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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久别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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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刘备彻底撕破脸,我的自由日子彻底跟我拜拜。
一间屋子,一个丫鬟,屋外小小的院落,便是我的那方小天地。每日隔着窗子观望着振翅高飞的鸟儿,好像我的视线也永远只能看到这么大一片情景。
这就是我的茧,而以上所描述的一切就是茧内的所有天地。
211年,刘备西征,进驻益州。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他出发当日,妻妾子女均需相送的那个早上。也就是在那天,我才得以目睹他不算壮观但绝对不容小视的后宫军团,有名份的自然少不了那几个,只是还有些妾我从未听过,什么李氏、梅氏等等。
当然,那些个依依不舍眼角挂泪的莺莺燕燕们准确无误地印证了刘备的那句“得天下,美丽温柔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的调调,只是,即便她们再意犹未尽地扯着刘备的袖口,再难受地哭泣甚至晕过去,那些人中也没有一个是小小!
“夫人——”开着小差,不知不觉竟然被刘备近了身,他难掩怒意地扣着我的手腕,将我扯到跟前。
自己的夫君要远行了,正室夫人一脸无情连句贴心的话都没,外人看来,刘备是在恼这个。
可我很清楚,他看到我能笑得出来倒好。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之前左手被他弄出的伤口早已结痂,却在此刻隐隐作痛。幅度很小地扭动手腕想挣脱,但是这天底下哪有不花力气就能办成的事?男人修长的指节隐约可见冒起的青筋,冷笑着的唇轻扬出圆弧无疑带出着比方才表情更危险的信息:“夫人,好自为止。”
刘备离去的第五日,我正点着香炉,一门心思地修剪着盆栽,暗雪却冒然闯进跪地行礼:“夫人,请收拾一下,孙权大人准备的船已经等在城外的码头。眼下之际,还有一样必须带走,请夫人在此等候暗雪。”暗雪料到我会惊讶得说不出话,“奴婢知道夫人有太多疑问,但时间紧迫,请容奴婢先将阿斗抱来。”
阿斗?虽然脑子像毛线球一样团团乱,但手还是迅速拉住暗雪的胳膊:“关阿斗什么事?我不要容后汇报,你先长话短说。”
见我的指节死死扣在她的衣料内,无法动弹的暗雪垂下眸子,轻叹口气:“暗雪名为小姐的陪嫁丫鬟,实为孙权大人的探子。”
点到即止,严肃的气氛自我和她之间弥漫开来,一切尽在不言中。孙权是借着我出嫁而派了探子入蜀,还是纯粹为了调查蜀的情报牺牲了我,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婚姻确实被毁了。
松开暗雪:“你快去快回。”其实我早就觉得她不是一般的丫鬟,了得的身手,机警的作风,以及临危不惧的心态。
一直以来,我和娘娘军有说有笑的时候,为祸荆州到处胡闹的时候,将所有人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身上的时候,暗雪却游刃有余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毫无疑问,我被这丫头当棋子利用了,对于这点我是非常痛恨的,但是话说回来,娘娘军离开我的日子里,如果没有她的陪伴和安抚,我会很难过。毕竟,她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拉了我一把,对我这个非亲非故的人也算仁至义尽了。
