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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绿茶慢火烹白莲 ...

  •   阿辰的话想必不能全信了,她口中的太子哥哥胸无大志身无长物,简直活脱脱咸鱼一枚。但哪家咸鱼从头到尾长满了心眼?!!

      俞参辰哀叹一声,她在川鱼耳旁嘀咕两声,川鱼点点头,吩咐旁边的小厮照顾好她,然后趁着人影纷杂,悄悄溜出去了。

      等觥筹交错结束,回到府中,卸下一身疲惫,俞参辰重新审视和构思计划。

      “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突然,阿辰细小的声音传来,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愤怒,像耳朵被扎了一下,让人没法忽视。

      俞参辰一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没道歉,于是绕着阿辰的袖子,真挚诚恳地说道:“这件事确实是我太不长脑子了,早该预料到阮怀蛟不是个等闲之辈。你放心,我已经想到了对策,不会让俞府陷入危险的。”

      阿辰的眼睛瞪大了,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俞参辰连连道:“你、你、你还想有下次!”

      “我们不先出手的话就要被他害惨了,”俞参辰握住阿辰的手,温声细语:“前几天你去宫里,陪着太后时还好好的,结果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阮怀蛟的下人就中了邪,想一下,这件事除了他还有谁敢对你下手?”

      “那也不能说明就是太子哥哥做的,我和太子哥哥虽然感情没那么深厚,但至少是一起长大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至于害我,况且谁害人会做的这么明显......”阿辰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音截然而止,惊慌地望向俞参辰。

      对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撩了一把衣袖,轻飘飘说道:“就是因为别人不会信啊,所以才会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阿辰摇摇头,本就虚弱地身体又经历一番激烈的情感斗争,这会儿神志倦怠,虚晃地摇摇头,“我不相信太子哥哥会是这样的人......”

      “相不相信由不得你,现在保全自身最重要,阿辰,我——”她停顿一下,说:“有个主意,是解决把柄的最好方法,如果你不愿意我再另想,但先听我说说好吗?”

      “嗯。”

      俞参辰提着气,一鼓作气地顺了出来,这个方法实在是损,损的她脸皮都有点发烫,“我想做套把戏......把你与阮怀蛟的婚期提前,最好这几天就完婚,至少开始准备了。”

      阿辰听到这句话身形颤了颤,多年来被教导的端庄的仪态让她稳住了面部表情,但是眼神还是流露出些许情绪,连睫毛都在诘问“你没事吧”?

      “我们已经有把柄在阮怀蛟手里了,皇帝好疑,如果我们给出太多时间就有机会让阮怀蛟脱离与俞府的关系,他再拿出酒壶做证就相当于在皇上那里多了双重信任的保障,到了这时候,俞府就等于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俞参辰说的绘声绘色,手舞足蹈面部狰狞,用上了全身力气演绎一出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场景,最后化掌为刀,在阿辰面前携着凌厉的风劈下,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这......”阿辰嘴唇颤抖,她在高墙中生长,没听过这些野蛮,登时无助地立在原地,双目没有定点地四处看,慌乱无措起来。俞参辰也不打扰她,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她想着如果阿辰不同意,那就再想另一套办法,反正事在人为,条条大路通罗马。

      良久后,阿辰发出声音,很轻很轻,没有直接回应她。

      “我小时候想着自己一定要嫁一个最好的夫婿,他英俊、仁爱,善良,战场上骁勇善战、飒爽英姿,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男子......”说到这里,阿辰突然抬起头,直视俞参辰,目光冷静,却让人遍体生寒,“所以听到自己和太子哥哥定亲后,突然觉得也不错,虽然他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我原以为一起长大至少知根知底,所以没有情爱也没有关系。你来到我身边,我以为自己终于有了灵肉合一般亲密的姊妹,所以想将心里话说给你听。可是无论走到哪里,所有人都在用身份耍着心计。”

      “......”

      不是等等,灵肉合一是这么用的吗?

