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陆议番外（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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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香回来的第四天，他起了个大早，换上一身干净舒适的衣服，将头发重又染得乌黑光亮。这一次，他会告诉她，他会一直等她，无论她发生了什么，他都不在乎，无所谓她曾经嫁过人，也无所谓自己曾经在她那里遭受了挫折，只要他不轻言放弃，和她相濡以沫到老对她好补偿她，那么上天一定会原谅她因年少气盛而犯下的错误吧。
老清老早就到了孙府的门边，不声不响目送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谁又想得到，这个时间宝贵日理万机的陆家当家会为了一个女人甘愿默默无闻等候？
当一抹浅浅的鹅黄印入他的眼帘，他情不自禁叫出他习惯的叫法：“尚香——”
面前的尚香梳着已婚女子的发型，但却掩盖不了少女青春的气息，伯言不愿意管他叫夫人，因为那无疑等同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其实他很担心，如果尚香不喜欢自己如此称呼，她该如何是好？但终究，男人的自尊心和好面子让他不得不装作自信满满：“不介意我这么叫吧？”
“不介意，你还是那样叫我好。被人叫夫人，感觉年纪大了好多。”虽然是风趣的交谈，但尚香成熟了不少，说话不再似以往快人快语，也没有了抑扬顿挫的声调和眉飞色舞的神情。
“明白。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借一步？”他很想知道她改变了多少，只是大庭广众不适合交谈。
两人迈着悠闲的步子，最终来到了城外的竹林。伯言的心中很是紧张，但他刻意佯装出了云淡风轻的镇定。
“你好吗？”站定后，他急于知道她的状况，不料尚香也问了相同的问题。
“我很好，你呢？”尚香客气地作答，但是伯言看见了她在回答前迟疑的那一瞬间。每次她有难言之隐的时候，她就会不自觉视线移向一边。他知道她将不快乐的事情瞒着，这使得他越发歉疚。眸子闪过不一样的情愫：“我也很好。”
正想着如何继续话题，不料尚香开了口：“你……有没有成亲的打算？”
“尚香——”被他不明就里一问，他有些乱了，但随即很快明白了突然提起这个原因，“你是否听公绩提过我的事？”
“呃……可以这么说。”她拘谨地将双手拢在袖子下，这一细小举动被观察敏锐的伯言看在眼底，尚香以前说话大大咧咧手舞足蹈，可是现在却如此遮遮掩掩，如果不是为了掩藏手腕的伤，那又何解？
“公绩说你回绝了所有的提亲，得罪了不少达官显贵。你都看不上？”
“公绩又多管闲事了。”讪讪地笑，他的心思早就飞到尚香的手腕处，是多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才造就了历历在目的疤痕？
“是因为我的关系吗？我果然伤你太深了。”
“尚香？”他不忍，他的心上人在为他自责，而他根本就不配受到这样的眷顾，“你不要自责，我早不怪你了。”
“就算、就算你不怪我了——可是我还是想跟你好好见一面！”
……
之后尚香将真实想法毫无保留告知，而伯言的推测也进一步得到证实，他果然错怪尚香了，只是有一点他刚明白，原来尚香认识甘宁早于自己。
“我一直以为早点说清楚对你只有好处，长痛不如短痛，可是我错了，我根本就没说清楚。我让你痛苦了两年——我想再找你一次的，可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迈出这一步，直到后来我嫁了刘备，我才后悔万千皮厚的自己为何拉不下脸。我想让你放下心中的包袱，我想和你好好谈谈，可是来不及了我被软禁了。相信我，我一直一直都想找你的，可是我没想到那个节骨眼，兄长逼我远嫁，我真的、真的——”
向来乐天的尚香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在他面前展现出最是柔弱的那一面。伯言平静如水的双眸渐渐激起千层波涛般汹涌的情愫，她为了他自责愧疚了两年，而他却害了心地善良的他毫无防备之心的圣洁女神，是啊，如此好心肠的人怎么会嫌弃白头的他？
她是那么好，可他却害她那么深。
