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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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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料。”
得了辛鸾这四个字,楚寒心道:“果然。”
江南淮地是天下粮仓,贡献了大昭近三分之一的赋税。因此楚寒查账特别仔细,甚至每年两次大通查。
还真就给楚寒差出问题了。
去年江南水灾,虽然灾小,但多少影响了秋收。可去年湘地却是大丰收,米价比之江南是更便宜的。
偏偏楚寒发现有湘地商户放着本地更便宜的米不买,反而大老远跑来江南买贵的。
这是傻子?
他们不是傻子,但他们有主子。这些商户看着像散户,在各大商会不过边角料角色,却不约而同的能拿出远超自己身价的现银购买江南米,还全是分批运回湘地。
楚寒嗅到了些什么,他猜这些米大概是屯到湘王府私库了。
所以,他半月前让辛鸾去湘地,查查这湘王在搞什么。
辛鸾:“不过,憋坏水的不是湘王。”
楚寒:“嗯?不是湘王?”
湘王年老,他是先帝最大的哥哥,当时的皇长子。做皇子时因为犯了点不大不小的错,被当时的皇帝提前分藩到了湘地。
楚寒知道湘王夺位的心没死绝,自然而然以为是湘王,辛鸾却说不是湘王,这倒让他意外了。
“是湘王世子。”辛鸾不免挂上了轻蔑的笑,“老子夺位的心没死绝,小的就跟上来了。还真是薪火相传。”
楚寒浅浅抿了一口碧螺春,洞庭最好的碧螺春每年只有那么一点,也就两个地方能喝到。一是皇宫,二是淮王府。
“神器之重,确实诱人。”楚寒没阴阳怪气湘王 。
“可惜他父子都是蠢笨如猪的东西,自以为是,殊不知自己所做不过掩耳盗铃。如今怕是在私库沾沾自喜。”
“峭壁临沿,尚不知死期将至,以为如履平地。”
没阴阳怪气,他直接骂的。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
辛鸾早习惯了楚寒的直接,“还有湘王世子长女的……”
“大人。”辛鸾话说到一半,云月在外面喊大人,辛鸾二话不说,直接躲了起来。楚寒把辛鸾饮剩点茶水泼到自己身上,被子扣回漆盘。
“又是何事?”
楚寒一副只是不小心没拿稳茶杯的神色。
“大人,摄政王殿下来了。”
楚寒听完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对云月吩咐。
“你先让王爷稍等片刻,我刚才茶水泼在身上,仪容不端,先等我整理一下再放王爷进来。”
“是。”
云月得了命令又出去了。
楚寒给自己换了件深紫广袖外袍,心中想裴昭来找他做什么。
公事还是叙旧?
叙旧的话,他们本来是有旧可叙的。
如果楚寒临走前一夜没把一直以为的歪心思付诸行动的话。
楚寒没抵过心魔欲望,一瓶药倒进去,一个食盒提进去,两杯酒饮见底,把二人多年感情彻底走进了死胡同。
裴昭很听话,就在门口等着。脑袋一偏,透过窗纸看到屋内人影晃动,真的是在更衣。
裴昭突然想起六年前,楚寒临走前一夜,二人最后一次相处的一夜。
他当时意识有些涣散,只能朦胧看清身旁的人是楚寒,他看着楚寒的身影越来越近,直到最后,楚寒贴到了自己身上。
裴昭记得自己当时一股邪火忍得难受,哪怕知道那是楚寒动了手脚,也不忍心对楚寒做些什么。是楚寒把热气洒到了他的耳边和脖颈上,声音很轻。
“难受吗?那就别忍了。”
……
怎么突然想起这事?
裴昭想了想,认为这可能和“近乡情更怯”是一个道理。
近在眼前,才会害怕。
“王爷久等了,进来吧。”
楚寒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裴昭直接推开门,看到楚寒端坐在小几一侧,正在倒茶。
裴昭走进了,茶香袭人,他闻得出来,是贡品碧螺春。
“你以前不爱喝这个的。”裴昭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楚寒依旧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样子。
“人总会变的,王爷从前不也是讨厌佩玉吗?”
