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仙踪》天尘tianchen

16、14

　　胡雪征被鲨鱼飞快地拖着游动，离开中尺度涡旋的边缘越来越远。被网缠住嘴巴的鲨鱼由于窒息和狂奔而终于死亡，小雪则乏力地骑在漂浮在水面的死鲨鱼背上。潮汐把死鲨鱼推上一座海岛的沙滩，退溯时便把它搁在那儿。
　　这是个面积不到1平方公里的荒岛。小雪从鱼背上下来走上岛去。岛的中分布着最高点只有几十米的小山丘。除了长着一些奇怪的树之外，整个岛都是光秃秃的黄色山石和沙土，没有任何淡水水源。完全可以说是一座死亡之岛。海边较平坦的山坡处有一只残破的舢板，舢板上刻有文字，说明若干年前有人流落至此，食尽水绝而死。果然，周围一带散落着人的骨骸。
　　历经艰险的小雪在这死亡之岛上却没有太多的恐怖。这里呼吸到的空气是自由的。她体验到自由的可贵，哪怕这一自由将通向死亡；更何况，运用智慧，说不定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这座岛只有小雪一个人。她现在就是整个岛的“女王”或“公主”。她又仔细巡视了自己的“领土”。
　　她小心地尝过岛上树枝叶的汁、涩口、有毒、决不能吃。
　　她发现沙滩上有零星的贝壳，知道是潮水带来的小礼物。那么，以往来到这里的遇难者为什么不能用潮水带来的小生物作食物呢?许多海洋生物身体里都含有大量淡水。她想：一定是数量太少了，根本不解决问题。于是，一个计划在她头脑中迅速形成了。但要等明天早上才能再行动。
　　太阳渐渐落下，无风的海面仍然传来轻轻的涛声。热带的夜晚毫无凉意。小雪盖着星空、枕着细沙象一位睡美人，在碧波簇拥下，尽情享受着香甜的熟睡。几十天的惊恐、辛劳都被美好的梦境驱赶得不见踪影。
　　太阳高高升起后小雪才醒来。她起身望着海滩。使她兴奋的是，救过她的死鲨鱼不但没有被夜间的潮水冲走，而是被推到了更高的位置。
　　“这条死鲨鱼倒是很好的食物储备。”小雪心里想。不过，死鱼的水分会越来越少，她原先的计划还得实行。
　　小雪虽然是学医的，但是医学院的数学、物理、化学基础知识要求都很高。她并不缺少知识，只是需要充分开启智慧去运用知识。
　　她在海边沙滩上，努力地筑起一道沙堤，把沙堤背后一片沙地挖得比原来更低，使沙堤后形成一个浅池的形状。她觉得盐工蓄海水晒盐可能也是用这个办法。
　　因为急于试验，再说潮水已经又开始上涨，所以她这次所筑的堤和池的规模不大。她结束工作之后，便在高处静静等待潮水继续上涨。
　　潮水终于漫过小雪筑的堤，灌满堤后的浅池。随后，一切都被淹没。
　　当小雪耐心地等到潮水终于又退去时，她发现虽然所修的沙堤大部分被潮水冲走，但还留下了浅浅的一道不明显的沙岗，在它背后蓄积了微不足道的一些残余的海水。使小雪极为兴奋的是：这残余的海水中，有几条跳动的小虾等和数目稍多的贝类海藻。只要把堤做大一些，收获肯定会更大!
