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吟笑》落雪樱

16、第十五章 离开

　　天边翻滚着浓浓黑云，压抑地越来越近，看来要下暴雨了，他们不得不在下一个城镇停留。这个镇名叫“登冠”，并不大，中间一条四米宽的河流过，河两岸是集市，他们到这里的时候正好是赶集那天，因此还算热闹。镇上只有两排房屋，座落在集市两旁，因此这个镇实际就是两排街市构成，一眼便可望到底，镇上也只有一间不大的客栈。
　　当明煊等人进入这里之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他们移动。不怪他们大惊小怪，这个镇子本就偏僻，路人也很少取道这里，如今却来了这么些人，还个个长得跟天仙似的，能不让人好奇吗？进入客栈后，好在这时并无其他客人住宿，否则他们根本住不下。昨夜折腾了一宿，大伙儿都累了，尽管还是大白天，但他们却进屋关门就倒头大睡，这更让人觉得奇怪。只是一看他们就不是好惹的主，没人敢去探听虚实，因此，人们便开始臆测，渐渐地，各种版本的流言就散布开来，其中被多数人接受的三个版本是：他们是江湖亡命之徒，昼伏夜出无恶不作，所以见了要绕道走；他们被仇家追杀，逃无可逃跑到了登冠镇，也带来了血雨腥风，镇民要小心谨慎，以免受波及；看着几人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好，定是皇室中人微服私访，因为不想引人注目所以关在客房里，有机会得去巴结巴结。
　　下午，当君子悦睡饱喝足，病痛全消地打算去买些小吃时，就在路上听到了这些流言蜚语，让她很是哭笑不得，不得不感慨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八卦都是少不了的！只是她不知道，这些个流言因为传得过于广泛，为他们招来了又一批杀手。
　　没有云酥饼，君子悦只得买了些云片糕犒劳自己可怜的胃。但其实这时是她偷偷跑出来买的，因为才闹了肚子，明煊和景慕阳说什么都不让她乱吃东西，这让她很是郁闷。咬了一口软软的糕点，君子悦幸福地眯起眼，那表情，活像一只餍足的猫！
　　而变故常常就是在人们沉浸在某件事时发生。
　　突如其来的寒光让君子悦心漏跳了一拍，灵敏地往旁边躲，但还是被刺中右臂，鲜血如注，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晕，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人们早已混乱，各自逃命去，君子悦在略窄的街道上不停地奔跑，试图甩掉阴魂不散的杀手。但她毕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是免不了被砍了几下，痛得她的腿几乎脱力。咬着牙，凭着坚强的意志，君子悦在人群中躲避着身后的利剑，已经顾不得会波及无辜。
　　突然，一个杀手跳出人群，踩着人们的脑袋，直奔君子悦的方向。君子悦心一紧，脚下竟打了个颤，被绊倒在地，回头便惊恐地看见一柄寒剑直刺而来。绝望地闭上眼，君子悦知道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然而，上天还是眷顾着她的。白影一晃而过，格开凶器，再两下，那杀手便身首异处。白影不停地逆着人群而去，精准地击杀追赶君子悦的杀手。人们尖叫着，呼喊着，完全被这血淋淋的一幕吓傻了，不一会儿，街道上就只剩一地狼藉的杂物，躺着鲜血的黑衣尸体，重伤的君子悦，以及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的明煊。
　　“呜呜呜……小煊！”好不容易缓过来，知道自己脱险的君子悦失声痛哭。惊吓过度加上受伤的身子更是无力地倒在了明煊怀里。
　　明煊并不多言，抱起她往客栈走。但君子悦知道明煊生气了，而且很生气。她自知是自己不好，不该在这个时候落单，抽泣两声，便不敢再做声。
　　回到客栈，明煊将君子悦交给白映雪和景慕阳就进了屋，直到吃晚饭才出来，见着谁也不看一眼，更不用说说话。
　　君子悦难过地绞着衣角，身体很痛，但心更痛，她不想看到这样的明煊，这让人觉得明煊将她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可无论她怎么说怎么道歉明煊就是不看她。
　　“呜，小煊，我知道错了，日后我再不敢单独出门，我会一直呆在大家身边的，我保证！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明煊夹了一口菜，埋头扒饭。
　　“小煊，你看我一眼好不好？就一眼也行啊！”
　　“……”
　　“呜呜……小煊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但是不要不理我不要不看我！”此刻，她真的好怕，好怕明煊会丢掉她！明煊是她认定的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她不想被亲人抛弃。
　　但是明煊仍旧没有任何反应，景慕阳看不下去了，虎着脸，说：“明煊，子悦都低三下四道歉了，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还要如何？”
　　“你闭嘴！”君子悦怒，这人就会火上浇油！
　　景慕阳乖乖闭嘴，委屈地缩脖子，埋头扒饭。
　　“小煊……”君子悦还想说什么，明煊却已经用完饭，站了起来。
　　“子悦，我不该和你一起。”然后，头也不回地上楼去。
　　子悦，我不该和你一起……
　　君子悦呆滞地坐着，耳畔只回荡着这一句话，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双手用力地抓着衣襟，连伤口裂开也不知道。
　　“子悦，你别这样！”景慕阳见她的衣裳染血，赶紧上前查看，发现是右臂那里的伤口裂开，于是想拉她去上药，可却拉不动。
　　“呜呜呜……小煊他不要我了！呜呜呜……”