楚寒的目光移向裴昭腰间,那块翠色玉玦。
裴昭习武,整日不是舞刀弄枪就是策马奔腾,挂块贵重的玉在身上着实影响他了,他以前从不挂配饰。
裴昭坐下,“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楚寒:“还好,这些年江南风调雨顺,老天爷颇为赏脸。”
还真是来叙旧?楚寒心里疑惑。
裴昭又道:“你留下的兵书,很好用。”
当年裴昭不爱读书,兵书也是囫囵吞枣,楚寒知道他这臭毛病,特地自己翻阅兵书将策,反复解读批注。后来他走了,就全留给了当时裴昭的姐姐,也就是先帝的皇后,请她代为转交。
楚寒:“好用就好。”
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尴尬弥漫,裴昭还想说话,张了张嘴却没说,沉默住了。
他们分开太久,以至于无话可说。
大抵是当年窗户纸戳破的太过潦草,收尾也太过匆忙。
像本来婉转动听的琴曲,突然弦断。
裴昭真的很想很想问楚寒当年什么意思。
窗外莲池里的蛙声更躁了,吵的本就心烦意乱的裴昭更加暴躁。
“蛙声这般吵,你夜里如何睡得着?”
楚寒从小睡眠就不稳,一是因为体弱,二是在楚家过得不好,怕一不小心被人害了,整日提心吊胆。
后来他被先帝和太后接到宫里当皇子般养,可还是落了浅眠多思的毛病。
楚寒:“累极了躺下便睡,况且,夏夜里哪有不吵的。不是蛙声还有蝉鸣。”
其实楚寒大部分时间还是睡书房。
淮地重担压在他身上,他还得留出时间看着晏慎,天天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使。
“来人,把池子里的青蛙全给本王打了。”
楚寒觉得裴昭这气来的莫名其妙的。
“王爷何必和畜生置气?”
“本王不是为了让你睡个好觉?”
裴昭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气,反正他就是气,现在就想跟楚寒唱反调。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一声令下,金口玉言,自然有人趋之若鹜,抬着杆子就去赶青蛙。
楚寒也有些不高兴了。
他自己都没觉得什么,裴昭来了他等院子,莫名其妙找外边青蛙的事,还在他的院子里赶青蛙?
“横竖吵的是下官,下官还没觉得吵,王爷又何必和一池子畜生置气,耍您的官威?”
冰裂纹茶盏往桌上一放,和柏木桌子相碰发出一道清脆声音,正正好好砸在裴昭心头。
以前他俩起了口角,楚寒就喜欢把手头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
新柳殿里那套汝窑红锦鲤戏水图茶具至今都是五个杯子。
熟悉的感觉。
可惜还没等裴昭回味完,楚寒就送客了。
“天色不早,王爷请回吧。王爷金枝玉贵,下官这里太吵,扰了王爷清净。”
“不送。”
楚寒懒懒一礼,态度和白日里南辕北辙,不能说毕恭毕敬,只能说毫不恭敬。
裴昭再看不出楚寒生气,那就是傻子了。
不是傻子也是瞎子。
裴昭本意来联络一下二人的感情,哪里想得到自己只是赶个青蛙而已,怎么的楚寒就生气了?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裴昭欲开口解释,却让楚寒直接打断。
“云月。”楚寒向门外喊了一声,云月听到楚大人喊自己,忙着小碎步进来。
“大人有何吩咐?”
“给燕王殿下掌灯,护送殿下回月照平沙。”又对裴昭,“夜路黑,附近多水,王爷小心,下官不送。”
裴昭不想走,试图在挣扎一下。
可云月不知裴昭心底事,只记得自己主子吩咐的“护送摄政王回去”。
“燕王殿下,请跟奴婢来。”
裴昭憋着酸苦走了。
楚寒又从内室折回来,走到窗户边扣了扣窗。
“走了,进来吧。”
辛鸾的脑袋又冒了出来,这次眼里还带了点八卦,一边翻窗一边问楚寒。
“我听了一会子,你和这摄政王到底什么关系?”
楚寒面无表情的督了翻窗不忘聊八卦的辛鸾一眼。
“求而不得,行了吧?”
不知是这消息太惊人,还是年轻的辛鸾承受能力弱,楚寒接下来只听到“嘭”的一声。
辛鸾连衣服上的土都来不及拍,爬起来扒着窗子,眼神闪亮,支着耳朵。
“说来听听?给我也乐呵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