　　十多天过去了。小雪已经会熟练地定时筑沙堤获得潮水送来的海洋生物。生吃海洋生物味道虽然不好，却能有效地补充淡水；为了烹调比较可口的食物，她在山顶被太阳晒得发烫的岩石上把鲨鱼肉、小虾烘烧到半熟。她折取树枝叶为自己搭了1座遮挡白天烈日的小棚；鲨鱼的骨头，成为她制作必要工具的有用材料。
　　小雪裸着身体，长发披身，原先雪白的皮肤被晒成栗色，天生的娇艳俏丽更增添了几分野性的美，整日象小兔似地在这小岛上高兴地跳来跳去。
　　她第一次觉得作为大自然的主人是多么自豪，她真的就象是岛上的女王或公主。暂时还不感到孤独。到感觉孤独时，一定会有救援者到岛上来的——因为她已经利用破舢板中发现的空酒瓶制做了一个投入大海中的“邮瓶”，邮瓶中的“信”，是用鱼骨在树皮上划出的，瓶口是用干鱼皮绑扎，鱼胶密封的。
　　一天落潮，她正在沙堤后采集海洋生物时，发现海面上有几个人正在朝小岛游来。天气晴朗，向远处望去并没有任何船只。这几个人靠身体的力量从茫茫大海中游向小岛，真是不可思议。
　　当那几个人爬上岸时，小雪不但发现了他们全都身着现代化的救生衣；而且认出来他们正是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那几个人。
　　“女王的领土沦陷了。”小雪拔腿就逃，转念一想：往哪里逃?于是她暂时到山上的隐蔽处躲藏，一面考虑着如何与他们周旋。
　　这几个人正是金鹏、崔合生、黄莺儿。
　　当他们的船被卷入中尺度涡旋，全体船员进舱，所有防水密封舱门关闭，舱内应急气囊紧急充气之后，又都按船长的命令穿上了救生衣。由于只有作为船主的金鹏和黄莺儿、崔合生3个人装备有价值昂贵的“海上绿洲救生衣”，所以在船被中尺度涡旋抛出、击碎之后，当其他人全都葬身于大海时，他们3个仍然存活在海面上。
　　“海上绿洲救生衣”不仅具有浮水材料遇海水可发泡膨胀、使浮力大大增加的性能；而且具备完善的海上维持生命的功能。它不仅装备有充足的压缩食品、优良的微型无线电通信与定位设备、防水手枪；而且配有一套用燃料电池驱动的袖珍海水淡化器，通过使水在低压下沸腾、冷凝制取淡水。燃料电池采用特制的高能量合成液体燃料，使得救身衣所配备的2公斤燃料可以制取一个人半个月的饮水。海水淡化器的容器采用与盐分非亲和的材料，可以毫不困难地排出制淡水所结晶的盐分。救生衣的各附件系统都在一个微型电脑控制之下，水中的人可以方便地用按钮操作。“海上绿洲救生衣”由于其性能完善、配件昂贵，每套的售价超过一部豪华小轿车，只有富翁或要人才有能力购置、配备。
　　“海上绿洲救生衣”浮水材料在大船破碎水花飞溅之时就已经遇海水而发生膨胀，使金鹏等3人从破船中被抛出落水之时受到的水面打击力大大减小；而穿普通救身衣的船员中的一部分人正是被水面强大的打击力震死或震伤后溺水而死，其他人则死于长时间的饥渴。金鹏、黄莺儿、崔合生虽然因为穿着海上绿洲救生衣而保全了生命，但通信设备却因为原因不明的磁场异常而失去了远距离通信能力。他们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就这样3个人在海上漂浮了十几天。看看液体合成燃料贮备已经不多，他们心中开始有些慌乱。当发现附近有1个小岛时，就决定登上岛休息几天，再作进一步考虑。
　　“在水里泡了十几天好难受。”黄莺儿一爬上沙滩就开始脱衣服，“崔合生，你还不快躲到一边去!”
　　“让你们平时把密封内衣穿上，就是不肯。”因为穿着密封内衣身体十分干燥的崔合生嘟囔着向山坡背后走去。
　　密封内衣是海上绿洲救生衣的重要附件，它的供电线路和控制线路通过插座插头和救生衣主体相连。这种密封内衣象一个密封口袋，可以把除头以外的身体全部容纳在其中，与颈部的接缝处有多圈弹力密封软环，再依靠微型气泵使密封环附近的衣服内部维持百分之几大气压的超额压力，就可以可靠地防止海面波浪水花的侵入；另有微型抽湿、恒温系统保持密封内衣与身体之间适宜的湿度和温度。如果平时不穿好密封内衣，一旦情况紧急来不及穿，那么即便有海上绿洲救生衣，在水温20℃左右以下的海域中也难免因水浸致使体温下降而死亡。幸亏是在热带海域落水，金鹏、黄莺儿没有穿密封内衣的后果只是被海水泡了十多天。 在山坡后面了望的小雪，只注意看着金鹏、黄莺儿脱下在沙滩上的装备优良的救生衣，没有留心崔合生正在绕过山坡，向她隐藏的方向走来。
　　“哈哈!你这条美人鱼原来在这里。”
　　小雪冷不防发现装备得几乎象个机器人的崔合生出现在面前，一时不知所措。
　　崔合生眼睛放出兴奋的光，一步一步把小雪逼到一个角落。小雪几乎已无路可退。
　　“救命啊!”小雪急中生智，一边大喊，一边突然向崔合生冲过去，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时飞快地往正在海滩较高处晒衣服的金鹏、黄莺儿那儿跑去。
　　“看你往哪儿跑!”崔合生紧追不舍。
　　黄莺儿一把拉过小雪。金鹏冲上去照崔合生腮帮子就是一拳，打得他一失足跌倒在沙滩上。 “抓俘虏还要挨打。”崔合生慢慢爬起来，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水。
　　“就这么个小岛，她能跑到海里去?要你这么追?不安好心。”黄莺儿从沙滩上捡起还没晒干的衣服披在她自己和小雪的身上。
　　“这里没有俘虏”，金鹏沉着脸说，“崔合生，把你衣服脱光!”
