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粽子好吃

3、第三章

　　许挚言一晚没有睡好，一大早迷迷糊糊地吃着早饭，便听到屋外滴滴的汽车喇叭响，她匆忙抓起件衣服和父亲说了一声就急忙闪了出去，匆忙到出门之前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她不自然的低头笑笑，穿好衣服扒拉了几下头发，霍的一下打开大门，看到莫少廷倚在车门边，穿着黑色长风衣，指尖夹着一支烟，口中缓缓吐出一个个白色的烟圈，像极了欧洲文艺故事里迷人的绅士。他轻轻掐掉烟头，背对着阳光抬头给许挚言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许挚言愣了愣神，或者就是这个微笑，让许挚言彻底陷入了进去，以至万劫不复。
　　莫少廷看着眼前的少女，全然一副学生打扮，白色长裤，白色衬衫，淡蓝色外衣，半长的头发柔顺的披着，娇嫩的模样在阳光下明媚的耀眼，断不是昨晚那般清冷撩人，却别有一番风味。他请她上车，带她到城市的大街小巷，看看他和她都并不那么熟悉的十里洋场，花花世界。
　　车停在一家叫京华戏院的门口，他轻轻牵着她下车，进了包厢，他竟带她来听戏。
　　“我以为你们留洋回来的，都听的是西洋歌剧呢。”挚言边看着戏牌边打趣他。
　　“我记得当年你和伯母经常听这出《牡丹亭》，今个正好赶上，不知道你还是不是喜欢。”他慢慢地往挚言面前的杯子里倒茶，声音温暖醇厚。
　　许挚言有片刻的失神，她想起陪母亲看戏，那已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物是人非，她早已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也早已没有了那份闲来听戏的雅兴。只是他还能记得她年少时喜与母亲一起听这出戏，也真真算是有心了，心下不禁顿时暖了又暖。许挚言缓缓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一口温热清甜的茉莉花茶沁入心怀，她最爱的川茶，他居然还记得。腾腾的热气熏着她的脸颊，一不小心差点落下泪来，挚言忙吸了下鼻子抬头对他浅浅的笑，他宠溺地看着她的小女孩模样，心里荡漾起了一片水花，渐渐泛开。
　　莫少廷和许挚言都没有再说话，直直盯着戏台上，款款走出的杜丽娘。纤弱美丽的女子，有着一颗叛逆浪漫的心，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词，她的那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挚言从前最是喜欢，那个时候年纪小，只觉得这故事有说不出的柔情与浪漫，却不知这偏偏只是个故事而已。
　　戏唱罢了，掌声热烈，挚言看向旁边的莫少廷，微微的笑，莫少廷即转头向身边的手下说：“给我送个花篮去给这个陆老板。”之后便牵了许挚言的手，走出了戏院。
　　难得的好天气，莫少廷就这么牵着许挚言走在熙来攘往的街头，挚言低头看看两人紧紧握着的手，不禁红了脸，感觉意外却不那么突兀，自己和他，毕竟是有婚约的，不是么？
　　迎面走来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学生，许挚言一看竟是班里的几个同学，还有徐沫，立刻就松了莫少廷的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觉得一时无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淡淡地与几个同学打招呼，莫少廷被晾在一边，他忽然发现许挚言这个人，好像对什么都淡淡的，不论对人还是对事。徐沫拉住挚言，瞟瞟莫少廷问她：“这个是你朋友？”挚言点点头。她又轻声问道：“你和唐少究竟是怎么回事？”挚言无奈的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就那么回事呗。” 莫少廷听到了，也听懂了。其实他不那么想听到“唐少”这个人，他也不太喜欢许挚言这么淡化他的存在，真的不太喜欢。
　　和她们道别之后，许挚言注意到莫少廷不那么好看的脸色，她不想说什么，也不想解释些什么。她深知她和他之间的，并非是简单的男欢女爱，他们之间有比旁人更近的关系，却又有比旁人更无法跨越的鸿沟，至于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但是她相信，他能明白。她小心地问了句：“我们还逛吗？”莫少廷学着她刚才耸肩的样子，笑着说：“why not？”许挚言呵呵笑着给了他一肘，莫少廷喜笑颜开，一时间温暖如春。
　　深秋的午后，空气都变得微热。一个拥挤而闷燥的小食店里，许挚言坐在窗边的一桌右手托着腮看向窗外，莫少廷把两碗热腾腾的担担面放在桌上，卖相很好，许挚言的眼睛顿时亮晶晶。“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担担面呀？”许挚言轻轻舔了舔嘴唇，看着莫少廷甜甜的笑。莫少廷把筷子递给她，故作深沉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只管吃就是了。”许挚言哼了一声，拿过筷子开始埋头苦吃，不时地用手把前额的碎发别在耳后，红扑扑的小脸，和呼出的热气，吃了一碗又叫了一碗。莫少廷浅笑着问：“你还真能吃，不怕胖？”许挚言闻言从百忙之中抬起头，顺便举起了手臂比划了一下，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我确实很胖。”
　　杂乱的小店，三教九流的食客，惟独这两位格格不入，清丽而胃口极好的女子，温文尔雅的男子，坐在窗边大口吃着正宗的成都担担面，时间在这一刻行得如此缓慢，嘈杂却又安静的让人不想离开。

　　吃饱了的许挚言好像兴致特别好，她和莫少廷并排走在外滩的外白渡桥，给他讲刚来上海时的趣事，高兴时还手舞足蹈地，惹得莫少廷哈哈大笑。
　　本是晴朗的午后，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莫少廷牵起许挚言的手腕就往不远处的百货商店跑去，到了避雨的檐下，他却忘记了放开她的手。过了一会许挚言不好意思地轻轻挣开，从口袋里掏出手绢递给他，“擦擦你头发上的水吧。”莫少廷接过雪白的手绢，看着她低着的微红的脸，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雨水，她抬起头正好与他对视，那纯净而羞怯的眼神，他承认自己是动了心，一把便拥住了眼前的女子，温香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