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螨》山林有木

3、有如惊鸿

　　【我有时觉得自己比偎火鸿鸟还要愚蠢。】
　　学生时代总是有一些天真的色彩，毕竟都还只是孩子，大多对世界真正的黑暗如隔窗看花，还没有那么真切。当然，成年人也不一定看得清楚，身处局中，不知八方何故。
　　成年那天，记得告诉了不少人，最后来的人只有陆清，来得很早，我甚至刚准备点菜。
　　“阿月，成年快乐。”他这样笑着说。
　　我也笑着：“谢谢，陆清。”
　　我猜我笑的有些难看，陆清明显怔了片刻，然后拉着我谈起了最近的电影。他说起每一部电影都很细致，绘声绘色，后来我去看了也就是普通的国庆电影。现在想来不是电影有多好看，而是陆清过于敏锐的贴心。
　　听着听着，我的注意力飘到了一墙之隔的那边包厢。不是陆清讲的不吸引人，而是那热闹的气氛太浓，浓到无法忽视。订房的时候听前台说，那也是一个要成年的学生。
　　说实在的，我很羡慕，羡慕那个陌生人。他的同学们的嬉笑声，偶尔出现的父母的喜悦声，以及乒乒乓乓的碗筷声。他好像拥有我所不能拥有的一切。
　　陆清慢慢地噤了声，大概是看到了我湿润的眼眶。我使劲眨了眨眼，眼泪还是没有落下。我突然很委屈，别的我已经不会奢望了，为什么连身体都不按着我想的来。难不成真是上天心中有杆秤，别人生来就比我金贵，比我更值得被爱？
　　爱吃的菜霎时变得味如嚼蜡，看着陆清担忧的神情，我想忍住眼泪告诉他我没事，而眼泪就在此时夺眶而出。泪水苍白如此，不合时宜，也无法挽回任何。
　　于是陆清抱住了我，他也许是唯一还在乎我的人了。我听到他颤抖的声音：“阿月，别哭了，我在，还有我在，好吗？”
　　大概是想起了那次我流干了眼泪，眼中涌出血水的惨状，陆清显得格外恐惧。我利用了陆清对我的在乎，想证明我哭了也会有人哄，我不是没人爱。我在用这种近乎幼稚的方法向那不存在的上天反抗。
　　结账时，我看见隔壁那房的也出来了，果然是很多人，所有人都有说有笑，显然还没尽兴。人群的最后，走出来一个略显清冷的男生，嘴角的一抹笑意冲淡了眉眼间的冷淡，让他从北欧的小王子变成了有食烟火的贵族。
　　我看到他的视线追着人群中另一个如王子般瞩目的男生，那男生似有所觉，回头一望，与他对上视线。刹那间他的面容染上光彩，像被摘落高崖的雪莲。
　　于是惊鸿一瞥。
　　我本就羡慕到了极点，在一睹他的笑颜后，这满溢的羡慕演变为嫉妒甚至嫉恨，嫉恨那个人群中心的男生，嫉妒他拥有的一切。同时又神往他的朋友，他完整的家庭，他的光芒万丈。他们一个如火般热烈，一个如雪般清淡。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纵使会烫到心脏，冻伤手脚。
　　原来世界上存在一眼万年的人，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