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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斑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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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智川是个闲人这点不必多说。
他纨绔管了,一时拉不到正轨上也是意料之中。
他那有钱的父母送给他的子公司他本来是想败完结束的,可是被冻结的卡和消失的生活费逼着他经营起那些生意。
刚开始总是亏欠的,他过的最不如意的时候甚至朝邢棹借过点钱。好在一些生意伙伴看在他爸妈的面子上多少会照顾他一点,时间久了公司也慢慢有了起色。他对挣多少并不讲究,所以这么一松懈倒又开始做起了半个闲人。
张智川也是在这个时候变得懂事了点,虽然他还是一头张扬的红发,还是热衷于穿一身带着钢钉的皮夹克,整日打扮得像个混混一样走进公司,和他那帮穿着西装衣冠楚楚的员工格格不入,但在不知不觉中他也在慢慢改变。
做生意不是容易的事,日子久了他才明白了点为什么他的棹哥会因为一点小钱就忙得不可开交,会因为哪笔账没有谈妥就急得睡不着觉。因为没有收入就没法生活。
但比工作更重要的,是活着。
初见王婷婷的时候,他内心是复杂的,那段时间他很忙,尝尝因为工作时算错了账又或是一些琐碎的小问题加班到天亮,疲惫围绕着他推着他往前、再往前。
所以当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瘦弱女孩儿,又听邢棹说她已经休学了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想到的不是这个女孩儿病的有多重,而是她没有学历日后该怎么办,因为王兴洪显而易见看起来就不是他父母那种“能给孩子找别的路子”的人。
她那么脆弱,好像一碰就会碎一样。
几天后他才了解王婷婷的症状,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光是活着就那么累。
“未来”这个词在她身上是渺茫的,即便痊愈,她往后的身体也注定无法和普通人一样。
所以她靠什么活着呢,是抱着康复的那一丁点希望吗。
后来张智川有空就去看她,他发现王婷婷会因为他把玫瑰带进病房而变得生动。
带玫瑰只是顺手。他路过医院旁的花店时看到人们买的都是康乃馨。送病人康乃馨是最好的选择,可他觉得一旁的玫瑰红的实在漂亮,女孩子就应该配张扬热烈的颜色,淡粉在艳红面前总会显得寡淡。
她不像别的病人那样消极,相反她很顽强。张智川从没在她身上看到消极的情绪,王婷婷总是淡淡的,和人说话时会带着礼貌的微笑却显得有些疏离。后来他们熟起来了,王婷婷才放开了点。张智川想把她比喻成小草,因为他以前的语文老师总是歌颂这种植物的坚韧。
可再乐观的心态,再坚强的内心也无法阻止病魔的发展。
那日如往常一样,他选了个有太阳的下午,拿着一束红玫瑰走进病房。
与以往不同的是,病房的窗帘都拉上了,灯也没开。王婷婷坐在床缘上手里攥了个小方镜,说话声也是轻轻地带了点哽咽。张智川能看到她眼睛里的泪花在黑暗中反着光。
她说她一周前就有流鼻血和呕吐的症状,现在已经开始脱发了。
“我不敢和我爸说,但我觉得我撑不到到手术了。”
余晖灿烂的下午,他们没有沐浴在阳光下。漆黑的病房有点冷,于是谁也没有说话,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走之前他把玫瑰的茎掰短一截夹在了她的耳朵上。
王婷婷还是和普通的病人一样了,就像他送出去的玫瑰,搁置在花瓶中终究会枯萎。
王婷婷再次见到张智川大约是一个星期后,那家伙带了顶红艳艳的针织帽和手里花的颜色倒是挺搭。
她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一把扯下了帽子,原本满头的红发消失不见,变成了一颗光溜溜的卤蛋。
带着香气的花束被他塞进了自己的手里,张智川帮她拉开厚重的窗帘,让阳光撒进病房。
逆光也不妨碍王婷婷看清他嘴角的一抹笑,他耸耸肩摸了一把光溜溜的头对她说“你看,光头也挡不住我的帅气。”
王婷婷被他逗笑了,一不注意就呛了一口气,咳得她双眼都泛起泪花。
外面的太阳有些刺眼,却正好能把床外植物斑斑驳驳的影子投在地上。
张智川和她并排坐在一起,分享最近的事。他东拉西扯的聊天方式总是很跳脱,上一个故事还没说完就开始拉扯起最近赚了多少钱。聊到开心的地方遍会不自觉得耍帅,去拨他并不存在的头发,往往指腹触碰到头皮才会反应过来,笑眯眯地弹一下王婷婷的额头“刚刚耍帅失败了,我数三秒你就忘掉。”
王婷婷被他缠的没办法,伸出手和他拉钩。
“三,二,一。好了我现在已经忘记了。”
王婷婷突然间就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也不是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