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催花》月影一梦

13、曦影夕月

　　就这样忍了很久，韩夕月记得那一年自己8岁，弟弟5岁。

　　那是一个冬天，韩夜冥有些发烧，却又很想出去玩，毕竟还是小孩子。但是父亲却吩咐了所有人，不可以带他出去。

　　韩夕月便支开了下人们，偷偷带着韩夜冥出了门。

　　自己当时究竟是出于喜欢，想让他开心地玩会儿，还是出于恨，想要他的病更严重呢？

　　韩夕月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在落了雪的街上，韩夜冥突然昏了过去，小小的自己抱着更小的弟弟，哭得险些也昏厥过去。最后不知被谁带回了家，韩夕月终于出生后第一次被父亲狠狠地揍了一顿。

　　那天之后，8岁的韩夕月也能发现，韩家有什么地方改变了。父亲开始经常带一些奇怪的人回来，也经常会带着韩夜冥出远门。

　　甚至有一天，父亲带了一个中年妇人到自己面前，说是越州锦绣楼的师父，要自己行了拜师礼。

　　后来，父亲认识了那个章旭，他向父亲承诺了神奇的梦昙花，却又亲手粉碎了这个希望。

　　韩夕月一直不相信，父亲会因为被拒绝而大开杀戒。若说起了口角，韩夕月是信的，毕竟父亲的性子确实越来越容易着急。但是让整个昙族就此覆灭，这样的事，韩夕月不相信父亲会做。

　　韩夕月更相信一个已经因为“意外”死去的家仆，无意中说出的话，他说那天老爷与昙族的长老确实起了口角，但是准备离开时却发现带去的人中消失了几个，找到时却已经没气了。他说，其实人是章旭杀的。但是，章旭却说是昙族的人做的，说着就动了手，还对老爷说了很多听了就忍不住怒火，杀红了眼的话。

　　韩夕月不喜欢这个章旭，韩夕月觉得，总有一天韩家会因为他而遭受灭顶之灾。

　　但是，昙族毁灭之后，韩家与章旭互相满足着彼此的需求，韩家一时名满淮南、江南东。就连当时在和州一带猖獗的魔潭教，都时常献来一些好东西，讨好父亲，虽然这些东西最后多半进了章旭手里。但没有人敢说韩家的势力不大。

　　而不知何时起，韩夕月觉得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作为一个“杀手”的生活。

　　试想，普通的女孩子，纵是大家闺秀，哪个不是到了年龄就出嫁，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一方天地里，生命之花还未绽放，便已老去。

　　但是，韩夕月不同，以前打着锦绣楼弟子的名号，接了不少江湖上的“追杀令”。

　　这越州锦绣楼，就是一群擅长暗杀的女子组成的门派，虽是女子，锦绣楼的名气却不输给其他门派。

　　纵是嫁给魏朏之后，韩夕月也依旧常常能带着“暗月”出去执行任务。即使有了那两个孩子，如今大的6岁，小的才3岁。即使有了孩子之后，韩夕月也依旧想接任务，便接了。

　　其实，韩夕月知道，自己与魏朏是没有爱情的。

　　嫁给他，一是因为父亲的意思，韩家与魏家成了亲家，便可有更大的发展。二是因为，魏家是武将世家，韩夕月觉得嫁过去，他们也会支持自己的江湖事业，现在看来也确实如此。

　　但是，如今，韩家被清幽阁的不知什么人，用不知什么手段，短短几天就损兵折将。附近的附庸门派更是被清幽阁一统淮河以北各派的气势吓得不敢出声，竟是一派树倒猢狲散的景象。

　　更可恨的是，魏朏竟然说，家父尚在边疆驻守，弟弟尚还年幼不能担当重任，家中不能无人。于是韩夕月只得独自带着“暗月”回了韩家，还在路上遭了埋伏，折了几个人。

　　若是章旭再趁火打劫……实在不是未求生先求死，韩夕月知道，这一次，韩家凶多吉少了。

　　这个时候回想起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或许就这样在最好的年纪，在最辉煌的时刻，让这一切画上句点也不错。

　　只是，站在了尽头再去看这么多年来依旧未被凡尘改变的弟弟，竟是多了几分不忍，倒也希望他能有属于他的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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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五。

　　韩曦影抱臂站在走廊下，看着韩夕月往韩夜冥那里去了。这一次没有跟过去，韩曦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支持韩夕月的想法，还是去反对。