　　“不要，不要，我不要看他。”小雪使劲地摆手。
　　“让他光身子总比让你光身子好。”金鹏说完后，又吩咐崔合生：“等下把你的内衣给胡小姐穿。”
　　崔合生分明看到金鹏、黄莺儿两个人都已经是握枪待举，于是不敢罗嗦，乖乖地脱下密封内衣递给胡雪征。金鹏又吩咐他把全套海上绿洲救生衣也交给胡雪征，他也只好照办。
　　现在，小雪装备得象个美少女机器人；而崔合生则周身上下□□，象头微腆着肚子的皱皮白猪。
　　在大海上漂流之时，金鹏、黄莺儿先已相互找到一起，以后才和崔合生碰面的。在碰到崔合生之前，黄莺儿告诉金鹏一件使他万分震惊的事：崔合生并没有如他所说，在公司总部爆炸之前把公司里金鹏部族的人秘密安全转移到国外，而是让他们全体都葬身于预谋的爆炸之中，并引发了全城大火。
　　当金鹏悲愤异常咬牙切齿地要找崔合生算账时，黄莺儿又极力劝住他，说是也不能全怪崔合生，当时情非得已，崔合生毕竟是个人才，多年来忠诚、可靠，要东山再起还是离不了他。金鹏左思右想了好久，最后总算答应暂时把这件事放下不提。
　　金鹏的部族，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他们顽固地拒绝融入外部社会。由于隐蔽在山洞迷宫中无法谋生，就依靠抢劫外部社会的人生活。这样，一个人数很少的部族在多年的生存中发现近亲婚配的危害，后来就形成了禁止族内通婚的铁律。为了从族外得到配偶，他们或是外出求偶，或是劫持外部男女作为配偶。不过为了安全，被劫持进洞的外人最多几十天后就被杀掉吃肉——这也是他们成为食人部落的原因之一。他们的后代，或是来自于族内女子与族外人的结合，或是来自于族内男子将自己在族外产生的后代劫回洞内。族内男女建立的小家庭，都只是共同抚养各自儿女的单位，夫妻之间没有直接的关系。黄莺儿就是金鹏的这种“妻子”。后来全部族进入现代社会、组成公司后，金鹏合法地聚妻生子，黄莺儿作为他的生活伴侣就退居“妾”的名义，但两个人仍然没有通常意义的夫妻关系，而外人对此却并不知情。
　　“部族的复兴，就全在自己和黄莺儿身上了。”金鹏心情十分沉重。他在想：只要公司能够在毁灭中重生，有了经济实力，他和黄莺儿还可以生养很多小孩子……而崔合生，确是个非常擅长钻营的人。崔合生必须靠他“金爷”，因为“上面”只认他“金爷”。
　　当金鹏、黄莺儿在大海中找到崔合生时，崔合生告诉他：虽然“15城之玉”没来得及从船里带出来，但在第一大帝陵中拍摄的胶卷还在。凭这些胶卷，就可以变出几倍于公司原先的资产。
　　金鹏几乎用整个公司资产购买的豪华巨轮，已经粉碎沉没。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崔合生手中的胶卷。所以他还不能和崔合生彻底闹翻；但也不能让他太得意，要处处控制他、随时防范他。这些是金鹏在他和黄莺儿、崔合生一同在海上漂浮、登上小岛之前所想的。
　　在崔合生脱下全部衣物给小雪穿上后，过一会儿，金鹏和黄莺儿的衣服也都被晒干。他们穿上衣服后也不理崔合生，只是陪着小雪边走边谈。金鹏、黄莺儿听说并察看了小雪在岛上生活的情景后，都连连称赞她的聪明勇敢，并表示要4个人同心协力改善和扩大岛上的生存条件。
　　“劫后余生，相聚也是缘分。”小雪故作轻松地说。
　　“确是九死一生。那一幕太恐怖了。”金鹏向小雪描述了船在中尺度涡旋中所经历的情景。他希望作为大学生的小雪能作出解释。小雪说：科学界承认这种现象，却至今无法解释。不过，既然凹下的涡旋顺时针、凸起的涡旋逆时针，旋涡的旋转方向和前进方向始终成右螺旋关系，那一定和电磁作用有关。怎么样产生的一时还分析不出来。
