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心动》意橙

39、039

　　热身时间已经过去大半，舞室零零散散已经有人出来，哪个路过不多看他们两眼，等走远了再小声议论起来。

　　温婉纵使再不放心他所谓的“单独聊聊”是怎么聊，此刻也断然不能再待下去博人眼球。

　　伸手碰了碰他肩膀，她低声道：“那我先走了，你也别跟他浪费时间，左拐出去就是保安室，他们会帮忙把人带走的。”

　　叮嘱完见他点头，温婉才放心去汇合了。

　　一路上她都在想，陆亦璟性子温和，段英杰又收了温家的好处，两个人应该不会闹得严重。

　　心下思量着，温婉脚步也愈发急促，赶到集结区的时候，基本上只差她一人了。

　　喘了几口气平稳呼吸，温婉向人群走去，却偶有几句闲话飘进耳里——

　　“你们看到刚才那场面没有，妥妥的三角恋啊三角恋，劲爆死了。”

　　“她不是有男朋友吗？怎么还跟段英杰拉拉扯扯的，脚踏两条船啊？”

　　“仗着自己漂亮又有钱呗，如果男朋友不好想换也就算了，那么帅的也糟蹋，不要给我啊！”

　　“就是，呜呜呜心疼帅哥，果然汤芸那次不是空穴来风，她也是气糊涂了才那么做的吧，爱情使人盲目啊。”

　　“嘘，小声点，小心人家听见，你别忘了她什么来头，人柳琴都得喊师姐呢。”

　　有人使了眼色，人群才慢慢注意到议论的主人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现场。

　　温婉缓步而来，目光浅淡一掠，并没有什么反应。

　　周遭静的可怕，在登台前的紧张和那来人清冷气场的双重施压下，气氛凝结得像冬日里的冰雪。

　　等了许久，也不见温婉有所异动，就在大家准备松口气的时候，她突然扭头朝她们笑了笑。

　　语气不急不缓，甚至还有些温柔：“明佳，感觉怎么样？”

　　叫明佳的女生肩膀一颤，声音比脑子更快一步脱口而出：“对不起！我不该在背后乱说话！”

　　心脏狂跳中，她感觉大家眼神有些不对劲，这才后知后觉温婉方才说的是什么。

　　温婉轻轻耸了下肩，保持的微笑中带着一丝困惑，分不清故意有意，在这幅清纯又无害的容颜下，她的表现只会让人心生愧疚。

　　“说什么呢，我是问你状态怎么样了，昨天你不是说有个动作老是不到位吗？”

　　明佳脸已经红到了脖子，一双手捏在身前，躲闪着她的视线，支支吾吾道：“哦……那个没事了，我昨晚加练了几个小时，苏老来看了也说很好。”

　　“嗯，待会不要紧张，你一定可以的。”

　　温婉语气里满是真诚，听不出半点怨气和阴阳怪气，仿佛刚才的议论她根本没听见一样。

　　后面柳琴喊她，她才笑笑道：“还有十分钟准备，简单热热身吧，我有事先离开一下。”

　　人走了老远，眼看着她跟苏老说着什么，明佳才猛松口气，直拍胸口。

　　“呼，吓死我了。”

　　旁边之前跟她一起嚼舌根的女生也扁着嘴，沉默半晌，突然转了性道：“其实……我觉得温婉人挺好的，以前那么忙还经常给我们开小灶，不像罗茹儿，学点什么好东西都藏着掖着，她不可能做出轨的事，肯定是段英杰自己死皮赖脸追过来的。”

　　她们几人以前一直以罗茹儿为首，温婉取代了她的位置以后，虽然罗茹儿面上没表现出什么，但她们都知道，还是有芥蒂的。

　　作为朋友，她们纵使再怎么对温婉心服口服，也得照顾罗茹儿的面子对她冷淡些，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温婉主动亲近她们，才将一个队伍的关系维持在体面的状态，才有今天大家能一起顺利登台的局面。

　　不得不说，在大局方面，温婉才是最得人心的那一个。

　　“我知道错了，你说她刚才有没有听见我说话？我要不要去道个歉？”

