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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成婚 ...

  •   深山之中,一个山洞之内,传来喜庆的敲锣打鼓声,一群人围绕着个翘二郎腿、摇头摆尾的二胡匠,听得津津有味。
      这山洞极大,足有近二十丈宽,几乎掏空了半个山,四周可见人工雕琢痕迹,容纳二百个人绰绰有余。
      一个满脸胡须、身着喜庆长袍的粗鲁汉子,强拉着个身穿嫁衣的“小娘子”走进来,这“小娘子”不住挣扎,混着哭腔道:
      “小生受此屈辱,愧对父母先人,尔等盗匪简直不当人”
      令人奇怪的是,这小娘子的声音,竟是一男人,且以小生自居,粗鲁汉子正是今日要说的人物,他拉着书生娘子,越过众人,走到人群中间大声道:
      “小的们,吉时已到,老八上来主持,洒家要拜堂了”
      一个长着马脸,上唇两缕八字胡一抖一抖的中年男子,听了他的话,当即精神一振,摸着下颌指头大的黑痣,走到洞中南面台子上朗声道:
      “兄弟且过来见证大当.....娘的小六子,要撒尿跑外边去,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
      其他人纷纷往角落看去,一个十六七岁衣着破烂的男孩,已经提起了裤子,正醉眼惺忪看着众人。
      其他人正待有所动作,粗鲁汉子看向猥琐中年人老八,毫不在乎说道:“我们是强盗,讲那些狗屁规矩作甚,赶紧拜堂进洞房”
      众人回过眼来,不再管小六子,只听见角落里传来稀稀刷刷的声响,老八在台上神情郑重,一时间竟不觉得猥琐,他严肃道:
      “今有明光县李家村籍男子李闲云,嫁与我黑风山大当家潘扶瑶,天地为媒,日月为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书生李闲云极其不愿,被她压着脖子,一次次地拜下去,旁边围观的盗贼止不住地笑,被她狠狠一望,笑容顷刻凝固。
      随着一声洪亮的“送入洞房”响起,她一个环抱,把李闲云搂住,就往婚房去了,其他人该听曲的听曲,该喝酒的喝酒。
      不多时,潘扶瑶又回到大堂内,众兄弟正在推杯举盏,小六子见她过来,打转着舌头地说道:“大...大当家的,不去洞房跑...跑来这里..作甚?”
      她眼睛一瞪,教训道:“你个瓜娃子见过哪家白天洞房?赶明年爷给你取个媳妇,省得不懂乱说,丢俺黑风山的脸面”
      吃潘扶瑶一看,小六子顿时醒了三分酒意,打着哈哈道:“六子这不是雏儿嘛,大当家说话算话,明年没媳妇六子可不依”
      潘扶瑶拍着胸脯道:“爷们一口吐沫一个钉,明年找不着,老子亲自给你做媳妇”
      小六子一个激灵,赶忙摆手道:“终身大事要小心谨慎,还是六子自己来吧”
      一看小六子,怂得跟个焉了的鸟一样,没了兴趣,穿梭在各个桌子之间,找众兄弟划拳喝酒去了。
      她叫潘扶瑶,诨号潘老虎,从小就在黑云寨长大,父亲乃是黑云寨前前任大当家,靠打家劫舍过活。
      在强盗窝里厮混久了,没人记得她的本名叫什么,连她自己也忘掉了,这名字太软,大当家的,当然要有一个响亮的名号。
      前几日,潘扶瑶带领众兄弟数十里外的官道旁,打劫了一个富商,这富商是个硬茬子,请了不少好手。
      一阵激斗战斗下,伤了几个兄弟,抢了财货就回来。由于路途遥远,加上带有财货,他们足足从下午赶路赶到了晚上。
      巧合的是,在路上遇到一个迷失荒野的书生,那书生还以为他们是路过的村民,大声呼救。
      谁知呼啦啦百十号强盗来到身前,把这书生吓得面色发白,手下顺手便把这书生掳上山寨去了。
      招呼众兄弟把钱货处理好,坐在虎皮椅子上,借着微弱的烛光,才往这半路掳来的书生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这书生长得极为俊俏,一身白色长袍不宽不紧,一束白巾将头发紧紧箍实,面如冠玉,剑眉红唇,好一个世家公子。
      潘扶瑶一下便迷了眼睛,吩咐手下将这书生好生安置。
      这一夜心绪起伏不定,原以为自己就这样,做一辈子的山大王。
      可当女儿心再次跳动的时候,那书生仿佛有魔力一般,她竟然抑制不住那颗想再次做回女人。
      潘扶瑶不禁有些自嘲,别的寨主都是贪财好色,自己只是贪财,难不成自己也犯了这好色的病?只是以前没有遇到那般俊俏郎君?