　　金鹏听不出头绪。黄莺儿从已经套上的海上绿洲救生身衣的贮水袋中放了一小杯淡水递给小雪。
　　“真好喝!十几天只靠吃海鲜补水，没渴过一滴真正的水。”小雪接过淡水一饮而尽。“你们能自己制水?”
　　“就靠它!”金鹏得意地拍着身上的海上绿洲救生衣。“这上面装有微型海水淡化器。”
　　“那还发什么愁啊!”小雪高兴得跳起来。
　　“别高兴，能源快用完了，海水淡化器马上就是一件废物。”黄莺儿提醒说。
　　当小雪仔细地询问了海水淡化器的能源情形之后，忽然把脑袋一拍说：
　　“海滩上那头死鲨鱼中一定有不少鱼油，看能不能用。鲨鱼游泳的速度那么快，它的油能量密度一定不低。”
　　经过试用，鲨鱼油完全可以用于海水淡化器的燃料电池之中。原来这种燃料电池正规配备的虽然是特制高能合成燃料，但适用的燃料范围却很宽，可以采用任何1种液体燃料。估算下来，死鲨鱼的油大概足够制备4个人一个月的饮水。其实，不仅是鲨鱼，从潮水中得到的海洋生物里，同样可以提取油。
　　“还是要节约用水，可以提取的油的数量有限，而救援的人却说不定哪一天才能到。”小雪说。
　　“我批准胡小姐洗一个淡水澡，下不为例!”
　　“赞成，赞成!”其他人都附合说。人们这才发现：崔合生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小雪嫌恶地扭过头去，想了想后，又回过头若无其事地面对崔合生。
　　“金爷现在就是岛王，金爷的决定就是法律。”崔合生谄媚地说。
　　“对!我是岛王，莺儿是王后，胡小姐说她这些天象岛上的公主，她的地位不变；合生吗?你就算是宫女、什人、侍卫的总管吧!哈哈哈!”
　　自从金鹏等来到后，岛上的生活大大改善。不仅有了淡水，而且开始熟食。还用木料搭建了一座“王宫”，一座“待卫室”。
　　“岛王”、“王后”、“公主”、“总管”一起生活得和睦而悠闲，又是十几天过去了，但救援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无论是海上或天空，都永远是单调的蓝色，没有船或飞机的影子。 当8只在海上和空中搜寻的眼睛，因暮色的降临而发现自己的疲倦之时，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正在从海面上升起。银色的月光很快洒满了小岛。
　　金鹏叫黄莺儿先回“王宫”，他约小雪陪他随便走一走。
　　黄莺儿听话的回到“王宫”——这是供金鹏、黄莺儿、小雪3个人共住的。崔合生一个人住“侍卫室”。这主要是为了防范崔合生。金鹏还规定“王宫”中的3个不可以同时睡觉，至少要有持枪警戒。金鹏还交代：对崔合生的防范不要公开表现，应当尽量不让他感觉到。 “我曾经以为几年时间的现代生活已经使我成为文明人类，现在才意识到我错了，”金鹏坐在小山高处的石头上对身边的小雪说，“我虽然放弃了吃人和□□的野蛮，但却没有懂得对人来说，真正宝贵的是生命、是亲情，而不是金钱。”
　　“你彻底变了，再不是当时山洞里碰到你时的野人了。”
　　“真对不起。几年前对你无礼。一个多月前还那样折磨你。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莫及。我还是个野人。你还恨我吗?”