一盏茶的功夫,暗雪带着昏迷的小阿斗回到了我的住所,没有多过惊讶,我早猜到了她是要带走阿斗,一切照着我所预料的走向。而早在暗雪去找阿斗的时候,我就很有默契地留书一封,告知刘备我母亲病重,必须回去一次。
本就不受到瞩目的两人很容易避开众目,从后门开道,一路顺利抵达城外的码头,江面上一叶扁舟,穿戴簔笠的船夫双手执竿久候多时。
暗雪先行跳上船,随即从我手中接过阿斗。
望着孩童无忧无虑的睡脸,内疚由心底浮上胸襟,我将这孩子从生父手中夺去,这个孩子将来会是什么命运呢?转念一想,即便是个对人不构成威胁的孩子,但他怎么也是一代少主,背负着重大使命。就像我是孙尚香一样,命中注定的身份,由不得你无奈。
阿斗,不要怪我。
“将刘备的独子,唯一的继承人挟持,刘备定会慌了手脚吧。”船舱内,我轻拍阿斗,好让他睡得安稳,一面小声质问暗雪。
她一记颔首予以肯定,随即自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方盒,盒面精雕细琢了葡萄以及婉转藤蔓的图腾干净不失韵味,幽幽檀香自扑鼻而入。她打开盒盖,指着内有的文书:“奴婢花了两年时间,最终发现刘备书房中的暗阁。”
这些是暗阁所藏的文书是军事机密?好奇心的驱使,我取了最上方的一张纸细细端详:那是一张年代久远到泛黄的纸张,出乎我所料,没有名册,没有账目,也没有任何数字的记载,纸面唯有上一大一小两个沾有墨迹的掌印。
不自觉伸出自己的手按在上面比划着,那枚较小的掌印和我差不多尺寸,五指轮廓纤细,应是女子的手。
而另一只相对则大出许多,手指较粗,关节根根分明,应该是男人的手。
按掌为萌?他们约定了什么?
余光瞥见右下角两行小字:刘玄德,小小,初平二年
“你确定这是刘备的军机要务?”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时间匆忙,奴婢尚未来得及查看。”
信手从暗雪怀中带过另一本有些年代被翻得过多的本子,随便翻到其中某一页,墨香扑鼻,娟秀的字体赫然纸上:
——八月初一,晴。
今天城中新开了家彩蝶坊,即便玄德不高兴,我还是硬拖他去了趟。虽然是傍晚,但是生意依旧红火。我知道,男人都不喜陪女子来买胭脂。果不其然,他找了处清闲的角落站着,静静等我。唉,我努力朝好看发展,最受益的人不就是他吗?
——八月十五,晴。
中秋节自然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赏月,这样才能人月两团圆嘛。可是席间,我们吵架了,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争辩,因为中秋节若是争吵,多少不吉利。天下,真的那么重要吗?
——八月十六,小雨。
我承认我是没骨气的小女人,一碗桂花酒酿,就被哄得服服帖帖。其实珍珠玛瑙什么的,我也憧憬,但是比起这些,桂花酒酿却更实实在在。只是这家伙好像糖放太多了。
这是某女子的心情记录吧,很不可思议,三国时代会有类似现代日记的文体。
没有太多心情一一读取,草草翻阅了下,直到某一页空白,显然,这本日记到这一页走向尾声。
反向翻到最后一页记载,感觉女人的字迹潦草,似是心情烦乱,没有写日期没有写天气,但足以见到笔者心中的阴霾:
——明明知道我会伤心,但是他仍旧可以说出那样的话,仗着我爱他,他就可以以他想要的方式待我。有什么比爱错了人更悲哀?决定放手,因为我是真的痛了。
小小?女人的第六感让我不得不将这本日记往素未谋面的她身上套。刘玄德让她失望透顶,所以离开?
“夫人!”暗雪突然站起,伸手指向不远处一艘大规模的船只,“江东派了接应,这样我们就可以放心了。”
暗雪刚说完,不料船夫一下抛开船桨,随即将斗笠扔出船,蓑衣下隐藏着一柄寒枪。
“主母要走,为何要带上小主?”陌生男子腰杆背脊挺拔,虽然人在中年但器宇轩昂,一看便是大将之才。
“你是何人?”此人眉清目秀,皮肤细致紧绷保养不属刘备,再加使的是枪,我大致猜测到他的真实身份。
“赵云赵子龙!”