      突然被指到,就像是别人喂了三五个大肉包子正巴巴等下一个呢,猝不及防就被对方插了一刀,还是插在心尖上,思绪太多太杂,俞参辰满口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仁爱礼智信涌到嘴边说不出口,因为阿辰说的是事实——

      可是事实并不代表正确和好用,它只是个阐述,因为良善而被害死,也只是个板上钉钉的阐述,没法翻供,没法复仇,死的憋屈,在这时候身份就是个好用的东西,做事看人中推波助澜,如果对自己有帮助,不加害于旁人的前提下,用一用又何妨?

      “并非大家都要对你耍心机,只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要么让自己豁达一点,要么就有能力达成你想要的世界,怨天尤人会让自己很难过的。”俞参辰生硬地一字一句道。

      阿辰又是陷入沉默,脸色暗淡,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落了层灰,天真破灭的余烬。不知从哪一刻开始的,她黯然失色。

      “所以我很累了,这具破药罐子身体就交给你了,我在这里等着你。”说完后,阿辰如行至暮年一般寂静,落寞地隐身而去。

      俞参辰看着她隐去的身影,突然想到几个字,清醒又愚昧。

      “殿下,您让我打探的人有消息了。”一个小侍卫身姿轻巧便捷地飞进房门,躬身在阮怀蛟面前,笑起来格外喜庆。

      “那你说说。”阮怀蛟挑着花,寻摸该剪走哪一枝。

      “她们这几日还挺安生,就是老是往太后那里跑,不过有件事也挺奇怪的,要说她们进宫不嫌遇到人说会儿话,又总是走小路,要说不愿遇见旁人,又总是在池塘旁嬉闹一会儿。一连几天皆是如此,但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

      “池塘旁发现什么没有?”

      闻述皱着眉头,整张脸从喜气洋洋变成了个苦瓜,“怪就怪在这里,池塘旁也都很正常,除了昨日俞小姐玩过头差点掉进去,还是她身边的侍女一把将她扶住。”他挠挠头,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我们要做什么?”

      “能做什么?”阮怀蛟剑眉一挑,将花剪得不忍直视,推远些,叹了一口气,右手上上下下来回几次,最终还是把魔爪伸向下几盆花草,“她们不先出手咱们就见招拆招,不过先提防点。对了,前几天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闻述又笑起来,重重地拍了自己胸脯一下,“您瞧好吧,我办事指定让您放心!”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抬头看了闻述一眼,之前原本是不怎么担心的,但听完对方这话突然觉得有些事还是须得躬行。

      “.......还是拿过来给我看看吧。”

      闻述:“......”

      不过这次闻述确实靠得住,做风筝要用到的东西一样不少,丝绢、纸张和木材用的都是上等材料,另附笔墨和山水画,也是举朝闻名的画师邱望堪笔下出来的。

      邱望堪是禄朝最有名的画师,更为难得的是他出自民间,向来行踪不定,不为朝廷作画也不为世人作画,心思诡辩难猜,兴致来了就提笔唰唰几下,随手撇给旁人,这一随心之作就能在市面炒到出人意料的价钱,甚至本人所用的笔墨都受人追捧。

      其中他的一副山水画最是闻名于世,皇帝垂涎不已,一方面邱望堪本人不愿意给,以方面又恐旁人说三道四,就只能心底里猫爪子挠似的痒,却从未拿到手过。

      阮怀蛟展开这幅山水图,皱皱眉,难得不端架子的秃噜出来几个字:“是世人情趣审美集体下降了吗?就这,有什么好抢的?浪费了我好几本珍藏的话本!”

      闻述:“......”

      他不敢多说,这时候发出任何声音都是忤逆之言,要被砍头的。

      远在千里之外的邱望堪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望着眼前的话本陷入沉思。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暖意裹在身上,扑面而来的风将人吹得昏昏欲睡。俞参辰梳妆打扮好,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恍惚间时间交错,她与阿辰隔着千百年相遇,承担了不一样的人生。她突然记起阿辰那句灵肉合一,说着十分亲密,其实也没有,她们谁也把控不了彼此的灵魂,但历经千年风与尘的两个灵魂碰撞在一起,还是会使她心悸。她记起些以前的事,比如已决这个名字,这是她给自己取的,已决,俞参辰,是母上大人取得名字。

      说到那位老妈子,她在那边还好吗?有多么为自己伤心难过呢?俞参辰怅惘起来,回忆溜号到穿越的那天,印象中只有猪肘子,有些事如鲠在喉可是就是记不起来,笼着厚厚的云雾,怎么也找不到入口,一时间,难以言表的悲伤涌上心头,她看着自己眼圈红了一大片,

      “小姐,小姐?”

