此，”李璟淡然道，“救她也不难，小事而已。”
　　梅殊心里正升起希望，不料，他微微一笑又接口道：“可我不喜被人要挟。”
　　瞬间，那升起的希望又被浇灭。
　　见她一脸患得患失，李璟似很满意，似笑非笑地和蔼道：“别着急。虽然我不喜欢被人要挟，但我喜欢要挟别人。”
　　“这样吧，”他笑着，一副好商好量的语气，“看在你这么着急的份上，我也帮帮你。你先告诉我你知道的秘密，如果有用的话，我就试试能不能救她。”
　　这一番话把自己描得好像个大善人，梅殊简直差点儿要忘了阿盲就是被这个人抓来的。
　　虽然早在心里腹诽了他八百遍，可眼下阿盲性命要紧，她只得忍下心头不快，“好，我马上告诉你。”
　　“哦？你真的知道？”李璟诧异地笑了笑，“那我要洗耳恭听了。”
　　他吩咐卫平和卫康把阿盲带走，摒退左右。
　　牢房里只剩下了二人，他笑道：“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梅殊理了理思绪，压低了声音，
　　“辽国的大王，活不过这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