　　“你……”景慕阳表情复杂地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哪里是因为弟弟不肯原谅而伤心，根本就是被所爱之人抛弃才会有的心碎！景慕阳很不是滋味，明显君子悦自己还未察觉这种感情，但他不知是该喜该忧。
　　傍晚，天边几声轰雷，积聚已久的大雨终于落下，缓解了空气的焦灼。这夜，他们也没能休息好。暗处的黑手似乎一定要将明煊推入深渊才肯罢手，萧延烁等人也值得奉陪到底。
　　君子悦一夜未眠。昨晚吃完饭之后明煊就再没出来过，她很担心，很伤心，因此想一大早就去找他。可是，站在房门前，君子悦的手举了放，放了举，如此三番，却还是没有下定决心。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明煊说，想了一夜，她明白明煊生气的原因，明煊是担心她有意外，生气她没有危险意识。她很高兴明煊的担心，但她知道明煊虽然不多言，也不善于表达情感，有什么话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因此这次的事明煊也并未责怪她什么，只是已自己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怒气。而这件事后果很严重，因此明煊绝不可能轻易原谅她，当然最让她忧心的还是昨晚明煊的那一句“子悦，我不该和你一起”。明煊，是后悔带着她这个累赘了吗？一想到是这个意思，君子悦的心就揪着疼。
　　“你在做什么？”景慕阳推开门，打了个哈欠，就看见君子悦犹豫不决地站在明煊房门前。虽然他知道了君子悦对明煊的感情，但他不打算挑明。
　　纠结中的君子悦让他吓了一大跳，拍着小心肝，君子悦面色不善地看着他，意思是“老娘现在心情不好，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不过显然某人是不会看人眼色的主。
　　“他太固执，你还是等几日他心情好了再和他和解吧。”说明煊“固执”还是景慕阳嘴下留情了，其实他想说“顽固”的。
　　君子悦黯然。她是知道的，可就是不放心明煊，她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昨晚明煊撂下那句话的意思是，他要离开了。这叫她如何能坐等？若不是昨夜有人夜袭，她见着了明煊，君子悦会以为明煊已经离开了。
　　摇了摇头，君子悦坚定地敲响了门。
　　叩叩叩——
　　可是，门内没有动静。君子悦的不安扩大，加紧了手上的动作。
　　“小煊，你开开门好吗？小煊！”君子悦急得哭了，为什么不开门？是因为不想看见她？还是……
　　砰！
　　君子悦撞开了门。可是，里面却早已人去楼空。呆滞地站在门边，君子悦忘了反应，大脑一片空白。景慕阳看出了君子悦的不对劲，心里把明煊骂了个狗血淋头，紧张地上前查看君子悦的状况。可是，君子悦就那样无声地站着，双目无神，任由泪水决堤，就像中了癔症失了魂的人。
　　“子悦！”景慕阳心道不好，一把抱住她，“不要伤心，他离开并不是因为讨厌你！你应该知道明煊对谁都不在意，除了你。他愿意和你说话，他会担心你，说明你在他看来是不一样的。现在他离开，肯定是为你着想。你想想，现在全江湖的人几乎都认为他是龙吟笑，心存歹心想要掳他杀他的人不在少数，昨日你又险些丧命，他定是担心你再发生那样的事，只好离开你，将危险带走。你仔细想想，他一定是这么想的！”
　　虽然对明煊的了解不够，但景慕阳相信明煊不是那种就因为昨日那点儿事就嫌弃君子悦是麻烦，是累赘的人，他的离开一定有原因，而这个是最可能的情况。
　　果然，听到这话，君子悦总算是魂魄归体，眼神渐渐有了焦距，看着眼前的人，呐呐地问：“小煊他，真的没有抛弃我吗？”
　　抛弃？！景慕阳皱眉，好像，她很害怕被抛弃，是以前发生过什么吗？景慕阳没问，现在不是时候。轻轻地拥她入怀，一手轻抚她细滑的发丝，嗅着她身上幽幽兰香，景慕阳淡淡地笑了。
　　“自然如此。难道你怀疑自己的吸引力吗？我看得出来，明煊虽无情，却不薄情。既然他认定你是他的姐姐，那他就不会轻易否定这件事。你想想他生气的原因，他那是气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在他心里，你很重要。”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景慕阳不得不猜想，说不定君子悦的命在明煊看来比他自己的还重要。
　　“真的吗？”泪水再次决堤。明煊没有不要她，只是因为不想把她牵扯进这次的麻烦才离开的，不是抛弃她！心突然变得满满的，好像有什么要溢出来，那种被珍视，被在乎的感觉，是不是就叫做幸福？
　　一旦解了心结，君子悦就恢复了正常，一把推开景慕阳，焦急地道：“既然如此，那小煊现在岂不是很危险？不行！我要去找他！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说着就要往外跑。
　　景慕阳心里几分落寞几分无奈，拉住她的手，将她扯回来，说：“你不会武功，帮不上他。况且，萧延烁也跟着他去了，锏楼的势力我信得过，你不必担忧。先跟我回吉州吧，那里是我的地盘，能护住你。”虽然明煊离开，但不代表君子悦就绝对安全，他担心有心人拿君子悦来来威胁明煊，所以，决不能放她单独离开！
　　是啊，她很没用的。君子悦黯然垂眼。在这个以武力决胜负的江湖，她不过是一个弱者，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跟着明煊反倒成了负担，那样，还不如不跟去。
　　景慕阳心疼地看着无精打采的君子悦，无奈地轻叹，想他一生自诩风流，没想到最后栽在这女人手里，不过，他甘之如饴，况且，现在明煊不在，他最大的情敌不在，他的机会还是很多的不是吗？
　　景慕阳绕到她背后，将她纳入怀中，不吝啬给予她温暖。看到窗外对面房顶飘逝的白衣，景慕阳笑了，果然，他想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