　　“算了吧。她如果听到了还跟你好声好气，那就是给你台阶下，你要觉得愧疚，以后换个方式对她好点就行了。”

　　明佳点点头，几次三番扭头望温婉的方向，也不知道这节骨眼苏老找她谈什么，气氛还那么压抑。

　　另一边，苏老脸色有些凝重，看着对面而立的温婉冷声道：“我听说你手腕扭伤了，为什么没有报备？”

　　温婉还没回话，一旁的柳琴倒是急的差点跳脚，插话道：“苏奶奶，师姐是前几天扭伤的，都好的差不多了，医生都说小心点的话不影响演出。”

　　苏老侧眸瞧她一眼，没什么动容：“医生考虑病人伤势，建议保守用力，我只考虑演出质量，演出前把自己弄伤，就是明摆着放弃机会，那么多健康又优秀的我放着不用，我用她一个受伤的，你觉得合理吗？”

　　柳琴眼眶里蓄起泪花，怕花妆愣是忍着没落下，扯了扯温婉的袖子，在她看过来时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催促：“师姐，你解释啊。”

　　温婉面无表情，静静看向苏老，坦然道：“对不起，因为伤势不重我就没说，我会和没受伤时一样全力演出，如果您不满意，也可以选人替代。”

　　这几天的训练，老师都在场督促检查，也没谁看出她手有不到位的地方。

　　既然能忍，就没有必要说，这一向是她的做事风格，没想到在这节骨眼被发现。

　　至于苏老是怎么知道的，她暂时还不清楚。

　　苏老胸口起伏明显加剧，在她听来，温婉这话显然有恃无恐。

　　明知大演当即，换人怎么可能说换就换，她自己本就说的气话，温婉还顺着杆爬。

　　苏老一气之下指向柳琴：“小琴你来，领舞部分你不是也跟着练习过吗？”

　　柳琴一边摇头一边摆手，满脸恐慌：“我不会，我那都是觉得好看练着玩的，跟师姐比差远了。”

　　苏老不说话，柳琴又激动道：“苏奶奶，你就别换人了，我师姐就算受伤也比其他临时抱佛脚的人强百倍啊，再说了，她为了这次演出天天抽时间过来排练，来得最早走得最晚，你说换人就换人，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小琴。”

　　温婉拉住她：“那边在集合了，你先过去报个到。”

　　“我不。”柳琴噘着嘴，想哭又不能哭的样子，“我就跟你一起，你不能演我也不演了。”

　　“柳琴，我们这里不是难容所，你们有的苦，难道别人就没有吗？”

　　苏老教育她两句，抬手看了眼腕表，视线扫向另一边人群，意外发现罗茹儿也走了过来。

　　罗茹儿微笑着瞥了眼温婉，旋即体贴又疑惑地问：“苏老师，温婉她……犯了什么错吗？差不多要开始了。”

　　敦煌神女舞剧刚编出来的时候，编导老师就选了罗茹儿担任主跳，后来几次排演苏老都表现出不满意，没过多久，就领回来了一个温婉。

　　至此，她的辉煌还未诞生，就被人匆匆掐灭。

　　如今好不容易抓到她的过错，就等于抓到了自己挽回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弃，于是临演前在洗手间聊天时故意说出来，“正巧”被苏老听见罢了。

　　苏老看着她微微凝神，似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她沉默的时间越长，罗茹儿的期待感就越高，就等着她把刚才对柳琴说的话对自己也说一遍。

　　可苏老没有。

　　她只轻轻点头，对她道：“没事，马上就来。”

　　罗茹儿恍如五雷轰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站在原地迟迟没能挪动脚步。

　　苏老见她不走，又蹙眉问：“还有事？”

　　罗茹儿这才回神，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收紧，整个人都不太对，支支吾吾应道：“没，没事。”

　　她往回缓慢走了几步，还是心有不甘地侧头听后面的动静。

　　听见苏老对温婉道：“不能让观众给你的过错买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次没达到预期，以后的机会我就让给别的孩子了。”

