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封喉》浮切辞

2、离奇命案

　　“大胆狂徒。”

　　谢惟则听见这四个字在背后响起，语气却未有多森寒，反倒有一种风流态度。

　　谢惟则未应一声。裹着铁甲的手骤然发难，迅疾反捉此人手腕，可这人动作也非常之快，抽手之势只在瞬息之间。

　　谢惟则回身迎敌，半幅面具遮挡下的双眼已凝出杀气，他看清了来者何人，就是方才那踏上秋千之人！谢惟则满身杀业，出招便是杀招，他一手铁爪直冲此人咽喉而去，锋锐长甲在风中留下道道铮鸣，只差毫厘便可洞穿来者颈项。

　　偏偏此人也动作鬼魅，唇边笑意未减，轻轻松松不知从哪里插来一柄折扇，生生阻住谢惟则攻势。谢惟则面不改色，另一手推掌而出，可刚触到此人衣角，便仿佛掌风已老，竟被柔柔化开。

　　难缠！

　　谢惟则往后提纵一步，朝他发出暗器，可这人就立在他面前的屋顶上，连扇面都未打开，光凭扇骨便扫下数枚铁蒺藜。

　　谢惟则方才在楼下已用掉数枚暗器，此刻身上还有两柄匕首和腰上一圈软剑。他此次出行不是专为杀人的，今夜探访更不是为了和人交手的，身上确实未带太多武器。谢惟则冷冷注视着此人，若是真要动起真格，他自然有自信杀了此人，只不过……

　　对面之人率先开口了，“今夜乃某千金春宵，虽知兄台亦是风月中人，只不过在下小气得很，还不想与人平分美色。”

　　谢惟则并不辩解，实在说起来，他确实是准备在此偷窥。

　　他略抬下巴，道，“那你不该在这同我纠缠，该先去同里头那男人算账，有人顶替了你。”他说罢，又挑开几片瓦片，露出一个大窟窿来。

　　对面之人略微疑惑，低头一看，却是立刻面色巨震。

　　谢惟则也看了一眼，这一眼之下，却看到了一幅他自己非常熟悉、却绝不该在这种地方发生的画面——

　　朱楹毫无生息地躺在血泊之中，仰面朝天，胸口鲜血将她的淡红衣衫染成了鲜艳刺目的大红色，还流淌到身下地毯上，好似一朵火红的榴花。

　　两人自屋顶落下，那个男人迅速在朱楹身边蹲下，探查了一下她的鼻息。他声音冰冷，“死了。”

　　谢惟则站在房间另一头，他看着这男人的态度，却觉得有些奇怪。男人一下掠到谢惟则面前，身法之轻之快让谢惟则都吃了一惊。男人问道，“你什么时候到屋顶上的。”

　　谢惟则一言未发，他方才便已料到朱楹恐怕要死，下来只是为了看一看，一个绝世美人的死状是否也算得上美，是否能让他领会到别样风月。

　　他如今已经清楚看见了，并且觉得同其他人死时也相差无几。都是人，死了之后都是一堆肉。

　　谢惟则已对朱楹再也没有兴趣。

　　他转身便朝门走去，那人当然不肯放过！

　　身后劲风袭来，比之在屋顶上的那些过招，这回的才算动了点真格！

　　谢惟则暗叹一声，好快！

　　此人出招极快，偏偏快中不失刚猛，刚猛中又带柔韧，实在变化万端，令人防不胜防。

　　在他交手过的人中，此人恐怕也算中上的高手，更不知他此刻用了几成功夫。

　　谢惟则方才是想到自己毕竟私密出行，无故杀人后患无穷，才收敛下来。可如今这人招招都藏杀机，令他不得不认真应付，两人自楼内缠斗到楼外，终于引起了别人注意，谢惟则在庭院内和他打得大开大合，他拔出两把匕首，左右形成攻防，此人面上也已无笑容，却仍未见武器，全靠肉掌和他周旋。

　　周围已经有一些骚动，只听梅嬷嬷叫道，“哎哟，这怎么个事嘛！怎么就动起手来？”