　　小雪使劲地摇头。不要说恨。她感觉在岛上“金哥”现在是她最值得相信和依靠的人。这个30多岁的汉子，原本就长着一副常堂的英雄相貌，眉宇间永远充满镇定和自信。她觉得他从来就不是人类所定义的那种坏人；过去的野蛮，应当归于特殊的生活条件和缺少文明时代的文化。他一定从来就是一个族人心目中的好头领。不过，如果不是他认清了崔合生，说不定会真的变坏。
　　“现在有一件大事，只能交给你去办。”金鹏郑重地说。“你带上在第一大帝陵拍摄的胶卷，游出去找过往的商船。然后设法把胶卷交给我们国家政府。前几天我跟你讲过，你自己也知道的：地下陵墓中有你两个同学。不知他们现在怎样。”
　　“那你们呢?还有崔合生这家伙怎么办?”
　　“你办好这一切之后再设法找人来接我们。救生衣上现在精确记录有这儿的经度、纬度，你把它记好。崔合生，我原先还打算派他用胶卷到国外卖一大笔钱，作为恢复公司的资本。现在想法变了。我一定要让他受到法律制裁。他利用我不懂文物法，和他一起去盗窃文物；又制造了杀害全部族、烧毁一座城市的罪恶。到时我要出庭作证，自己该受什么惩罚也决不推脱。这次我要为社会立一功。”
　　“我一定来接你。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变一只小鸟飞回小岛。”
　　“我一定等你。你不来我决不会离开小岛半步。”
　　金鹏使劲地握紧小雪的手。她读懂了他充满希望的眼神中所包含的心愿。她为自己可能无法满足他的心愿而不安，但又不由自主地用目光回报了他一个无言的承诺。
　　“现在就走。你体重轻，我已经在你救生衣上配备好了充足的鱼油燃料和晒干的鱼肉，可以在海上生活1个月以上。如果半个月之内找不到路过的船，你就回岛来补充燃料再去。”
　　立刻就走，小雪是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的。但她相信金鹏的决定一定有充分的理由。
　　“现在月色好，打开救生衣的照明灯，视线非常清楚。如果疲倦，套上纤维密纱防浪口罩就可以在波浪中安睡了。”金鹏把小雪送往海边，一路叮咛着。
　　金鹏目送小雪救身衣上的灯光，象萤火虫一样逐渐消失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当他回到“王宫”后，发现黄莺儿不在。再到崔合生的住处，也不见有人，跑遍全岛，还是不见其他人的踪影。他终于明白：他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是孤身一人了。
　　原来，金鹏和小雪去散步时，黄莺儿回到“王宫”。崔合生却尾随黄莺儿溜了进去。
　　由于多年来，黄莺儿和金鹏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况且金鹏另有合法的妻子；年轻貌美的黄莺儿由于种种原因，就选择了金鹏最器重的骨干，虽然比金鹏小好几岁、却长得比金鹏老气得多、象个“半老头儿”似的崔合生，作为自己实际的丈夫。但她和崔合生的之间是一种极不正常的关系。一方面，崔合生认为他们的关系必须是秘密的，特别是绝对不能让金鹏察觉，因为崔合生认为：董事长一旦得知他的两个最重要的助手有亲密关系，会产生严重的猜忌；另一方面，黄莺儿保持着野蛮部族女子的某些传统：只对名义丈夫保持着尊重与忠诚，而把实际的配偶看作没有地位的奴仆或宠物。
　　黄莺儿忠于金鹏，却宠爱崔合生。当她得知金鹏对崔合生的敌视后就为崔合生命运担心，却又对崔守口如瓶。当金鹏告诉她将派小雪出海联络之后，黄莺儿更感觉到危险即将落到崔合生头上。因为出海联络照理应当派崔合生；现在决定派小雪意味着崔对金鹏已失去使用价值。
　　受到多年文明生活熏陶的黄莺儿，已经不能完全做到为着某种忠诚无条件放弃自己喜欢的人。她终于决定趁金鹏送走小雪之时让崔合生同她一起逃离小岛。
