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徒》范醒

8、27日

　　对于白冠军的“请求”，逄树点了头，只说了一句话：“遇事要主动。”于是，于迷就在三天后接到白冠军的通讯时满满地答应了下来。正如逄树所说，遇事逃避是没有用的，不如就迎头上去，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样的好。再说，以白冠军的能力，于迷就算想拒绝，恐怕也不那么容易。

　　对于于迷的要求，禹山只有开心。这些日子虽然过得四平八稳，却完全不符合禹山的个性，把他闷坏了。禹山从来都是好玩好闹好八卦的个性。在扬纱海时就拉帮结派，俨然□□小头目。要不是父亲病故又遇见了于迷和逄树，他恐怕到现在还是天天在街上卖卖小道消息，外加坑蒙拐骗，过他的逍遥日子。

　　只是以前禹山是浓眉大眼的阳光帅哥，受女孩子欢迎。现在他却是胖圆胖圆、敦实可爱，受欢迎面积大幅增加，可谓男女老少皆宜。虽然他有些可惜自己少了出风头的机会，但是，在他人面前不用做作也能游刃有余的感觉，却意外地让他很舒服。而且，对于打听消息来说，他现在的外表却是再好不过的条件了。

　　唯一可惜的是，这半个多月来一直呆在老城区这个小餐馆的后厨里，打探到的消息无非是东家长李家短，虽然禹山算是老城区的万事通了，但于迷想要知道的消息却完全不在他现在这个位置有办法得知的。现在，逄树让他辞职，于迷又交给他这个任务，他整个人一下就飞起来了。被于迷重视，被于迷信任的感觉非常美妙呢。

　　半个月的时间，每日，禹山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早晨被逄树的训练折磨；下午打扮一新去各处结识朋友打探消息，偶尔还会赚点小钱花花；晚上，要泡逄树为他特制的药澡，顺便汇报今日情报。一日不断，终于在第十天上，禹山带回来一个准确的消息。

　　“里帆城城主办寿宴？”于迷皱起眉头，这算什么事？值得白冠军这样的角色重视？

　　“是。听说，城主此次寿宴办得特别盛大，请了很多难得一见的人物。有传说，集迟区的道奇家也要来人。因为，城主是道奇家的一个什么远亲，突然联系上了，特别来人送寿礼。所以，城主非常得意。”这些，禹山都是听城主儿子的司机说的。禹山为了接近他，可是花了不少基特，消息绝对没问题。

　　远亲？突然联系？于迷嘿嘿笑了两声，点了点头：“除了道奇家，还有什么重要人物吗？”

　　禹山坐在黑黢黢的药汁里，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儿：“他还说了一些本城的名流，但我觉得都没什么必要注意。倒是有一个不一般的事。他说，本来寿宴都准备好了，这两天城主突然下令还要拔高规格。想来是，除了道奇家的人，还有大人物要来。但是，城主口风很紧，谁也没说。为这事，城主儿子还在梭车上发了好几顿牢骚呢。”

　　如此说来，白冠军那天要出现在寿宴了？那他要以什么身份出现呢？如果让自己顶替白冠军的身份出现在挑战赛上的话，他想证明的只有一条，那就是——他不是白冠军。向谁证明，为什么证明，这些且不去管。于迷现在最担心的是，他如果是找个替死鬼呢？比如在挑战赛上搅事，然后把自己灭了，这在他看来是很容易的事吧？不过，为什么找上自己？这是于迷最最不明白的事情。

　　26日，清晨，于迷刚打开门，就看见门前铁塔一样站着三个大汉，其中两个手中都拿着大大的手提箱。

　　“小姐。我家主人说，这是给你的，请你过目。”为首的一个非常恭谨地行了个礼，身后两人利索地走过来，把手提箱举到于迷面前。

　　“好，我收下了。”这三人半个月来天天在四周隐蔽性地守着，以于迷的眼神对他们早就熟悉，此时也不矫作，点了点头，让身后的禹山把东西接过来，就关了门。

　　手提箱里，一个装的是白冠军的装备——蒙头的斗篷，还有一个最先进的战斗类灵械装备，还有码得整整齐齐半箱子几十枚三级能量灵石。

　　“哇，真有钱。”禹山现在眼界高了，但看见这些，还是忍不住惊叹。好吧，不得不说，几十个三级能量灵石确实值不少钱。那款最先进的灵械装备更别说，这几十个三级能量灵石连他的零头都不够。

　　禹山叹息着，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看着于迷打开第二个手提箱。

　　最醒目的，是放在最上面的那张纯金色的白帆灵械师协会的会卡。这就是那张代表着会长权利的会卡，恐怕在整个白帆里，这是唯一的一张。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只要用知基在里面轻轻一划就算锁定了身份。

　　于迷拿到手上，手都在发抖，天天天，太美妙了。过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举起会卡在知基上一划，知基能感觉到一丝轻微的抖动，完成了。