　　此人架开谢惟则一招，反抓他腰部，谢惟则柔韧下腰躲开一击，在空中后翻落地，和他拉开距离。此人盯着他半晌，谢惟则每一个想脱身的动作都被他眼神封锁着，才冷冷说道，“梅嬷嬷，朱楹死了。”

　　“什么？！”周围所有人都一阵惊呼！

　　这些人方才才看到他一掷三千两竞得头筹，心中还未艳羡超过一炷香的工夫，朱楹竟然就死了？且看这模样，不仅美人没抱得，那银两也是全打了水漂！

　　梅嬷嬷如遭雷击，最为惊骇，“什么！什么？！”她冲上来揪住那人衣襟，已哭叫起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啊，朱楹上一个时辰还好好的啊！我的个天哪，莫…莫不是你在床上……”

　　此人一下扯开梅嬷嬷，眼睛仍盯着谢惟则，声音如寒冰，“我还未进去朱楼，就看到他在屋顶上鬼鬼祟祟。等我和他交手一番，再低头一看，朱楹已经死了。”

　　梅嬷嬷险些昏厥过去，又扑到谢惟则那边，只是还未近身，就被谢惟则以风弹开。

　　梅嬷嬷顺着心口气，勉强尖叫道，“来人哪！来人哪！”

　　等闹红楼的护院赶来，闲杂人等都被打发出去，小楼之门才重新被推开。

　　眼前自然还是那副可怖景象，梅嬷嬷看了一眼便险些晕倒，她瘫软在地上，半晌后嚎啕大哭起来，她是为失去了一棵摇钱树而痛哭。

　　谢惟则本想离开，但那个男人更快地拦住了他。此刻，他只能再次站在门口。

　　但他立刻看到了诡异的一幕。他抬头找寻到那个男人，对方也露出惊异之色。

　　静静躺在那里的朱楹，鲜红衣裙下伸出了一双长腿，他们初次查看时，这双腿依然完美无瑕，而此刻，那里却已经——没有了双足。

　　*
　　谢惟则这身打扮太容易引起误解，他虽一向站在阴影里，但仍然引来许多侧目打量。

　　他用尖锐铁指甲戳了戳这位冤主的肩膀，眼神暗示借一步说话。

　　谢惟则道，“在你发现我的一刻前，我上了屋顶，看到了一个男人进入房间，身穿一件褐色提花外袍，但估计不是他自己的。带着一种古怪的武器，长约一尺，窄约两寸，一头有豁口，黑铁质地。”

　　他说完这些，转身欲走，不料又被人拦住。

　　此人声音寒沉，“兄台，你连武器都已见到，竟然不出手救人？”

　　谢惟则本想，我正欲动作，不就被你打断？他却冷然道，“她与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救？”

　　背后沉默一瞬，继而大笑，“好，好！好一个非亲非故！是了，朱楹与我也非亲非故。”

　　谢惟则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更可离开了。接下来便是官府之事了。”

　　此人却瞬间一手搭在他肩上，将他扭转过来，谢惟则一惊，他竟然无法挣脱，他眉目凝起，只觉被碰到的肩膀燎起恶心触感。

　　“虽然朱楹与我已没有干系，可我也说过，我小气得很，我花出去了三千两银子，却没能享受个美人，岂不是吃了天下第一大亏？我定要找出凶手是谁，叫他赔我。”

　　谢惟则道，“那与我何干？我已将所见全部说了。”

　　对面之人忽而一笑，恍如月下朔风吹沙，谢惟则又从他这张极俊的面上察觉出一丝异样，一种与他凝视着朱楹的脸时相似的异样，只是转瞬即逝，难以捉到。

　　此人对他道，“可我不是为了捉你这偷窥小贼才耽误了时辰？若我直往小楼而去，恐怕就全然不同了！”

　　“……”

　　“所以，你既是唯一一个见过凶手的，又间接害我损失了三千两，你不得助我一臂之力？”他一下打开折扇，那扇面上竟然庸俗无比地书了四个大字“天下第一”。

　　两道清风扇过，此人一笑，“在下顾随。敢问兄台……”他忽然之间用扇骨挑开了谢惟则脸上的面具，顿了片刻改口道，“敢问美人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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