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山溪》前堂烟

105、生离或死别

　　天行此前已经将整个大殿外围设立了禁制，所以，无论他们在里面打斗多么激烈，外面的人都不会察觉。一是为了避免凡人卷入其中，回去不好交差，二是，重月曾经是她的副手，多少有些感情在其中。就算就地处决，那也是她亲自动手，不希望有任何干扰。
　　天行敏捷的避开了重月的火球攻击，在落地时一个流畅的侧滚，抓准时机再次以血刃进行攻击。
　　重月反应极快，他在空中旋转侧身避开要害，但还是被剑气伤到肩膀，划开了一个口子。
　　见他挂彩，天行嘴角扬起。
　　强风穿堂而过，剑气袭人，他们的周遭充满了凄凉的肃杀之意。
　　重月平稳落地，拔出佩剑，横举当胸，目光紧盯着天行。他知道，对方已经起了杀心，她只是一个人来，无论他是死是活，回去交差都是一样的。
　　“你要知道，就算杀了我，也还会有第二个判官来。”天行冷笑一声。
　　重月牙关咬紧，他不做声，挥出注入法力的剑，直取天行的咽喉，剑未到，森冷刺骨的剑气已震碎了天行的发冠。
　　天行被逼得后退五步，直到背脊贴上廊柱。眼看着剑刃逼近，她没有退路，身形沿着廊柱旋转，点起脚尖往柱子上飞去。
　　与此同时，她宽大的袖子下，落下无数的红光尖刺，似炸裂的火星攻势迅猛的坠落。
　　重月瞬间变换手中的剑，扭动手腕挽着剑花，其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剑气化成光幕阻挡了激射而来的尖刺。
　　天行趁机落在他身后，崔出血刃进行偷袭。
　　重月暗道不妙，可刺入身体的血刃将他的呼吸瞬间夺走。
　　“负隅顽抗！”天行以血刃将重月钉在廊柱上。
　　他们不过对战片刻，殿内却早已狼藉不堪，重月的血顺着廊柱往下蔓延，在地上开出一朵绚烂刺目的血花。
　　“你果然和这具凡胎□□合为一体了？”天行又给他加了一层束缚，看着带刺的黑色铁链深深扎入他的四肢，那痛苦的表情，她愉悦的笑了笑。
　　“是又如何？”重月吐了一口血，他目光依旧坚定不屈。
　　天行以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他：“你在凡间游离了上千年，和落入无尽绝望的混沌之界有什么区别？这样反抗有什么意义？”
　　凡胎□□的疼痛刺激着重月的神经，他随星石坠入凡间，散落在空气中，水中，没有一个可靠的载体。他不能修炼为人，尝试着借用凡体，可是一次又一次失败。
　　他和一起坠落的星石分散了，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她在哪里。千年的孤寂中，看遍红尘纷纷扰扰，仿佛自己亲身经历，共情凡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后，他变得不再愿意开口说话，只想找个地方给自己一处安息之地。
　　就在绝望的边缘，他感应到了近在咫尺的星石微光，那是一个朝他伸手的灵魂，将他从深渊中托起的灵魂。
　　“我叫，重月。”他多希望她能记起他的名字。
　　也许是十几年的等待，他将自己与这具凡体结为一体，希望自己更像一个凡人，希望与她续一段姻缘，不需要与天同寿，只要经历凡人的生老病死即可。等他意识到，这具凡体对她的感情更加强烈的时候，他欣慰之余，还是选择默默的看着她，或者是他们。
　　所以，宋黎啊，你完全不用担心血灵的反噬。傅馨说的没错，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重月——”傅馨踹开大门，看见如此惨状的重月，她近乎窒息。
　　“别，别过来……”重月看到她伤心欲碎的眼神，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与她开口。
　　“天行，别伤害她，她现在只是个凡人！”重月见天行的手动了一下，他用力警告道。
　　天行挥手在傅馨面前横着一张带刺的网，阻止了她的靠近。
　　跟在她身后的沉灵他们三人，被眼前的状况震慑得难以落脚。
　　“傅馨，我现在知道了，他的反叛都是因你而起！”天行对着一网之隔的傅馨冷冷的笑了，“你们两个天神，高于三界的天神，居然甘心堕落在这红尘中做最卑微的凡人？”
　　“凡人有血有肉，他们不卑微。”傅馨直视着她，“如果因为重月比你们有觉悟有远见，就将他除掉，那才是你们的卑微。”
　　天行不以为然的冷笑：“随你们怎么说，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要生离还是死别？”
　　“有区别么？”傅馨的语气异常平静，眼神无比坚毅，“你若杀他，我便杀你。”
　　天行仿佛听了个大笑话一样，她狂傲的笑着，居然有个凡人想要杀她，真是骇人听闻，凡人果然都是愚蠢无知的。
　　傅馨不理会她的嘲笑，她抬头看着重月：“我知道，重月和宋黎，一直都是同一个人，是我想要一起走完此生的人。”
　　就算，此生只有一瞬间。
　　“傅馨……”重月又吐了一口血，他的血流了满地，就算元神能坚持，凡体也受不住失血过多。兴许根本不用天行动手，再过半个时辰，他的凡体就会死亡。
　　“你说过的话，不要忘记了。”傅馨恳切的看着他。
　　重月努力扬起嘴角，气息极弱的呢喃着：“我不会忘记，不会忘记的。”
　　“你快放了他，你就算杀了他又能怎样？你的秩序还是一团狗屎！”沉灵睁开公仪谨的手，她抬手划出剑刃，破了天行的刺网。
　　啪，天行隔空打了沉灵一个耳光：“你的能力还不足以和我说话。”
　　“混蛋！”公仪谨踢起旁边掉落的佩剑，朝天行刺去。
　　“等等。”林星根本拦不住暴怒的公仪谨，他一介凡人上去，就是送死。情急之下，他不得已飞身上前。
　　天行避开两人凡人对她的攻击，她变换出好几个身影，像是跟他们随便玩闹似的，完全不在乎。
　　眼看着傅馨就要冲上前，她袖下红菱飞出捆住她的腰部，阻止她靠近。沉灵趁机施法将重月松绑下来，还未将人平稳托下，天行的红菱扫过来，她被震开，砸到门上。
　　“沉灵——”公仪谨手中长剑一砍，将天行的虚影一分为二，迅速去扶起沉灵。
　　沉灵疼得五官紧皱，看公仪谨这么担心她，她反倒是不觉得疼了：“放心，我，我没事。”
　　公仪谨手掌心黏腻的触感让他不敢看，他抱起她，说：“我带你去找太医。”
　　他泪如雨下，这辈子他就没觉得自己这么窝囊过，自以为很厉害，到头来却谁都帮不了。
　　“不，不要出去。”沉灵阻止他，“不要离开这里，我能自己恢复。”她不能将此处的混乱让外面的人知道，否则十张嘴巴都说不清楚。
　　公仪谨难受的点点头。
　　傅馨挣扎着靠近跌落在血泊中的重月，他似乎已经昏迷过去，她怎么叫他都没有了反应。
　　好不容易抓到他的手里，天行把红菱一扯，又将她拉开更远。
　　“够了，你别再折磨他们了。”林星手起刀落，将红菱斩断，剑指天行。
　　天行怒目直视着林星：“你阳寿将近，好好度过剩下的日子不行吗，参和进来做什么？”
　　林星看着昏迷不醒的宋黎，说：“今生有幸见到天神的存在，作为凡人，我敬重你们。”
　　天行不屑的笑了一声，等他继续说。
　　“无论生离还是死别，都是我们所不能承受的痛，如果非要有人死，还请以我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