      耳边传来一道粗重的问询声,俞参辰从纷杂的思绪中惊醒,视线重新归位,定格在铜镜中自己的脸上,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的李侍娘。她端着汤,面色疑惑,“小姐这是想什么呢?我在这叫了半天小姐愣是没理我。”

      李侍娘的声音很是神奇,骂人的时候格外嘹亮,心平气静讲话的时候又十分低沉,声线有些粗,有时候俞参辰心烦意乱,找李侍娘说说话,就舒心许多。

      “你这是端的什么?”

      “莲子汤,里面加上点草药,天要热起来了,在宫里走上一程太长,小姐身子也不好,我就先备了莲子汤给小姐去火。”

      俞参辰笑了下,端起来,一饮而尽,紧接着又听到李侍娘的声音,“川鱼她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了,你们快些走吧,一会儿正午头了,再多莲子汤都不管用。”

      对,刚刚是自己让川鱼去外面等着了,本以为没一会儿,结果自己在这神游了半天。俞参辰想到这里,一蹦三丈高,撒腿儿跑了出去,看到川鱼白皙的脸被晒得发红,头上也蒙了一层汗珠,心下十分愧疚。她摸摸鼻子,心虚地蹭过去,“川鱼,你说我这脑子不管用,把你放这又给忘了,别生我气好不好?”

      川鱼瞥她一眼,眼神无波无澜,说道:“小姐不要说笑了,快些上马车吧。”

      俞参辰:“......”

      这个人好冷漠哦,伤心。

      “哦,对了,”走了没两步,俞参辰又从车帘后露出头,“我该叫她什么啊?本来脑子就不好使,中邪一次,记忆更不准了。”她挠着头憨笑了下。

      “阿娘,因为夫人早年病逝,小姐算是李侍娘带大的,自小便唤她喊阿娘。”川鱼一如既往的语调平平,但在浮躁的热气里,怎么听对方都有一种“看在你是个出尽洋相的小傻逼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告诉你”的语气,俞参辰甚至怀疑她是在心里翻着白眼说出这句话的。

      另一边,春宴水。

      “殿下,您怎么突然走了这条小道了?”闻述手里拿着箱子,从东宫到太后寝宫,走小路更是偏远,他已经吭哧吭哧走了一路,而面前这位殿下步履不停,脚下生风,浑身上下也就脸端着点。

      闻述忍了一会儿......

      实在没忍住,喘着粗气,问道:“殿下,您对俞小姐很感兴趣啊。”

      “对啊,”阮怀蛟突然转过身,拿扇子在闻述头上点了一点,“去见我未来娘子,怎么能不快一点?懂不懂什么叫作‘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阮怀蛟神神叨叨一通,上下打量闻述,然后眯着眼走了。

      闻述:“……”

      是谁前几天让自己偷偷换酒的?是谁让自己无时无刻跟踪俞小姐的?是谁让俞小姐气的头疼突然戒酒又突然喝酒的?

      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让阮怀蛟这么一刺激,他突然觉得手中的东西也不重了,腿也不酸了,身轻如燕,比前边那主子还健步如飞,一点都不想看见某位。

      他吧嗒吧嗒往前走,直到听见一声“停下”,闻述疑惑地回头看去。

      阮怀蛟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张望了下四周,说:“就在这吧,先歇一会儿。”

      闻述热泪盈眶,这位丧尽天良的人终于良心发现了,也不装瞎了,终于看见他可怜的小仆人落下的黄豆大小的汗水了。

      可等他扫视一圈,才发现这里除了花就是草,唯一能坐的就是分开的树杈,“殿下,这也没坐的地方啊,咱去前边亭子里休息呗。”

      “就在这。”阮怀蛟一挽衣帘,大刀阔斧地坐在箱子上,两条长腿支在地面。

      闻述:......???