　　话语间，她牵起温婉的手，指尖划过淡淡发青的手腕，突然用力一折。

　　停顿几秒，继而抬眸问：“这个程度，能受住吗？”

　　温婉面不改色，从容道：“没问题。”

　　清晰明悦的三个字仿佛给了罗茹儿当头一棒，将她最后的理智打得神魂不清。

　　瞪大双眼，她毅然转身走回来，直奔师徒二人。

　　“苏老，我知道你喜欢温婉，她是你的徒弟，你偏袒她我理解，但你也不要这么过分吧？”

　　她声音很大，但仍旧被前台主持人的话筒音盖过，没有引起过多注意。

　　三人齐齐转头，为首的苏老当即凝眉，而后像是不认识她了般，缓缓道：“你在说什么？”

　　一句话让罗茹儿陡然回神，苏老作为舞坛古典舞的奠基人，举止间的气场一出，她心底的害怕才后知后觉涌上来。

　　温婉虽没有说话，但那清冷的眼神淡淡落在脸上时，她就有种无形的压力，像是刚盗窃完的小偷，正巧碰见回家的主人，压根不敢对上视线。

　　两条腿开始不受控制的打抖，可眼下她骑虎难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

　　“我的意思是……既然温婉手受伤了，为什么不换一个人，我之前也练习过独舞部分，让我来吧？”

　　背对着温婉，苏老拄着拐一步步朝罗茹儿走去，最终停在离她两步远的距离，亦如之前训话温婉时的姿态。

　　也是这时候，罗茹儿才感到铺天盖地的压力，第一次尝试到温婉一直以来面临的立场，与之不同的是，自己内心极度的紧张导致她连对视都无法做到，只默默低下了头。

　　在温婉回来之前，苏老在剧院里只是传说中的人物，她们但凡有谁偶然见过一次，都能在私下叽叽喳喳兴奋上一整天。

　　她就不凑巧，一次都没见过，好不容易见到，等来的只有一句“她不合适”。

　　对于舞者来说，这等于判了她的死刑，这让她怎么甘心，让她怎么放下。

　　苏老只看得见自家徒弟的优秀，对自己恐怕连名字都不记得，哪里指望她能看见自己的闪光点。

　　温婉空降过来，一次大赛经验都没有，就凭这些人一张嘴，就能把她这么多日子的辛苦全部否认吗？

　　不可以。

　　对上罗茹儿突然坚韧的视线，苏老眼里划过一抹赞许，不怒反笑。

　　“罗茹儿，北舞毕业，蝉联三年青少年古典舞大赛冠军，因家庭经济问题一度打算放弃舞蹈，颓废一年后得到慈善机构捐助，才重新回归，状态虽下滑，但一直在努力提升……”

　　苏老温和笑着：“说的是你吧？”

　　一时间，罗茹儿大脑一片空白，最初的执念远远不及心里的震撼。

　　现下的她，更惊讶于苏老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些私人经历，她可是在个人简章上都没有写过，对于苏老而言，她不应该只是万里尘埃的其中之一吗？

　　虚捂着嘴点点头，她找回自己迟来的声音：“……是，是我。”

　　苏老又道：“入院以来，资质中上，主演十一次，群演六次，其中主演卖座共计一千五百许，还不错。”

　　她突然对罗茹儿的成绩表示赞许，倒是让她感到受宠若惊，脸色涨得通红。

　　“苏老，我是不知好歹了，其实我在新人里面得到的机会已经够多了，好多人连一次主演机会都没有……”

　　苏老笑着摇摇头：“能者胜任，机会是自己努力的成果，不用对此歉疚。”

　　她顿了顿，不知为何又叹了口气。

　　舞台音响越来越大，离得远的根本听不见说话，苏老没有开口，温婉就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而柳琴，亦是陪在她身旁。

　　苏老往后瞥了一眼，对罗茹儿重新开口：“温婉是我徒弟，大家都有目共睹，幼年入院，成绩，零。”

　　“每个人都有零到壹的机会，这个机会如果她愿意，早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我说这些，不是想要你同情她。是希望你能认清事实。她的水平，远在你之上，即便受伤，也在你之上。哪怕是晚学几年的柳琴，也比你稍强。”

