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4、第 64 章 ...
-
才下午一点多,天色却黑得像傍晚。俄顷,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怒号的狂风吹折了花园里柚子树树枝,压落了几颗青黄色生柚子。铁钉似的暴雨冲刷地面,空气中一股浓浓土腥味。
峰峰正在房间里打游戏,外头多大的风雨都与他无关,他只全神贯注盯着手机屏幕,赢了欢呼,输了骂娘。
罗凤英在楼上看电视,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得很高,简直震耳欲聋。她也不拿遥控器把它调小声一点,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故意制造出震天动地的声音,来发泄胸中越积越厚的怨念。
电视上播放的是她随意挑的一部连续剧,里面有一段剧情吸引了她的注意,勾起她的一些回忆。
狂风暴雨来临的前夕,黑云之下,穿着制服的男司机阿根在跟他的女主人许女士对话。
“太太,你真的要去找他们?”
“去,马上去。”
“可是台风就要来了。”
“我管不了这么多,错过了今天,就不知要等到哪天才能逮住他们。”
许女士态度坚决,阿根只好毕恭毕敬打开车门,请她上车。
画面一转,两人来到人烟罕至的郊外,面立一栋外墙斑驳的老房子。
房子的门是铁门,没上锁,轻轻一推就推开。里面还有一道木门,也没关严,推开的时候发出“吱呀”一声。
暴雨倾泻,屋内没点灯,光线昏暗,也不妨碍两人把正在苟合的一对男女看得清清楚楚。
阿根拧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圆形的光照射到男人和女人脸上,他们眼睛眯了眯又睁开,脸上都是又惊又慌的表情。
许女士笑得很得意,“原来你们有染,这下可让我逮着你们了!”
男人阿强从女人阿凤身上爬起,边提着裤子边走向许女士,目露凶光,“谁逮着谁还说不准呢!”
许女士一脸诧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怎么样……”
“想杀了你。”
“你别乱来。”忠心耿耿的阿根护主心切,冲到前面护着女主人。
阿强盯着阿根,搔了骚头发,很遗憾地说:“阿根,我早跟你说过了,让你别多管闲事,你就是不听!现在没办法了,你别怪我狠……”
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根棒球棍,对准了阿根的头部就是重重的一击,阿根闷声倒地。
许女士尖叫着冲出门口,被阿强追出去三两下抓住了。她挣扎得厉害,这时阿凤不再袖手旁观,她拿来一块白布,捂住许女士的口鼻,很快许女士便不再挣扎了。
“接下来该怎样处理他们?”
“把他们衣服剥光了,拖进浴室去,热水器打开,门窗关严。”
出主意的是阿凤,动手执行的是阿强。
外面仍是狂风暴雨,风吹雨打的声音盖过浴室里热水流动的哗哗声,随着一声惊雷,一道闪电带出一道白光,短暂地照亮躺在地面两具躯体。
等有人发现他们时,他们已变成两具尸体……
“什么烂剧!真是见鬼……”罗凤英控制不住自己打了个寒颤,按了下遥控器转了台,喃喃自语。
“轰”的一声,又有一道闪电闪过,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阴沉惨白的脸,吓得罗凤英大叫起来。
等她看清是金知凝之后,便露出一副诧异又鄙夷的嘴脸,“神经病!你回来干什么?”
知凝像撞了邪,“来找你算账!”
猛地伸手过去掐住了罗凤英的脖子。
罗凤英大吃一惊,下意识用力去掰知凝的手,知凝却好像有无穷的力气,死死掐住她不肯松手。
“别这样,快松手!”俞瑄从外面冲了进来,制止知凝,“你不能把她掐死啊!”
知凝喘着气松了手,罗凤英即刻摸着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金知凝!你这死丫头……你……”罗凤英叉着腰要骂,却因气管痉挛,一开口就又剧烈咳嗽起来。
知凝双眼满含愤恨的泪水,下死劲儿瞪着罗凤英,“我都知道了!原来当年我妈还没死的时候,你就跟我爸搞上了!你是个小三!你不要脸!是你害死我妈!”
罗凤英咳了半天,缓过来了,她很不屑地撇着嘴笑,“是又怎么样?许娴都死了多少年了?还要你这个疯子替她抱不平?现在我可是名正言顺的金太太!”
她脸皮够厚,向来不忌讳被人知道她小三上位的事情。而且她早已经是金福德的合法妻子了,她怕什么?
知凝接下来说的话,却像一个有劲的巴掌,一掌拍到她的天灵盖上。
“当年你不止跟金福德乱搞,你还跟伍少强乱搞。我妈出事那天,她去那栋民房,本来是要去抓奸,拍下你跟伍少强偷情的证据的,后来她竟然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那里!还有刘有根,他也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那里!其实我妈和刘有根清清白白,他们肯定都是被你害死的!”
三日前,青城下了场暴雨。雨后,刘老太叫醒不知因犯何事丢了工作突然跑回老家的孙女,告诉她屋里的地板被泡了,让她把收在床底下的东西都拖出来。刘老太年纪大,驼背厉害,腿脚不便,多年来是从不清理床底下的杂物的。
安安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外表已经发霉了,里面的东西还完好。
“是你爸爸的遗物,当年有人给送回来的。”刘老太说。
安安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在手里看,其中有一本日记,她看了半天,是她父亲刘有根生前写的日记。
“奶奶,这些东西妈妈有没有看过?”