      第二天,底下的兄弟小六子见她神色不对,一脸笑地打趣道:“大当家的,莫不是瞧上了那小白脸,不如娶来做个压寨夫人?”
      小六子本就一句玩笑话,大当家的与自己,穿开裆裤时候就已经熟识,虽是女儿身,却是男儿相,老寨主一只当男娃养。
      小六子一语惊醒梦中人,老子是什么?强盗啊,想什么还用畏畏缩缩?直接强了做压寨夫人不就好了。
      于是,第二天便直接堵在那书生门口,问清楚姓名生辰,直接霸气说道:“我中意你,要娶你做压寨夫人,一定会好好待你”。
      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又说道:“给你生个大胖儿子”
      书生当即吓傻了,昨日还好生招待自己,尽早就来这么一出,后边一句话都没听清,身体打着颤道:“好...好汉,小生与你具是男的,如何相配?”
      听到这话,潘扶瑶气性立即就起来了,挺起胸膛拽着衣服,脱口骂道:“呸,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老娘还是个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
      此后,尽管这书生一再拒绝,说自己家境优渥,让人去县城李家通知,用银钱来赎自己。不过,潘扶瑶是真心看上了这书生,又怎会答应,重要的是,心底的一道影子,逐渐与这书生重合。
      潘扶瑶与众兄弟喝酒,直接喝到了子时,脸上的络腮胡沾满了油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生活,让她欲罢不能。
      举起杯来,还要向各位兄弟敬酒,老八凑过嘴来,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大当家莫再喝了,这已经亥时了,小相公怕是等不及了”
      一想也是,喝着喝着,竟忘了今天是大婚的日子,当即双手举杯看向众兄弟道:“多谢各位兄弟捧场,再敬兄弟们一杯,老子就洞房去了”
      众兄弟都站起来,潘扶瑶也站起来,大家一口干了碗中的酒,一位兄弟在这气氛影响下,豪气干云地砸了手中的碗。
      迈着大步去洞房后,隐约听见老八骂道:“黄秋贵,说了你几回了?莫要砸碗莫要砸碗,算算你这个月废了多少碗?地主老财也经不住你这么搞”
      婚房内,书生无聊地坐在床上,心里边极为忐忑,对即将来临的洞房恐惧无比。
      其实潘扶瑶比这书生更加忐忑,她这辈子从未想过成亲,只是想起那白衣公子,便唤起内心深藏的女儿心。
      那个血腥的夜晚,是他给予了她温暖,让她在黑暗中找到了光明,将她的整个心灵照亮。
      潘扶瑶慢慢走近婚房,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做了多年的“男子”,一时间竟转换不过来“女子”的身份。
      深一口气,本想着温柔地打开门,再摘下自己的面具,叫一声温柔的相公,临到头来,却是猛地一脚踹了出去。
      只听砰的一声,门猛地被踹开,她迈着醉步进来,打量着喜庆的房间内,嘿嘿坏笑道:“小娘子跑哪里去了?让洒家好好找找”
      潘扶瑶早就发现了李闲云露在床边的脚,故意地四处查找,正待恶趣味,李闲云一脸无奈出来对她道:“大当家的别找了,小生在这里”
      她裂着嘴就走了过来,这书生就是白净,比那些糙老爷们耐看得多,忍不住想去咬上一口。
      潘扶瑶一把抱住李闲云,坏笑说道:“叫什么大当家,叫相公”
      李闲云身材瘦小,细胳膊细腿的,被她的铁壁窟在怀里,动也动不了。
      这书生显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自己更是一脸胡须,见他慌忙忙说道:
      “求大当家的放过小生,日后必有厚报,婚姻大事无有父母首肯,此乃不孝之举”
      潘扶瑶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直接抱起李闲云,李闲云使劲挣扎却无济于事。
      转身把门关了之后,回到床上,让李闲云坐在自己的腿上,温声说道:“叫相公,从了我,以后洒家定会好好待你,有肉你先吃,有酒你先喝”
      李闲云却是直接闭上眼,脸上尽是悲苦之色:“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小生宁死也不会屈服于你这强盗”
      看李闲云一副生不如死模样,她也是有些心软,安抚道:“那你待怎样?我都依你还不成”
      李闲云瞅了瞅她,脸上透着一股坚韧,强硬说道:
      “人生有所执,身死骨亦香,小生虽是一介书生,风骨犹存,决不屈服尔等淫威之下”
      说着李闲云别过脸去,一番慷慨言语憋得面红耳赤,她觉得忒有趣,借着酒意说道:“小相公,这可就由不得你了”
      然后一把搂过来李闲云,坐在自己的腿上,两人面对面距离不过一指之距,互相之间能感到热烈的呼吸。
      她身上浓烈的酒味,涌进李闲云鼻子,呛得他咳嗽不止,她坏笑道:“小相公,现在,我们该洞房了”
      一把从颈部扯开李闲云的长袍,李闲云闭上眼睛,使劲挣扎,潘扶瑶止住动作笑骂道:“算了,不逗你了”。
      李闲云还以为就此失身看,谁知这她竟在此时住手,心下松了一口气,站在哪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不理李闲云,直接躺在床上,被子一扯盖在身上,喃喃自语道:“今天喝大了,就放过你了”。
      见潘扶瑶已经睡下,不多时就打起呼噜,已经沉睡过去,李闲云找个凳子在一旁坐着。
      此刻,潘扶瑶的心扑通狂跳,似要从胸膛里蹦出来,许久未曾有这样的感觉,令她极为不适,她宁愿手持刀剑与敌人打个白十回合。
      那流氓样子都是装出来,身在江湖有样学样,其实她连正经姑娘都没做过,哪里知道洞房之秘是怎样一回事。
      此刻潘扶瑶在装睡,那身处异地的李闲云更加睡不着,偷眼瞧去,正在偎着烛光长吁短叹。
      两个人便这样僵持着,李闲云终于熬不住,靠在墙边摇摇欲坠,倒下去头上只怕会摔个大包。
      见李闲云睡着,潘扶瑶从床上起身,轻轻将他抱起,放在床上躺好。
      李闲云睡得非常死,连她一连动作都没有察觉,用被子盖严实,自己再躺进去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这一夜,她做了一场梦,回到了那个惊魂夜,身为当时黑风山大当家的父亲,带着五岁的潘扶瑶,在县城一家客栈浴血战斗。
      那时,她还是个留着鼻涕的小姑娘,父亲身上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脸颊,混着眼泪留下来。
      父亲将仇敌引开,把潘扶瑶单独留在巷子里,以为父亲再也回不来了,黑暗渐渐吞噬着她幼小的心灵。
      在潘扶瑶最绝望的时刻,一个七八岁身着白色长袍,头上束着白色发带的小公子发现了潘扶瑶,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出黑暗,轻轻说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第二日,当父亲解决了余孽,找到并带潘扶瑶离开的时候,她回头望了那小公子一眼,将那张脸死死地刻印在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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