　　“这次主演机会是所有人对她能力的认可，是她应得的，就算你今天花小心思把她打压下去，你的实际水平依旧不会得到提升。有个道理你要明白，你要争夺的人心从来都不是我，是观众，你要超越的人从来都不是温婉，而是你自己。”

　　“如果能把嫉妒转化为前进的动力，把心思放在该放的地方，虚心向学，我相信你有一天也能回到原有的巅峰。”

　　一番话将罗茹儿震在原地，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

　　苏老转身，而后顿了顿，又踱步回来。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资助你的人叫什么名字？”

　　罗茹儿耸拉着肩，在记忆里努力搜刮，想了半天才道：“好像是叫，神秘又高冷的成年人？”

　　苏老哑然失笑，似是无奈般摇摇头，说着罗茹儿听不懂的话：“真是她的风格。”

　　“好了，别想太多，好好完成当下的演出，继续努力吧，不要辜负那位成年人的一片苦心。”

　　温暖的掌心落在肩上，罗茹儿双眸微微睁大，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

　　帷幕升起，灯光随着徐徐轻缓的古典乐打在中央，宛如金阳落日洒在壁画仙女的头顶。

　　温婉独身赤足立在袅袅云烟中，随着音乐鼓点柔缓起舞。

　　整个节奏静谧空灵，每一处柔软动作都落在意想不到又格外勾人的位置，心情一下一下被吊得老高，生怕眨眼错过了某一处绝美细节。

　　节奏高起，宋玲珑快门按得飞起，迷失在旁边座位小美女一声声赞叹中无法自拔，没忍住，炫耀了句：“我闺蜜，漂亮吧？”

　　小姑娘一惊，眼神更崇拜了，捧着单反眼睛冒星星：“温小姐的闺蜜？果然美女的闺蜜也是美女，可以加个微信吗？我想同时拥有两个美女的好友位。”

　　宋玲珑也一惊：“你有她好友？”

　　温婉这人喜静，不爱跟人泛交，即便是她当年，那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勾搭上。

　　这小姑娘，有两把刷子啊。

　　“有的有的，我是休养院护士，见过温小姐一次，她和苏老在一起，我还问她要了签名呢。”

　　“这样啊，那真有缘。”宋玲珑点头，加完好友笑道，“先看演出吧。”

　　北城剧院经营多年，人气却比十几年前比下滑不少。

　　一来是城市经济水平不上不下，前比不上首都，后算不得贫困，现在社会的人本就压力繁重，哪有闲工夫闲钱来看跳舞。

　　二来没什么看头，看舞剧，看的自然是一个美字，前些年好歹还有个肖灵韵看看，有苏老的鼎鼎大名打着招牌，也算不错。

　　现如今肖灵韵隐退，苏老也退休了，也就没什么好看的，都差不多。

　　就好比吃过山珍海味的，难以吃糠咽菜，又不是必要开支，自然没什么人愿意买单。

　　但今天和以往稍显不同，观众席虽然依旧有所空缺，但也坐了不少人，基本都是被苏老复出的名号打动过来。

　　但也有人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苏老年纪也大了，这么多年没有打磨过作品，宝刀已老。

　　换句话说，即便功底还在，又能上哪去再找一个肖灵韵呢？

　　现场没有人说话，都屏息盯着台上。

　　总有人心里想着，这不就是吗？

　　第二个肖灵韵。

　　不……是和肖灵韵有着相似点，却又有着独一无二神韵的人。

　　舞剧渐渐到了高潮，伴舞也逐步入场，整个一副仙女壁画活了过来。

　　宋玲珑也难得请假来看回演出，自然不愿错过。

　　本来都想好好录个视频专注舞台了，结果突然眼神一瞥，瞧见最前方vip专区有个熟悉的后脑勺，精神一振。

　　打开手机摄像头，她在屏幕上放大又放大，最终定格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士背影上，拍好发到温婉微信，激动到屏幕都快戳烂了——

　　【靠！快看，这是不是你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