不愧是一身是胆的常山赵子龙,单枪匹马乔装潜伏,有勇有谋啊。对于英雄,自然是要尊重,我站起身,前行两步将暗雪和阿斗挡在身后,虽然我本来没有叛逃的意思,但既然蜀不容我,我也完全没有必要维护刘备的利益:“赵将军,家母病重,我必须回去一次。阿斗年幼丧母,夫君不在荆州,然我也离去,孩子一人会孤单。”
赵子眼角扫了阿斗,思量再三,手中的武器依旧捏得稳妥:“主母执意要走,赵某不便多留,但还请主母将主公唯一血脉交还。”
“夫人,阿斗不能交。”情急之下,暗雪将手中机要文件全数塞给我,作势要同赵云对阵。
以卵击石,暗雪纵使再伸手矫健受过训练,但对方是赵云,三国顶顶有名的银甲白面将军,手下败将更是不计其数。暗雪没有胜算,她心中很清楚,她不断地以余光瞥向身后渐渐靠近的援军,她是在争取时间。
“暗雪,别冲动。”喝住一心送死企图拖延赵云的暗雪,我将手中的卷轴交予赵云:“这两样是刘玄德妥善保管之物,有劳将军还给他。”
赵云一手紧握兵刃,一手小心接过,待他看清印有掌印薄纸上的签字,刚硬的表情转瞬柔软下:“这是……主公原来一直……”
就在我和赵云周旋的当口,东吴的船越来越近,一股劲道男声从天而降:“东吴甘宁,接驾来迟,望夫人见谅。”
兴霸!两年未见,你好不好?瘦了没?有没有想过我?
急不可待想看看他有没有变,我扭过头去,还未看清,不料船身一记颠簸,暗雪也没有站稳朝后仰倒。赵云看准机会,从我们中间挤过目标直指阿斗。
“糟糕!”暗雪大惊,准备补救。
而我则因为方才一记不稳,朝船沿摔去,就在我扶稳的那一刻,怀中收纳妥当的铜铃却一下蹦出,腾空飞向船外。
那是兴霸的宝贝!来不及多想,身子向外前倾,伸长手指头。
“夫人——”赵云和暗雪几乎异口同声。
我伸直了每一根手指头,绷紧了每一处关节,指尖总算够到了。
只是很不凑巧地,太过投入,太过卖力,我好像冲过头了。
“噗通”一声,我知道我完蛋了。不会游泳,扑腾了两下便无奈地仍由自己朝湖底坠下。一瞬间,只觉得水流不断朝我的耳朵、鼻子还有嘴巴里淹。
本能地闭紧双眼,却阻止不了灌入口中的水顺着喉头而下肆虐着身体每一处。只觉呼吸越来越沉重,耳边什么都听不见,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时间在此刻停止了流逝。
水温好凉啊,就像这些年来我的屋子一样,冷冰冰让人想哭。扣紧手心的铃铛,我就这样不省人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识模糊之间,有人拍打着我的脸,叫唤着我名。
有人叫我,而且还有什么东西——在压我的腹部!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本昏昏欲睡的我有了一丝想抽人的冲动,谁啊,我肚肠都快给挤出来了。
奋力睁开眼睛,一张大大的脸贴得我很近,男人六神无主,头发和衣服全湿了,一边不放弃狠命按压着我的肚子一边没有出息地乱吼乱叫:“醒过来啊,醒过来!”
是大哥?是他将我捞上来的?
“香香……醒了!”太过激动,男人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来,只是重复着几个关键字。
是啊,我好像鬼门关兜了一圈。微微抬起右手,靠着他湿漉漉的膀子示意他看那。
“大哥……”声音虚脱得都不像是自己在说话,“铃铛我没有弄丢……”艰难地咧嘴朝他笑,大哥,你的宝贝香香怎么可能弄丢。
无视铃铛,男人一把将我抱起,紧紧搂进怀中:“傻丫头,你他妈的就是没轻没重。那种东西……”
什么那种东西啊,那可是宝贝啊。眼睛一酸,我贪婪地赖在某人温暖的胸膛,没心没肺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