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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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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很多很多的事情都不会像预想中那样发展,比如莫少廷一去就真的杳无音信,比如日本人真的撕了《淞沪停战协议》袭击了上海。
许家住在平民区,几个炸弹扔下来周围的男女老少就乱成了一片,有往租界跑的,也有往城外跑的。许挚言在桌前看着书,轰的一声好多东西都瞬间塌了,窗户的玻璃碎片掉下来割伤了她的手臂,顾不上缓缓流着的血许挚言跑到许正中的房间,确定大家都没事她才放下心来。
许正中说,上海不安全了,我们还是回四川吧。
许挚言说,好,我去买车票,你们先收拾东西。
许挚言知道自己不孝,却又无法舍弃自己坚持了那么久的东西。她把车票和收拾好的行李递给李叔,然后对许正中说:“爸爸,对不起,我现在真的不能走。你们到了记得写信给我报平安,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放心,”然后转头对张妈说:“张妈,爸爸就拜托你们了,谢谢。”她拿出一沓钱,这些钱你们路上省着点花,到了成都我再想办法。
三个人被许挚言整的一头雾水,“小姐,你不一起走吗?上海打仗了啊……”
“是啊,上海打仗了,我的男人也去打仗了呢,我得等他回来。”
许挚言展颜一笑,像是冲走了几天来的郁结,等他回来,一切就是这么简单而已。许正中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牵过女儿的手用力握着,缓缓说了一句:“万事小心,保重。”
“是,我会的,您也是。”一瞬间快要流下来的泪还在眼眶里打着转,她用力抱住许正中,“爸爸……”
“你是个傻孩子,一直这么傻……”
“呵呵,傻人有傻福!”许挚言抹了一把眼泪鼻涕,送他们上了火车,此时一别竟不知何时再见,她心里难过,说不出的难过。
辗转着回到家里,许挚言收拾着砸烂的房间,无力感涌上全身。战争此刻于她是如此的接近,甚至随时可能要了她的小命,芸芸众生瞬间变得渺小而苍白,一粒子弹一颗炮弹就可以轻易摧毁一个家庭,一个原本平静美好的世界。她无比痛恨,却又无能为力,她能做的只有祈祷她逃难着的亲人,在战场浴血奋战着的爱人,平安无事。
一直觉得所谓人定胜天不过是自欺欺人,面对太多太多的人和事我们都只能束手无策,有时甚至连逃避都没了气力。兵荒马乱的年代,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下一分钟会不会依然活着,何其悲哀。
十几天过去了许挚言都没收到爸爸他们回到四川老家的消息,心里的紧张一阵强过一阵。又是一年深秋,学校已经停了课,她坐在铺子里望着外面依旧川流不息的人群,想到上一个秋天,她和莫少廷的重逢,那个时候的一切都仿佛像是在昨天,每个人都在,没有变故,没有战争,也没有伤痛。
徐家出了事,沫沫的父亲被革职关进了监狱,母亲心脏病发住了医院,许挚言到医院去看望,强忍着眼泪跟她说了几句话,再次无奈地说着自己真的不知道徐沫的下落。看着曾经优雅的贵妇如今只是一个躺在病床上卑微到无措的病人,担心着丈夫,担心着女儿,苍白干瘦的脸上没了往日的颜色。心里的那根弦像是崩的一下断了,一出医院的门许挚言就蹲在路边不可抑制地大哭起来,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忽然觉得这个秋天无比悲凉。
少廷,我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爸爸他们已经走了快一个月还是没有消息,上海这边乱的一塌糊涂,好在我还活着,算不算是个好消息了?看到沫沫的母亲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几十岁,忽然觉得我们是不是错了?我们是不是太任性了,爱情之于我们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放弃一切?我不知道,或者你知道,可是你不告诉我。我和莫家已经断了联系,我就像是抱着一块浮木在汪洋大海上飘荡,绝望中还夹带着一丝希望,我等着你来救我,却不知道你能不能来。身边的人一个个走了,我还在原地等着你,我怕我走远了,你会找不到我。
少廷,给我点信心吧,我怕自己会撑不下去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我也好好地活着,你说过,回来之后我们就结婚的,说话要算话。
许挚言轻轻把信折好放在胸口处,喃喃地说着:“莫少廷,你要是真的一去不返,我会恨你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