“尚香——”动容地拉起尚香的手，向来理智善于克制的陆家当家太过感情用事没有拿捏好力道，在拉扯尚香手腕的瞬间，他看到了她极尽全力都要藏住的伤：一道道长短不一的紫色划痕，即使结痂脱落后仍旧刺目，如白玉般光洁细滑的雪肤上竟然会落下这样消不去的创伤！那是刘备造成的，但是却是自己害的，他盯得伤痕出神，忘乎所以到了完全听不到尚香的哀求，那手就像钳子一样巴住尚香的腕子不放，就好像那摄人魂魄的疤痕死死吸引着伯言的目光令他久久无法移开视线一样。
罪恶感，悔恨，厌恶，憎恨全然涌满心头。
对尚香，他满怀罪恶感；
对自己的决定，他悔恨不已；
对素未谋面的刘备，厌恶就是深入心底的第一印象。
而最后，他憎恨的那个，还是丑陋的自己。外表满头白发固然丑，但更令自己不齿的则是自己愚不可及的所作所为。
鼻子一酸，他忍着心头的难耐，呼吸沉重地想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但终究他还是红了眼：“对不起——”越来越强烈的负罪感，逼得他开口道歉，不然他会崩溃的。
“伯言？”尚香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可是他不能说，只能重复不断着那简单的三个字。
尚香，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其实我一直放不下你，我还是那么深爱你，不管我对你做过什么，你能不能原谅我？
深情无限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他从她的眼内看到宽容：“伯言，没关系的，我现在不痛了。”
她依旧是那么善良，虽然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是更加坚定了自己想要保护她的愿望，他会一直陪伴着她，呵护她，总有一天，刘备带给她的苦难会被陆伯言带给她的欢笑取代：“我还是想和你一起，真的。”
他终于说出口了，那份萦绕在心头两年的思念之情，以及深埋心底数载的爱慕之情，“我尝试过不去想你，可是每次闭眼脑海中浮现的都是你的笑，每次听到年龄相仿女子的声音都以为你在笑，每次握住胸前的玉佩都隐约能闻到你残存的香气。我想忘记你，可我做不到，越是想放下越是放不下，除了你，我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我是嫁过一次的女人了，而你是赫赫有名的陆家当家，怎么好……”
他不在乎，他知道刘备没有碰过她，她是完璧之身。
“对不起，我心中容不下别人了。而且我不是单恋，兴霸也在意我。回秣陵的路上我和他说好了，非他不嫁。”
甘兴霸？为什么又是这个名字？两年后的今天，这个名字还要阴魂不散到何时？为何甘兴霸总要先自己一步，夺走尚香的心？
“我始终认定他一个，而且像我这样的妇人，是配不上你的，你放弃我吧。”
几番来去，伯言知道此刻若强留是留不下尚香的心的，泰然自若保持完好风度：“我不强求你，尚香。你也不用愧疚，我放不下你是我自愿的。你可以再一次拒绝我，只是不要躲着我，以后我还可以来找你对吗？”
“如果做朋友的话可以。”
只要尚香还肯见他，他就还有机会。送尚香回府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在城中，一边溜达一边想着心事。
他爱的人心中早已有了别人，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注定他是输家。
甘兴霸比自己早遇到尚香，俘获了她的心。他迟了一步。
如今尚香嫁了刘备又回来了，可甘宁却和她在回东吴的路上私定终生，再一次，他的表白迟了。
为什么总要先他一步？为什么总要抢走尚香？
记得尚香说过，如果她先遇到的是自己，一定会先迷上自己的，只是没有如果，甘兴霸已经出现了。
那么，如果没有甘兴霸的话，尚香始终会接纳自己，回到自己身边的。
他要等一个机会，先发制人，下一次，他绝对要比甘宁动作快。
不要说他太执着，因为他深知，这辈子，除了她，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因为他再清楚不过，尚香是爹娘死后唯一一个让自己流泪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陆议番外（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