      他在一旁瑟缩了会儿,对自家殿下的腿心向往之,犹豫着上前,阮怀蛟一眼给瞪了回去。

      “......”

      于是闻述吧唧一声坐在了地上,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大地是人类的母亲,拥有宽广博大的胸怀。他爱大地,而太子殿下的腿,他压根不稀罕,瘦骨伶仃的,硌得慌。

      谁料才刚坐下,太子殿下又站了起来,吐出一句:“时间到了,走吧。”

      说完,摇曳着身姿走了,背影透露出十分的猖狂。

      闻述感觉自己的脸快与这万物萌生的色一样了——五彩缤纷,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他这位未及弱冠之年的主子,已经把自己过活成从心所欲不逾矩的模样了,想一出是一出。

      闻述深深吸一口气,将大箱子抱了起来,莽着步子往前冲,直到听到一声闷哼,才从大箱子的后面挪出头来,惊奇地发现自家殿下还真是来会佳人的。

      他忙放下箱子行礼:“见过俞小姐。”转头发现自家殿下面色惨白,额头上铺着一层薄薄的汗珠,突然心生不妙,于是这时候俞参辰的声音变得格外动听美妙,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起来吧。”俞参辰轻快地说道,“就咱这关系,也不必向我行如此大礼了。”

      阮怀蛟:“......”

      以前有位朋友总是叫他收收神通,他当耳旁风,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作造化弄人,刚刚的尾巴翘的能上天,这会儿委屈都得压在心里,面上还得言笑晏晏,让人如沐春风。

      闻述看了他们一眼,阮怀蛟刚刚虽面色凝固一瞬,这会儿又恢复了和气的模样,笑容可掬,俞小姐轻起薄唇,两人相扶去池塘边,两道身体看上去格外和谐,像是一对璧人。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大概就是你和你主子的思路。

      对方脑子里有山路十八弯九曲回环,自己也跟着转,别说跟上对方的脚步了,直接啪叽一下掉下山崖。

      闻述眨巴眨巴眼镜,靠在箱子旁,问俞小姐带来的侍女:“俞小姐和太子爷关系听好……哈。”

      川鱼不错眼地凝视着他,她瞳仁大,眼睛里又不带任何情绪,像鱼一样,安静无声,也……瘆得慌。

      闻述:“……”

      他立即做了个封口的动作,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欣赏美景。

      那边的俞参辰和阮怀蛟并不知晓这边光景。

      “太子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你为我下水捉鱼吗?那时候我们才多大,我说我要亲自下午,你非不让,结果自己下水,淹得够呛。”

      俞参辰背着着阿辰先前给她准备好的台词,顺带揪了一朵花插在阮怀蛟头上,“你呀,可真是让人喜欢得紧。”然后朝他胸口捶了一拳。

      “咳......”阮怀蛟春风般的面容差点裂开,前有闻述箱子砸后背,又有俞参辰胸口碎大石。他把花拿下来,笼在掌心轻轻揉,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说笑了,妹妹你还当真是一如既往的调皮。”

      “现在哥哥还肯为了我这么做吗?现在的我还值得太子哥哥为我这么做吗?”

      俞参辰比阮怀蛟低上半个头,从阮怀蛟的角度看过去,对方显得十分为委屈,尤其嘴角向下一弯,瘦弱的样子,很让人心生怜爱。

      眼看着她的裙摆已经擦到了岸边。阮怀蛟不动声色地把对方扯回来一点,“求天问地,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你觉得你值不值得呢?”

      他运气一二,挥开扇子,掩住自己半张脸,眼睛里映着春花和池水。两厢池水映着窈窕人影,俞参辰明明还没有“不慎落水”,就已经觉得自己被铺天盖地的春意淋了满身。

      她心下一紧,知道棋逢对手了。

      自己一朵清幽绿茶,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个盛世白莲!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绿茶慢火烹白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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