“看过,就你手上拿的那本东西,我是一个字都看不懂,阿惠当年看了之后就像发疯似的,嚷着要买车票去东市。后来她去了,再也没回来……”
好像有一根弦在脑子里断裂,安安痛哭流涕,“奶奶!为什么你不早把这些东西给我看呢?”
……
刘有根的这本日记,从他为金家打工那一天开始写。
九月三日
今日第一天上班,我负责接送太太参加慈善舞会。太太在车上很温和地跟我聊天,问了我家里有哪些人,还说有困难随时可以告诉她。我很感激太太,我的工作是太太给的,我以后一定好好报答太太。
十月三日
今天太太给我涨了薪水,鼓励我工作之余报班进修英文,充实自己。
十二月十日
今日去机场接先生,亲眼看见先生搂着他的秘书罗凤英小姐。先生不回家,也不回公司,而是带着罗小姐去了酒店。
太太人善心美,先生怎么能背叛她呢?
二月十六日
今日我把先生跟罗小姐的事情告诉太太了,太太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她不应该一直被蒙骗。
三月九日
今日太太心情很糟糕,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这是很少有的,太太从前不爱喝酒。
四月二日
今天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我在公司停车场发现罗小姐和财务部的伍少强拉拉扯扯,我偷听他们说话,原来他们也有一腿。
五月十日
太太也知道罗小姐和伍少强的事情了,她决定找到他们偷情的证据,再告诉先生,希望先生能够跟罗小姐了断,回归家庭。太太知道伍少强是我同乡,请求我帮她的忙,我当然答应。
六月二十一日
今天晚上跟伍少强吃饭时,听到他在电话里约罗小姐明天去郊区玩,我默默记下他说的地点,回到金家后告诉了太太。太太打算明天去抓奸,拍下他们乱搞的证据。
日记只写到这里,后面的纸张全是空白。
金知凝拿着日记本,在罗凤英面前扬了扬,咬着牙大骂:“你根本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既想嫁入豪门,又要跟人乱搞,我妈和刘有根因为知道了你的秘密,所以被你杀人灭口!他们根本无染!这本日记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罗凤英慌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真是有病!许娴和刘有根死了那么多年,就一本破、破日记,能证明什么?”
知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罗凤英的鼻子,“你还不肯承认?你真够毒!”
罗凤英这会儿倒不慌了,她刚才捋了捋,料定金知凝手上不会有别的重要证据,就凭一本发黄了的日记本,她就想治她的罪?拿去报警警察都不会受理的!
她哈哈大笑了一阵,又恢复了嚣张跋扈的丑恶嘴脸,回瞪知凝,讽刺道:“就凭一本破日记本,你就想诬陷我吗?我看你真是精神错乱了,赶紧去治疗吧!”
知凝越发气愤,气得说不出话来。俞瑄拉着她发冷发抖的手,冷冷警告罗凤英:“罗凤英,你别得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你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知肚明!我们一定会找到更多的证据,证明你的罪行,把你送进监狱的!”
“吵嚷嚷的!到底在干什么?”突然冒出来一把粗嘎的声音,是金福德上楼来了。他刚从外面回来,一边用手帕擦拭西装外套的雨水,一边沉着脸质问知凝:“什么罪行?什么监狱?你们在胡说什么?”
金福德一出现,知凝的注意力就转移了一大半到他身上。像刚才狠瞪着罗凤英那样,她瞪着面前这个,她尊敬了二十多年却从来没有让她感受到丁点父爱的“爸爸”,冷笑道:“您总算回来了?我的好爸爸!”
金福德很诧异,望着知凝斥道:“你是个病人,不在家好好待着,跑来发什么疯?”
他前不久才从新闻报道得知知凝有双重人格。知凝突然跑了来,他只以为她发病。
他把手帕收进口袋里,瞟了眼知凝:“你生病了就要去看医生,跑回娘家胡说八道干什么?”又指着俞瑄骂:“你也是的,我把女儿嫁给你了,她病了你不带她去看医生,跑来这里干什么……”
呜里哇啦指责了一番,知凝握紧了双拳,终于忍不住爆发,她冲到金福德面前,近乎咆哮:“金福德,你还是不是人?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我真觉得恶心!”
金福德一惊,大怒,扬起手要扇知凝,俞瑄连忙把知凝拉到身后护着。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真是反了!你们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金福德怒气冲冲,知凝毫不畏惧,她甩开了俞瑄的手,再次冲到他跟前,咬牙切齿道:“你背叛了妈妈,妈妈是因为你而死的!你怎么还有脸骂我打我?”
金福德惊愕,愣了几秒,厚颜无耻道:“我当年是背叛了许娴,那又怎么样?许娴都死了多少年了,你想怎么样?”
知凝把心一横,“我要为妈妈报仇!我要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金福德想不到知凝会说出这样的话,于愤怒之中又感到震惊,他冷哼一声道:“断绝父女关系?你也说得出口?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没有我哪会有你?你别忘了,我可是你亲生父亲,你身上流着的,是我的血!”
这几句话无疑给了知凝当头一棒,令她意识到一个残酷然而无法改变的事实。她的确是金福德的亲生女儿啊,她的确是面前这个背叛妻子拈花惹草的恶心男人的女儿啊!即使她跟他断绝了父女关系,她也没法改变她的基因啊!
她呆立着,眼泪刷刷地流下,胸腔里好像塞满了棉花。
她透不过气来。
她急需做点什么,来打破眼前这令她恶心的一切。
她突然瞥到茶几上有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她冲了过去,用右手抄起那把水果刀,然后对准了左手手腕,狠狠割了下去。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到金福德目瞪口呆的脸上,也溅到罗凤英目瞪口呆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