　　卡片下面是一块记录灵石。于迷把它往灵械里一放，轻轻一转，眼前出现光幕，于迷看清上面的内容，不由微笑起来。竟然是所有的试题及答案，而且还是私人性的光幕。也就是说，打开之后，只有自己能看得见。就象那天在灰网考试一样。真拿出来用，确实非常适合做弊。

　　看到这样的礼物，于迷稍稍放了点心。最少，白冠军在这方面显示了诚意，不象是打算过河折桥的人会做的事。

　　27日，白帆灵械师协会的主会场，算起来已是非常宏大，比正规赛车场还要大一倍，可还是挤得满满当当。前面有位置的，是前五百名参赛者，后面的全是站着。因为并不限制，所以，无论是什么名次的人，甚至没参加的人也来看个热闹。

　　于迷进场时，场内一片安静。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意外瘦小的白冠军进场。这个人，只在传说里听说过，谁也没见过真面目。如今，大家虽然也只看到一个斗篷，但大多人却感觉非常心满意足。见到传奇人物了啊！

　　于迷外面穿着斗篷，里面穿着防护服，还加上战斗灵械，腿上还有气流灵械，总之，从头武装到脚。禹山化了妆跟在自己身后做跟班，逄树不知道躲在哪里，连于迷的感知都无法对他的存在进行探测。

　　“欢迎各位莅临白帆灵械师协会，谢谢各位一直以来对白帆灵械师协会的支持，现在，本次挑战赛最后环节正式启动。”

　　于迷话不多，直入重点。场下观众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白冠军的声音如此年轻……中性。按说，十年的冠军，怎么说，这人也绝对到中年了，可眼前人的声音却顶多二十……这，这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因着这样的震惊，场下安静了足了半分钟才突然哄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于迷从未遇过这样的场面，第一次发现连掌声这种东西宏大起来似有攻击性，于迷掌心全是汗，心跳如鼓。说不出是兴奋还是害怕，整个人都变得热腾腾的。

　　足过了三分钟，掌声才渐渐停歇。于迷一伸手：“哪位是本次挑战赛的冠军？”

　　“在下赛翡。”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老头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向于迷行了一礼：“见过白会长。”

　　于迷一愣，这人……好象不怎么在乎白冠军的声名呢，难道是恃才自傲？一老头子你傲什么啊？到了这把年纪还是低阶灵械师，要是于迷恐怕都不好意思参加这种比赛呢。

　　于迷抿了抿嘴，问道：“赛翡先生，请问你愿意挑战最后一项吗？”

　　赛翡依旧慢吞吞地，仰了下头：“当然，不然在下何必在此？”

　　此言一出，场下一片骚动，显然没人预料到会有人对白冠军如此不客气。特别是白帆会里的成员，更是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好几个都要上来教训教训这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对自己会长无礼？！

　　于迷觉得好玩，手虚空一按，骚动声渐停。于迷才朗声问：“好。请问在灵械领域，赛翡先生最擅长的是哪一方面？”

　　“都很擅长。”老头子非常牛气地不把刚才的动静放在眼里，仰着脖子哼了一声，才大言道。

　　果然这世界什么人都有啊。这人想出名想疯了。能力连中阶未入，脾性就有大师水准了。于迷微笑地看着赛翡，就让自己打击他一下吧。于迷口气温和：“没想到里帆城也有如白某当年一样豪情的人物。甚好甚好。这才能显示出我们里帆城的风格气质。既然是赛翡先生挑战，不如就由先生出题吧。白某陪先生玩玩亦无不可。”

　　擦！于迷离得虽远也能感觉到老头快把头梗断了，气得说不出话来。前半句说老头象白冠军当年，这已是把老头贬到地底下去了，后半句玩玩，更是客气地不把老头放在眼里。

　　“好！那我们就限定半个小时内，设计一款三级输出式能量阵，并刻在灵石上，谁的杀伤值大谁赢！”老头气疯了，直接把刻刀拿出来，指着于迷。

　　老头果然疯了。不但要设计还要刻在灵石上，只能半个小时，这对谁都是强人所难。光设计能量阵的过程就已经非常复杂，无论是计算还是布局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老头敢当成千百人说这话，八成在家已经设计过了，而且不只刻过一件，现在不过是一个复刻的过程。

　　还挺卑鄙呢，难怪到这把年纪还这水平。于迷不禁摇摇头。

　　见于迷摇头，老头一下就得意起来：“怎么？白会长……”

　　于迷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道：“赛翡先生，半个小时的时间太长了，在场这么多人干等半个小时，太以为难他们了。不如十五分钟怎么样？我们也不要弄得太复杂了，不过是一个能量阵罢了，能尽可能多地放出能量是最基本的要求。你说呢？”

　　老头一下懵了。是，于迷说的一点没错。输出式能量阵的基本要求确实是尽量多的放出能量，但这也是终极目标好不好？！而且，现场只试一次的话，连稳定性都可以忽略，这个要求就成了唯一要求了。可是……十五分钟？！会有这样的灵械师存在吗？！