　　她带走了自己所穿的1套海上绿洲救生衣，却留下了手枪，表示对金鹏没有敌意。
　　她和崔合生乘着前些日子大家用木材制做的备用小艇，离开小岛驶向大海。
　　“忠臣自古都没有好下场。”崔合生十分伤感地回望着那已经看不到的小岛。他感到冤枉。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着董事长的最大利益。他并没有过贰心，如果说有，也只是在时过境迁的将来，至少不是在当前。
　　“你们之间是有误会的。”黄莺儿比崔合生更加伤感。
　　金鹏在岛上彻夜未眠。黄莺儿和他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按照野蛮部族时的传统，却是他感情上最亲密的伴侣。黄莺儿的离去使他痛心极已。他把这归于崔合生的阴谋。但他毕竟是个坚强、自信的汉子。从第2天起，他独自开始了小岛的新的“建设”。
　　金鹏首先改进了利用沙堤获得潮水中海洋生物的方法。他用曾裹住小峰、小雪的高强度纤维网的一部分，改成一张孔眼较小的长方形网。把网布在一个山凹两面相对的山脚处两棵树之间的沙滩上。在网的一个长边上绑牢了一些大石头，另一个长边上绑一些小石头。网的一个短边绑在一棵树上；另一个短边的下角绑在远处另一棵树的下端，留下一个角绑上活动拉索，在同一棵树的树叉中穿出，可以拉紧或放松。这样，他不必每天重筑被潮水冲矮的沙堤，而只需要平时放松网，涨潮后拉起网，就可以在每天退潮时毫不费力地获得大批海洋生物。他这样改进后的生产量大大超过了4个人在岛上的日子。也就使食物、鱼油能源的贮藏量大大增加了。
　　有了充足的能源，金鹏用自己海上绿洲救生衣所附配的“工具机器蚂蚁”在山石上开洞建地下房屋。微小的机器蚂蚁由微型电脑遥控、电力驱动，它只需要消耗很小的能量，就可以用激光刀具按指令规定的任意路径切削。机器蚂蚁“啃”下一块块岩石，建造了一套安全舒适的地下住宅。有许多透气小孔可与外界流通空气。它的“门”很小，只能让1个人爬行钻过去。门洞出口在洞外沙滩的地面以下，如果用沙盖住，根本看不见洞口。这是一个安全、可靠、隐蔽的藏身之处。
　　海上绿洲救生衣的细心的设计者，还在一个专门的衣袋中配备了可以在荒岛上栽种的多种植物的种子。其中绝大部分在小岛的高盐分地下水条件下无法生长，但有一种奇特的树种却甚至可以在海水浸泡的条件下生长。这种可以依靠海水生长的植物是基因工程的产物，是将海洋植物的基因移植到普通松树的DNA上而形成。金鹏在海水涨潮线一带开始种植这种海水松树。由于它的生长期短，所以经过一段时间后，就繁殖、扩大为一片环绕小岛的松林。松林的根部在地下盘根错结地交织成一圈密密的屏障，它本身既利用海水，又减缓、阻挡了小岛周围海水向中心区域的渗透，从而大大降低了小岛中心区域地下水的含盐浓度。就这样，金鹏终于在海水松林所屏散的地面范围中栽种出如水果、蔬菜、小麦、玉米等农作物。小岛竟一改光秃秃的黄色，成为一片花果满山、青翠碧绿的海外田园。
　　小雪自从被金鹏送走之后，整整在海上漂流了十天时间都没有碰到任何过往船只。她觉得时常能用脚触到海底。于是她明白：她和金鹏等人居住的小岛周围的海域都是浅滩，大型的远洋舰船根本无法靠近。要找到路过船只，必须到更远处的深海去。
　　小雪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中继续漂流，当她想起计算日期时，才发现已经离开小岛二十多天了。就是说：她的海上绿洲救生衣的燃料所能制取的淡水，已经不够用来返回小岛了。但她已顾不上这些，她只是向更远处游去。
