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惊鸿照影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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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珩在这日早早起床，让怜月给她梳了发髻，插了支玉兰簪子，又着一身竹青色罗裙，带上提前备好的贺礼，坐上了晃晃悠悠的马车。一顿折腾后，秦珩小脑袋一点一点，眼皮越来越沉重，咚地一声，青色的一团歪倒在软塌上，睡得香甜。怜月见状，忙给盖了件披风。秦珩咂巴咂巴小嘴，咕哝道“真好吃，嘿嘿。”怜月和惜云对视一眼，笑出了声。
秦珩正做着吃遍天下点心的美梦，就被怜月轻声唤醒“姑娘，咱们到了。”她揉了揉眼睛，起身便下了马车。苏府里，毓妍梳洗完毕，刚掀了帘子出门，就看到秦珩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和侍女们说笑，每人手里都拿着块桂花糕。“毓妍姐姐！”秦珩眉开眼笑，忙不迭地跑上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毓妍被冲的退后几步，莞尔道：“珩儿妹妹怎么来得这么早”说着又用锦帕轻轻拭去秦珩嘴角边的点心屑。秦珩让怜月把贺礼递给毓妍的侍女，“今日是姐姐生辰，自然要早来。我祝姐姐事事皆如意，岁岁常欢愉。”毓妍示意侍女接过，揶揄道：“多谢珩儿妹妹，我也祝珩儿妹妹早日得觅良人。”怜月和惜云都笑了起来，“好啊，你们如今都取笑我，我生气了，不理你们了。”秦珩鼓起圆润的包子脸，气呼呼道。“那我早起让人备着的桃花酥便只能和怜月和惜云一起吃了。”毓妍佯装可惜道，又带着怜月、惜云进屋。秦珩闻言，吞咽了下口水，心里默念：君子岂能为五斗米折腰，下一刻，“什么？桃花酥！毓妍姐姐，我那是跟你开玩笑呢，给我留两块啊！”一边说着一边进屋，桌上的桃花酥一块没动，“都是留给你的，小馋猫。”毓妍宠溺地笑道，“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秦珩抱住毓妍的衣袖，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上面蹭了蹭。吃罢桃花酥，又喝了杯牛乳茶，秦珩看着一旁做刺绣的毓妍，按捺不住问“姐姐，子初哥哥今日在府里吗？”毓妍摇摇头，“兄长今日有事，早早出府去了。”“啊，这样啊。”秦珩神色黯然，眼神里掩盖不住的失望。
“呵呵。”毓妍掩嘴一笑，“我骗你的，兄长现下在书房，而且仿佛在等着谁呢。”“真的吗？”秦珩眼睛登时亮了，“毓妍姐姐，可以带我去吗？”秦珩拉长了语调撒娇道，“当然可以。”两人一道来到了苏钧书房前。“珩儿，怎么了？”毓妍看面前的小姑娘扭扭捏捏，步伐迟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我，有点紧张。”秦珩少有如此羞涩的时刻，虽说已经和苏钧通了几次书信，可谁又知道她收到的还是送出的那封信，只不过上面多了他的圈点，是以秦珩一直有种苏钧是她教书先生的错觉。
秦珩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就要冲进去，却见一眉目清秀的小厮正出门来，向毓妍行礼道：“姑娘，公子适才已经出府。”“茂泽，你可知道兄长去哪里了？”毓妍追问道，“公子走时并未透露，我不清楚。”“真不知道？”秦珩拿出一个亮闪闪的银镯，在他面前晃悠。茂泽瞅了眼，严肃地点了点头，“我真不知道，今日上巳节，文人雅士都去那清欢亭相聚。”秦珩将银镯塞给茂泽，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笑道“谢了，小茂泽。”茂泽怔住，耳根红了个透。抬眼见那青色罗裙的小小身影已经走远，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正应着春光明媚，花团锦簇，茂泽摩挲着手中银镯的纹理，他似乎明白了那日公子所说的诗句。
清欢亭里，苏钧正兀自烹茶，等着一向迟到的裴晅。“子初，今日我可没有迟到。”只见这厮笑嘻嘻地带着一个人来，身量比裴晅还高些，一身玄青色锦纹长袍，眉眼间透着冷冽，看着便气度不凡。“这是我家中远亲，今日非要和我一起来凑个热闹。”裴晅热情洋溢地介绍道。“唤我容景即可。”许晟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道。“容景兄”苏钧瞥见他腰间玉佩，心下了然，拱手施了一礼，“从前未曾听晏和说过家中尚有远亲，今日得见，也是缘分。”随后便引二人落座。“我在家中早有耳闻，子初兄才识过人，却始终不肯入仕，不知是何故？”许晟刚入座，便一语惊人。身旁裴晅瞪大了双眼，苏钧不慌不忙倒好了一杯茶，放在许晟面前，道：“自古学而优而仕，我既非士族，又才疏学浅，自问没有达到入仕之准则。”“子初，你莫自谦。长安城里谁不知道你少年颖达，你若称才疏学浅，那我岂不是成了市井粗人，哈哈。”裴晅在旁边没眼色道，“当今选取人才，以才学品德为考量之准，并非唯有士族可取，子初兄大可一试。”许晟抿了口茶，缓缓道。“古之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如今泥沙俱下，难有清流，不必仕。”苏钧摇了摇头。“真为清流，遇物可泾渭自分，如若一味躲避，岂非任其自顾浑浊，谈何君子。何况清流汇聚，河道拓宽，泥沙自会沉积。”许晟目光炯炯，盯着苏钧。半晌，“晏和，想不到你远亲竟有如此见地。”苏钧温和地笑了，“那是，要不是他有远见卓识，又长得相貌堂堂，我怎么会带他出来见你。”裴晅心道，虽然不懂，但使劲夸总没错。