　　韩曦影觉得，韩夕月自小是嫉妒夜冥的。而自己，则是嫉妒韩夕月的。因为韩夕月是嫡女，而自己只是姨娘生的儿子。

　　韩曦影比韩夕月更要大了5岁，所以很多事，或许比韩夕月看得更清楚。

　　韩曦影知道，父亲一直在赌，赌夜冥的病能不能好。若是好了，韩家的一切自然是归韩夜冥的。若是好不了，韩家大部分便会让韩夕月带去夫家，自己能分到多少，真的不好说。

　　因此，韩曦影选择了一种韬光养晦的生存方式。

　　不同于韩夕月的享受杀手生涯，韩曦影则是利用自己的能力，首先在经营商业上让父亲刮目相看，于是一步步地将韩家在外边的产业都收到了自己手中。同时，面上对韩夕月、韩夜冥都是客气、关心的样子，暗中则是用各种手段，让那些有些跃跃欲试的医师都不敢登门。

　　韩曦影知道，只要韩夜冥不存在，韩家的产业最终必定落入自己手中了。因为韩夕月心醉于江湖，无心于此，魏家即使接手过去，也没有会打理的人，最终还是要让韩曦影来管理。

　　韩曦影想过，如果有朝一日韩家陨落，自己就卷着财物离开，换一处，继续打造自己的产业。所以，和韩家同生共死这种想法，就让韩夕月去考虑吧。

　　不过，韩曦影觉得，让韩夜冥与那个小昙姑娘成亲，这件事似乎很是有趣，这个热闹还真是不想错过。而且……韩曦影觉得，可以借机做点什么，一次性毁掉这两个人。

　　于是，便也不再阻止韩夕月的打算，反而是很配合地做着婚礼需要的准备。同时，心里偷偷笑话一下这免去了聘礼的“趣事”。

　　另一边，韩夕月来到了韩夜冥的院子里，看到了坐在树荫下石桌边的幽昙。

　　幽昙此时正用左手支在桌子上，撑着头，看着池塘，发着呆。

　　韩夕月无声地到了幽昙身后，冷不防从袖中抖出一把匕首，刺了过去，架在了幽昙脖子上。

　　“啊！”幽昙发出惊恐的一声，像是刚刚惊醒。

　　其实在韩夕月走过来的时候，幽昙已经发现了她，加之韩夕月放得过分轻的脚步，幽昙知道这个人定是又要做些什么来试探自己了。

　　不等幽昙做出什么要躲避的反应，韩夕月一把揽住了幽昙，俯身在幽昙耳边说了一句：“别出声，不然杀了你。”

　　幽昙惊恐地点点头。韩夕月轻轻一跃，就这样抓着幽昙回了自己的蔷薇阁中。

　　在韩夕月的书房里，幽昙被韩夕月松开了。一脸惊魂未定地看着韩夕月，韩夕月收起了匕首，自己坐在了椅子上，审视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幽昙。

　　“长得还有点好看。”韩夕月有些悻悻地说，“不过，还是比不过本小姐。”

　　不知道韩夕月内心究竟是不是这么觉得的，总之说出的话还是要高傲一点。然后忽地话题一转：“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家在哪？家里有什么人？”

　　“我没有名字，孟箫大哥叫我小昙，今年17。我是孤儿，跟着孟箫大哥云游四海。”幽昙回答着早就设计好的答案。

　　韩夕月皱了皱眉头：“你喜欢孟箫吗？”

　　幽昙有些惊讶，不知道韩夕月问这个问题是想干什么，同时心里想着韩夕月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孟箫大哥收留了我，我挺喜欢和孟箫大哥一起治病救人的感觉的。”说话间做出了有些开心的表情。

　　“你很喜欢他？”韩夕月说着右手在袖子里紧了紧。

　　“嗯，因为孟箫大哥待我很好，就像是亲妹妹一般。”幽昙自然是察觉到了韩夕月的动作，但是也不知道韩夕月究竟在试探什么，索性说点实话，大不了就这样打一架，一对一的话，幽昙还是有自信的。

　　“妹妹？”韩夕月有些疑惑，手上松了松，“所以，你们只是兄妹的那种喜欢？不是情人的那种关系？”

　　幽昙觉得韩夕月一定是脑子坏掉了，突然之间在想些什么啊……但是依旧点头：“嗯，孟箫大哥长我10岁，我只当他是大哥哥。”

　　韩夕月松开了右手中的匕首，但是依旧追问：“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是情人的那种喜欢。”

　　虽然完全不知道韩夕月为什么会这么问，那一瞬间幽昙脑中回忆起的竟是这些天来与韩夜冥相处的画面，不自觉地脸上又是火辣辣的烫。

　　韩夕月有些气恼地站起来，伸手掐住了幽昙的喉咙，猛地一推，幽昙后脑勺撞到了墙上。

　　这一次幽昙真的是没有反应过来，满脑子的混乱，使得她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真是够了，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不知廉耻！”韩夕月咬牙切齿的样子，手上不免又加了些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