　　当她开始考虑是否从海水中多少捕获一些海洋生物，以减少淡水消耗量、节约能源时，却发现海上漂浮着一些沾满油渍、完全无法食用的死鱼。有油!她想油可以补充能源。但海面上一圈圈薄薄的油膜根本无法收集。又有死的海鸟漂来，它们因为羽毛上沾满厚厚的油污无法起飞而死亡。小雪知道：附近海面一定有船只发生油的泄漏。说不定还是失事的船只引起的污染。她抓起一只死鸟，发现从羽毛上可以挤出不少油。于是，她把羽毛上挤出的油，加到海上绿洲救生衣燃料电池的油罐中；然后再用挤完油的羽毛在水面上吸油。她忽然想起：令许多专家头痛的海面油污染，原来可以采用一种仿羽毛的织物去清除——这种织物只与油亲和、不沾水，铺在海面上就可以轻而易举吸去浮油，将吸满油的织物榨干后又可以再重复使用。
　　燃料的补充，增强了小雪继续寻找路过船只的决心。从发现油污起大约1个小时行程后，一只如巨大浮尸一样的孤船残骸出现在眼前，棕黄色的油还从甲板上向海水中汩汩的流淌。 小雪设法登上船体。她发现这只船是被大火烧毁的，但不知为什么不仅船底没有烧漏，而且还剩余这么多没有烧完的油。
　　这是一条不太大的船。小雪在甲板上和残破的舱房中到处寻找，终于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躺在一间舱室的角落中。小雪用随身预备的淡水灌到女孩口中，女孩逐渐清醒过来。她向小雪讲述了一个星期前的可怕经历。她说：
　　“我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听说妈妈给我留下的唯一东西就只是我的名字——小雨。中学一毕业我就一个人溜出来，去找我的亲生父母。一艘远洋游轮的中年男厨师看我长得讨人喜欢，就收下我当打杂的帮工，带我上了船。厨师对我很好，只是总喜欢趁我到冷库为厨房取食品时溜进来对我动手动脚、亲亲抱抱，我就一把把他推出去，关上门。好几次，总是这样。一次我又去冷库取东西，他却没有溜进来，我反倒觉得不习惯。就把门打开，探出头望：一看不得了，一伙不知从哪儿来的凶神恶煞的海盗横冲直撞。我连忙缩回来，留下一丝门缝听动静。开始听到海盗们在喊：他们只抢劫财物、不伤人，并把全部船员、乘客赶到底舱。后来听见他们商量看要放火烧船，不留一个活口。一会儿听到爆炸声、枪声、起火的声音，一股热浪从门缝中吹进。我连忙把冷库的门关上、锁死。几个小时过去了，虽然我穿着冷库专用的厚厚的保暖工作服，而且冷库的供电早已中断，保温层也早已几乎失去作用，但我还是觉得快冻僵了。当我冻得实在受不了，推门出去时：才发现全船已经没有一个活人，底舱烧焦的尸体象一具具人形的木炭、惨不忍睹。曾经凶猛燃烧的大火不知为什么已经熄灭，甲板上还在往底舱、往大海流淌着油。严重损坏的船几乎只剩了一具空壳。最要命的是大火烧干了船上贮存的淡水。我终于无法坚持、昏倒在地。冥冥之中，见到亲爱的妈妈来迎接我。睁开眼睛：知道不是妈妈，只是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孩。”
　　“你叫小雨，倒象是我的姐妹，可长得不象我。”小雪仔细端祥着女孩。如果说小雪象花园中一朵鲜艳的白牡丹花，小雨就象山野上一枝俏丽的红杜鹃花。
　　“你就这样去找妈妈?有什么凭证?”
　　“我有和妈妈一样的长相，还有她给我的名字，这还不够吗?”
　　小雪和小雨两个女孩子，一起在破船上收拾出一间稍微象样一点的房间。船上的油可以用来制取足够两个姑娘使用的淡水。从充斥着变质食物臭气的冷库食品堆中，竟然还能找到中心部位尚未完全化冻的、可以食用的食品。就这样，她们把生活还安排得不错，在这废墟般的破船中，过着餐餐美味佳肴的生活。然而破船的机器、控制设备都已经完全损坏，她们完全无法掌握运动的方向，只能一天天顺波逐流地等待着。
　　（作者简介：天尘，小说作者，著有长篇科幻小说《河汉仙踪》、《纳米天使》，五卷长篇南明抗清历史小说《铁血英雄末路情》， “百度”搜索书名均可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