微风轻拂，河畔丝竹管弦声声入耳，女郎结伴出游，人头攒动处，却听得有人高声喧哗，间或夹杂着哭喊的女声，秦珩被吸引，拉着毓妍往人群中挤去。只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被推倒在地，衣裙沾上污泥。那趾高气扬的女子正扬起戴着首饰的手，朝她脸上挥去，嘴里还骂骂咧咧，“个小丫头片子，一脸穷酸相，手脚不干不净，偷了我的镯子竟还想抵赖，果真上梁不正下梁歪。”眼见那小姑娘脸被打得红肿，她旁边那个打扮朴素的女子泫然欲泣，却只默不作声。
秦珩冲上前拦住那女子，“你怎么能打人？”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秦珩，嗤笑道：“哪里来的小姑娘多管闲事，丫鬟偷了我东西，我自要管教，关你何事。”那地上的小丫头抽泣道：“我真的没拿姑娘东西，纵然被打死，我也要清白地走。”“好个嘴犟的丫头，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那女子说着便又要打骂，秦珩将她拉起，挡在身后，“人本无贵贱之分，她虽为丫头，也有为人的尊严。你既说她偷盗，何不报官，上来打骂岂不知是不是贼喊捉贼。”那女子笑得猖狂，“报官？你且问问这长安城大大小小的刑狱案件哪个不归我裴家管，何况她是我裴家家奴，主子管教下人，天经地义。你若再拦，休怪我不客气。”不远处正巧路过的裴晅感受着许晟冰冷的眼神，心里发怵，陪笑道：“幼妹年少轻狂，纯属童言无忌，呵呵。”苏钧却是看到了秦珩勇敢执拗的小模样，眼神愈发柔和。
“天子脚下，总有公道。我今日便为她讨个公道。”秦珩瞪着大眼睛，无畏地看着她，那女子被逼急了，上去就要踢秦珩，被不知何时冲出的怜月挡下，“怜月！”“姑娘，我没事。”怜月笑着起来。“你竟敢动我的人！”秦珩握紧小拳头，怒吼一声，“我跟你拼了！”秦珩冲上去，挥舞着拳头，却被那女子摁住脑袋，无论她怎么拳打脚踢，也近不了那女子的身。秦珩生平第一次觉得手到用时方恨短。
“明娇，住手！”裴晅上前呵斥道，裴明娇见裴晅来了，收回手，秦珩还想上前，被毓妍和怜月硬拉回去。裴明娇告状道：“兄长～三妹她的丫头偷了我的镯子还不承认，我管教她，这小姑娘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诬陷我是贼，还要和我动手，明娇好生害怕。”说罢还假惺惺地哭了几声。裴晅转身问裴明嫣，“是吗？”裴明嫣垂眸道：“小春只是拾了二姐姐的镯子还给她。”裴晅又见小春一脸红印，衣裙沾染污泥，被那青衣姑娘护着，皱眉道：“镯子既没丢，何必拿下人出气，又闹这一出来，失了自己的体面，还不回家去。”裴明娇被他一凶，想要反驳又自觉理亏，遂带着几个侍女就要离开。“慢着！”秦珩高声道，“她适才伤了我家侍女，须给她赔礼道歉。”裴晅心道，嘿，这小姑娘竟不依不饶起来，他使了个眼色，几个侍女立刻拉着裴明娇快步走离。“我替舍妹给两位姑娘陪个不是了，还望姑娘见谅。”裴晅拱手笑道，秦珩见这人态度诚恳，也不再纠缠。小春泪流满面，道：“多谢姑娘，今日若不是您，只怕我就要以死自证清白。”秦珩擦了擦她的眼泪，“既然本是清白，何必怕她污蔑，若你逝去，还有谁知你清白，不是任人评说了吗？”小春点了点头，又回到了裴明嫣身侧侍候。秦珩临走时对裴明嫣说：“我虽不知你在家中是何境况，但是如果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日后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自以为见义勇为的秦珩骄傲地扬起了小脑袋，走路都带着一阵风，“毓妍姐姐，怎么样，我刚刚可是英勇极了？”毓妍笑道：“是，是，珩儿妹妹都没碰到她，她就败走麦城了。”秦珩自大道：“那是我试探她功力，要不是看她兄长态度还行，我早就左一招敲山震虎，右一记佛山无影脚，准让她吃不了兜着走。”毓妍一眼看穿了她，“是看她兄长相貌好吧。”“确实不错，相貌俊朗又高大威猛。”秦珩顺口说道，“呵呵，果真色令智昏。”毓妍笑道，“你说什么，我眼里心里可只有子初哥哥一人！”秦珩气鼓鼓地，声音也拔高了不少，言罢，她才发觉毓妍的眼神有些不对，顺着她的视线转过身，那人一袭月白长衫，立在她身后，风光霁月，可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子初哥哥，而她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表白了。“啊！”秦珩发出了土拨鼠的尖叫声，此时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马上钻进去，但是地上没有缝。说时迟那时快，她想以风的速度跑走，谁料起跑不久后就左脚绊右脚，摔了个脸朝地。泥土的芬芳扑鼻，周围死一般的寂静，秦珩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她想扒拉扒拉几块泥把自己埋了。“子初，你这模样，竟把姑娘吓成这样，真是少见。”这声音有些熟悉，秦珩偷瞄了眼，只能看见两双鞋靴。再想偷瞄，一张放大的脸猛地出现在眼前，她被吓的一个激灵起身，见刚才那替妹道歉的男子身旁还站着一人，眉目清冷，却似曾相识，三年前的记忆突然闪现。“是你？”“是你！”三人几乎同时出声。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惊鸿照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