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铁马冰河来 ...
-
“什么！”秦府里，一声尖叫直冲云霄，正努力拿着一根线穿针眼的秦夫人吓了一跳，手也被针扎了下，“嘶”，她痛地轻呼一声，遂一拍大腿，气沉丹田，朝着内院吼道：“秦珩，你小声点，一惊一乍，成何体统！”被毓妍紧紧捂住嘴巴的秦珩发不出声音，只得连连眨眼。“你说裴晅那厮向你父亲提亲了？”“嗯，父亲答应了。只说要两家相看过后，再定日子。”毓妍羞涩地答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毓妍姐姐，你们终于能够修成正果了！”秦珩拉着毓妍的手，激动地仿佛自己要成亲一般。“我可真羡慕你们。”秦珩叹了口气，道：“子初哥哥近来事情繁忙，我都许久没见过他了。”“我听兄长说，近日朝堂上不太平。有人弹劾太子意图不轨，今上大怒，削其监国一职，又令其禁足反思。据说亲近东宫的官员都乱成了一锅粥，兄长是其中一员，自然免不了琐事缠身。”“这可真奇怪，太子本来就要继位大统，既已监国，何来不轨之图。莫不是有人蓄意构陷？”秦珩问道，“这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父亲和兄长提到，这件事与你父亲有关。”毓妍悄声道，“珩儿，这些话你就当从未听我说过。这几日我恐怕不能常来看你了，你多保重。”说罢便施施然离去，只留下脑瓜子嗡嗡的秦珩立在原处。
彼时秦修平正于书房内斜倚着桌案，翻看着史书，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乍听到秦珩在外面吵闹的声音，不觉皱了皱眉头，对旁边的小厮道“还不快让姑娘进来，没点眼色。”“砰”地一声，秦珩破门而入，“唉呀妈呀，吓为父一跳。”秦修平捂着心口，“珩儿什么事来找我啊？”“爹，您还是不是和我一边儿了。子初哥哥在东宫为官，您把他老大弹劾了，他往后可怎么混啊。”秦修平看着这胳膊肘儿使劲往外拐的闺女，心下悲叹：女大不中留啊。他双眼湿润，语气颤抖“珩儿，你这是在怨我吗？”秦珩看着老父亲强忍着眼泪的表情，于心不忍，语气柔和了些“也不是怨您，就是”秦珩话还没说完，秦修平就“啊！”的一声嚎了出来，“珩儿，你一个闺阁女儿，怎么知道这官场险恶，为父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吃不饱，睡不好，还受人奚落啊。他秦修远如今在朝中独揽大权，他让人往西，谁敢往东啊。他让我弹劾，我怎么敢不听啊。”秦修平边说便用袖子拭泪，“罢了，珩儿既怨为父，为父就去秉明圣上，这都是我构陷，什么罪责由我一人承担。”他捋了捋袖子，就要往门口走，见秦珩静静地站在一旁，不为所动。秦修平又道：“珩儿，你莫要拦为父，为父这就去，别拦我，珩儿，珩儿？”入戏太深的秦修平连连唤了好几声，都没人应答。那小厮回道：“老爷，姑娘方才就已经离开了。”“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都一把年纪的人，哭多了伤身哪。”秦修平甩了甩衣袖，步伐矫健地回到原来的地方，波澜不惊地翻着书页。小厮心道：这出神入化的演技，高，实在是高！
秦珩闷闷不乐地走出了秦府，在长街上迎面撞上一人，可不就是即将成亲的裴晅，她只道了句：“是你啊，恭喜恭喜。”说罢就想离去。谁料裴晅拦住了她，“哎，你这是去哪？”“关你什么事，该干啥干啥去。”秦珩语气不善，抬腿想走，忽听得裴晅低声说了句“那，再见。”她狐疑地看着裴晅，这人怎么回事？“等会儿，你咋整的？”“没事儿，就是那啥，下月我要外出历练，毓妍就拜托你照顾了。”裴晅声音有点哽咽。“兄弟，你这整的一副要去赴死的表情，到底什么事儿啊！”秦珩眉宇间流露出担忧之色。“我下月要去朔北随军出征。”裴晅正色道，“什么！”秦珩再次发出了震惊的尖叫声，“秦珩，你是不是皮痒？”秦夫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秦珩晃了晃脑袋，“是幻听，幻听。”她捂紧了自己的心口。“可你不是已经去毓妍姐姐家提亲了吗，你怎么向她解释啊？”裴晅满脸忧愁，深深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大概要退亲吧。”“什么！”秦珩陡然拔高了音调，“我天，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不知道子初怎么忍受的。”裴晅捂着耳朵抱怨道。“你是有病吗，退亲，你是存心要毓妍姐姐伤心吗。”“我也不想啊，可是沙场无眼，我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话音刚落，两人都沉默了。良久，秦珩开了口“说真的，裴晅。你会回来的吧，你坑子初哥哥，对我恩将仇报那事儿我可还记得啊，你要是不回来，我跑到朔北也会帮毓妍姐姐给你逮回来。”裴晅朗声笑了出来，“那是当然，小爷是谁，到朔北杀他个片甲不留，定会凯旋。到时候，你想要什么赔偿，尽管开口。”阳光下的少年意气风发，像极了旧时金戈铁马的将军。“那我就勉强在毓妍姐姐面前为你多多美言几句了。”秦珩颔首道，“多谢秦姑娘！”裴晅双手抱拳，正色道。