　　“怎么样？赛翡先生？”于迷口气依旧温和。

　　老头咬牙好一会儿，才青着脸，狠狠地点点头：“就按会长说的办！”这会儿，老头叫出会长两字了。不过，老头心里只觉得，自己完不成，白冠军肯定也完不成，绝不能让他给吓趴下了，死撑着也要应下来。

　　懂点行的都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如今却要生生在眼前上演，这让哪个能不激动呢？于迷拿起刻刀，接过空白灵石，打开强光灯，听到计时器梆的一声，开始下刀。就在这一刻，场下突然暴起一阵嗡嗡声。嗡嗡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前面坐着的人也坐不住了，所有人都冲到赛台前，盯着于迷的放大光幕，激动不已。

　　赛翡敢出这样的试题只能说瞎了眼。如果出理论辩论题于迷恐怕还真不行，只靠那些试题的临阵磨枪，也未必能在抢答中得胜。可是，赛翡出的是实践题，而且还是快速实践。这就直接撞上了于迷的枪口。

　　从于迷有记忆起，手上就拿着刻刀，每天就与这些灵械打交道，是她一直在养活逄树与逄宁大叔，一直到逄宁大叔过世，才听他的话，把这些收了起来，离开当初的地方，遇见了禹山。可以说，为了养活逄树和逄宁，于迷几乎每天二十个小时都在不停地刻。留给她设计思考的时间少之又少，那些个底层灵师们谁管你怎么辛苦，哪个速度快哪个输出能量大就选哪个，这是真理。这方面，于迷还真的是非常有自信。当年……哼！

　　根本不用设计，因为有成千上万个回路在脑中，不过是个简单的输出式能量阵，哪需要那么麻烦？如果老头还要求个输出形状什么的，那于迷输的可能性还有，可他什么都没有要求，这简直就是送胜利给于迷。

　　于迷面上慢不经心，当然，罩着斗篷看不出来，但她的姿态优雅坦然，确实比老头看起来好太多了。老头越急越错，竟然还刻坏了几刀，补救起来更费时间。于是更加急迫，手都不由地抖了起来。不用是内行，傻子看看拿着刻刀的两双手就知道结果了。

　　“梆！”计时器再次响起。

　　于迷拿起刻好的灵石轻轻一吹，把灵石上的刻灰吹走，往灵械上一按，一阵光亮闪过，很完美。

　　赛翡看着于迷的这个动作，手中的刀与灵石咕噜一下掉在了地上，一脸悲戚，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跳起来，向场外狂奔而去。而场下的人都自动地让出一条道，没几秒钟，赛翡就消失在宏大的白帆会场。

　　场里一片安静，刚才为于迷激动的人群也沉默下来。毕竟……被羞走的那位是里帆城的冠军啊。这样的结果多少让里帆城的灵械师们心里不是滋味。

　　于迷也没出声。看着那条还存在的不自然的人群通道，不知该怎么说。自己竟然把冠军给羞气而去，这该怎么收场？！难道让整个里帆城的人认为白冠军是来挑衅里帆城的？

　　想到这里，于迷突然笑起来，这样……似乎也不错。给那小子找点麻烦，何乐而不为？于迷站了起来，决定说几句结束语就走人，把这摊子留给白冠军就好。

　　谁知，于迷还没说话，场中就突然暴出一个声音：“白会长真厉害，我们里帆城果然是水平不够。不过，藏头缩尾不是好汉，白会长，既然来了，让大家瞻仰瞻仰你的尊容吧？！”听上去很客气，可是那人声音巨大还是个粗嗓门，听起来简直象质问而不是询问了。不过，他的这番话让其他人也起了心思，更何况刚才才让里帆城的人失了面子，现在他们更是有微妙的同心协力的感觉，立刻地，就有人跟着起哄。

　　于迷眉头一皱，这人是来找碴的。挑这种时机来挑动人心，为什么要看白冠军的样子？难道这就是白朗担心的事？不过，自己答应白朗的事已做到，可没有替他收拾烂摊子的好习惯。于迷手一伸，道：“比赛完毕。过关者得到的奖励请到事务处领取。散会。”

　　说着，于迷不管那些人怎么想，站起来，拉着禹山就往会场后面走。还没走出门，就听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别让他跑了，敢在我们里帆城辱人，就要承担后果！”伴着声音就是大片的惨叫声和能量弹的声音，还夹杂着气流的滋滋声。于迷没有回头，拉着禹山跑了起来。

　　那个熟悉的声音竟然是赛翡！那冠军老头！竟然不是羞愤而走，而是去找人砸场子的！而且来的都是灵师，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找到如此大量的灵师？！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那与自己比这一场是为什么？！

　　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偌大一个白帆灵械师协会，竟然突然间一个保卫灵师都没有了，根本没有对击的声音，只是一片一片的单方面屠杀。白冠军果然还是找自己来当替死鬼的啊？！

　　于迷拍动腿上的气流灵械，与禹山并肩一路疾奔，说不出心里是失望还是早就了然的明悟。

作者有话说

　　越来越不象言情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