两人相视一笑，秦珩那时还不知道，当战功赫赫的裴晅再次归来时，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转眼便至出征之日，行军阵势浩浩荡荡，街头巷尾的百姓全都出来围观，一时热闹无比。秦珩和毓妍挤在人群中张望着，队伍最前面，裴晅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神情坚毅。见惯了他平日没个正形的秦珩惊叹道“嘿，今日裴晅倒像个将军。”，“毓妍姐姐，毓妍姐姐？”她扭头，却发现早已不见了毓妍姐姐的身影。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那怎么有个姑娘？”“快瞧，是个穿粉色衣衫的小姑娘，正追着队伍跑呢。”毓妍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一看，毓妍正奋力跑向队伍最前面，却有些追不上。秦珩心急如焚，气沉丹田，发出一声吼叫，“裴晅，快看后面！”听到这熟悉的叫声，骑马的裴晅嘴角一抽，本想转头看秦珩这丫头作什么妖，却看到了娇小的毓妍快要追不上队伍。“停！”裴晅朝后挥手示意，霎时间，浩浩汤汤的队伍静止在原地，一列列高大的士兵手持兵器，岿然不动，神色肃穆。微风轻拂，旌旗飘扬。在满城百姓惊疑诧异的目光中，裴晅翻身下马，身上的盔甲折射着寒光，他站在原处，张开双臂，等着他的姑娘。“天，那将军好生俊逸！”“像不像霸道将军爱上我的桥段，我就说话本里的故事是真的！”人群里有几个姑娘扯着手绢激动不已。
毓妍加快了脚步，扑到裴晅怀里，坚硬的铁甲硌得她痛呼出声，裴晅将她拉开了些，却见怀中姑娘柳眉蹙起，泪光盈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裴晅心疼不已，忙用指腹轻轻地拭去姑娘眼尾的泪珠，“阿妍，莫哭，我此去出征，打了胜仗就会回来，回来咱们还要成亲呢。”裴晅压低了声音哄道，毓妍点点头，泪眼婆娑，带着哭腔说道：“我会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裴晅轻笑出声，“这么爱哭的小娘子，我怎么舍得让你等我太久。”毓妍将手中紧攥着的一枚玉佩放到裴晅手心，“这是我自幼带着的玉佩，你拿着。”裴晅微微怔住，眼角湿润，看向毓妍的眼神里充满缱绻，缓缓收紧了手，抱住了他的姑娘。随后，他矫捷地骑上骏马，握紧手中缰绳，眼神恢复了方才的凌厉，“走！”队伍开始行进，毓妍回到人群里，目送那一列列士兵从眼前走过，最前面马上挺拔的背影始终不曾回首。
不知何时被挤到人群最外围的秦珩正踮起脚尖四处张望，忽然发现了一人，身着竹青色便服，用一根竹木簪子束发，正负手立在那里。由于逆光，秦珩看不清他的面容。她揉了揉眼睛，如果她没记错，这不是子初哥哥素日常穿的衣服吗？倏尔，那人转过身来，朝着远处眺望。瞧着这出众的容貌，冷漠的表情，莫非是？秦珩眼睛睁得滴溜圆，“太子！”她惊呼出声。许晟望了一会儿，就要回去，眼角余光却扫过一张震惊的包子脸。嘴角上扬了下，离开时他刻意放慢了脚步。秦珩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许晟后面，心砰砰直跳，紧张得竖起小耳朵，屏住呼吸，生怕给他发现。见他突然左转，扭身进了一个小巷，秦珩小心翼翼地踱步跟过去。
小巷里什么人也没有，秦珩正奇怪呢，“你为何跟踪我？”许晟冷不丁在背后出声，秦珩吓了一跳，转过身，讪讪笑道：“殿下？好巧啊，今天天气真好，你瞧这蓝天白云。”秦珩指着那阴沉的天空瞎说，许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仰首，点了点头，“确实不错。”见秦珩正猫着身想要逃走，“所以这就是你跟着我的理由？”许晟挡在她身前，巷子本就狭窄，许晟人高马大的，占了整条道。出不去的秦珩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嗫嚅道：“那不是跟踪，咱这不是好奇吗？”她个子太小，说话声音也小，许晟只得微微弯着身子，“什么？”秦珩心道：管他呢，一顿乱夸总没错。黑亮的眼珠转了转，随即展开笑颜，动情地演讲道：“自从上次见到您，我就对太子殿下您的英姿念念不忘。当日未能和您表明我的一颗仰慕之心，实在可惜。今日再次相遇，实在是天赐良缘，我朝能有您这位储君，是社稷之福啊！”许晟勾唇一笑，缓缓靠近秦珩，“这么说，你跟踪孤，是仰慕孤？”秦珩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确实如此，太子殿下之风采俊逸，令人过目不忘。”秦珩认真赞叹道，将溜须拍马的技艺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和三年前还真是一模一样。”许晟打量了一番秦珩，一张白嫩的包子脸愈发圆润，跟个粉蒸团子一样。忍俊不禁，“长安城的点心好吃吗？”“可好吃了！”秦珩笑得眉眼弯弯，“怪不得。”许晟感叹了句，转身走出了小巷。秦珩愣在原地，一双满含疑惑的大眼睛看着许晟远去的背影。良久，她恍然大悟，太子是在拐着弯儿说她胖吗？秦珩呼吸一滞，原来这就是被帅哥扎心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铁马冰河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