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宿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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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凌把行李从家里偷出来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多，他找了家二十四小时快餐店趴了一晚上才回去的，醒过来那会儿感觉距离浑身散架已经不远了。
七点，家里父母已经上班了，他爹经商，她娘作为目前在录的一部有声书的导演要盯一下新一集的进度与质量。
他弟曾裕小他五岁，小学的假放的比高中长那么十几天，个崽子一放假就玩的昏天黑地，自然不知道他已经放了两天假了。放假了每天都是睡觉睡到中午，不知道的还以为半夜出去做贼了。
所以他偷渡得挺顺利的，暗度陈仓把自己的好几套衣服和几摞卷子都带上了。
而他爹因为他这事儿，跟他说了开学之后一天三十，多了没有。
“湖里捞”的火锅店门口接客一天五十，中午和晚上还有工作餐，那么一天就能攒下来四十五……
寒假里宿舍一般空着，但也有家在外地不打算回家的学生。
水城二中的宿舍每个单间面积都不算小，但是面积都是一样的，因此不同的宿舍住起来有不同的感觉。
宿舍没有暖气片，但有空调，可谓是十分奢侈。
他申请的是四人间，确认宿舍房门号2215后才开了门进去。
检查了一下床位，只有靠门右手边的那个是空着的，其他三个或多或少都有没有带走的个人物品，这点不光从床位可以看出，每张床靠床头都有一张独立的课桌，四张桌子也只有这一张是比白纸还干净的。
整间宿舍挺好的，就是有点儿暗。
曾凌没去管房间靠里挂着的从上垂到下的那扇帘子，他毕竟是个新来的，这帘子挂了有什么讲究他不清楚，索性就不动它了。
利索得安置好自己的床和东西，曾凌疲惫地躺下，闭上眼就睡过去了。
“哎，哥们儿醒醒。”
一只手试探性地拍了拍曾凌的肩，曾凌睁眼的时候，一张大圆脸凑在他面前，小声喊着，吓得他一翻身坐起来。
“……你是？”
“抱歉……抱歉。”小个儿的胖男生直起身来，憨厚一笑，“我叫朱洋，你可以叫我小洋子……你是新来的吧？我们宿舍之前一直是三个人，这个位置一直空着，我也没见过你。”
“嗯，我叫曾凌，转学来的。”曾凌见朱洋憨憨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实孩子，便问了，“你寒假不回家？”
朱洋一挠后脑勺，点头，“不回家，老家有点远，我爸妈说水城这儿环境氛围都好，送我上这儿来上高中，假期可以不用回家，在宿舍好好学习就成，这不，买完早餐又跑了趟书店，时间拖到这会儿。”
曾凌笑笑，这还真是个老实孩子，寒假这回家过年的日子居然也留校。
留校……想想自己居然因为选课的事儿落得个有家没法回，连存钱的卡都停了，曾凌一阵小小都忧郁油然而生。
“你呢？”朱洋把手里拎回来的塑料袋放到宿舍间里边靠阳台的小方桌上，一屁股坐在跟他一边儿靠墙的床上，伸手把阳台的门帘儿拉开，一阵儿冬日的阳光照进来，曾凌也终于是感觉这房间里亮堂了不少，“二中宿舍有八人、四人、二人的，八人太挤二人太贵，你挑的正好，性价比最高的。”
“啊……”曾凌应着，看了眼手机才十点，见朱洋把袋子里装生煎包的盒子拿出来才接着说，“我私自转校的，原本可以走读的，家在本地的，但是回家估计得被我爹弄死。”
“这样啊。”朱洋扒开盒子，夹了一个咬开生煎皮儿，吸了口汤汁儿，“因为什么原因啊？听你这么说，你原来是一中的？”
曾凌点头，“是，选科的事儿。”
朱洋一听明白了，憨笑了一下，“一中抓的太紧，选科也有限制啊……行了，既来之则安之，都加入二中大茶馆儿了。来个生煎吗？看你这刚搬进来估计没吃早饭吧？”
曾凌谢过，接过朱洋递过来的一双没开过的一次性筷子，试了试角度最后利落地掰开，整齐的断口让朱洋看得一愣，在曾凌伸筷子的时候才想起来把生煎盒子递过去，想了想又抽了张纸送到曾凌手上。
“凌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曾凌：“？”
朱洋指了指他手里的一次性筷子，“我就没掰齐过，每次看着那个歪掉的断口都想把这筷子直接咔嚓喽。”
曾凌低头看了眼断口，又抬头对上朱洋崇拜的小眼神，他有点不解。
“你有强迫症？”
“我要真是强迫症，就不会忍受这个断口了，将就着用呢。”
刚刚曾凌还真没注意朱洋那双筷子，这会儿见朱洋把筷子举到他面前，差点没笑出声。
掰的着实是有点儿惨不忍睹了。
其中一根儿上面四分之一的地方几根儿竹丝不服管教地翘着，上面原本应该在的部分与另一根筷子难舍难分地连在一块儿。
“你给这筷子上什么刑了？人家正接吻呢你给人砍掉个头。”
曾凌匀过气儿把笑止住了，往嘴里塞了半只生煎包边咬边说。
朱洋听这话倒也乐，“哥，凌哥，玩笑没你这么开的啊！”
“没什么技巧，找个着力正确的角度一拉就开了。”曾凌没接话茬，拿过朱洋那根儿连了小半根筷子的，先上手试探性扯了扯，拐了个角度，一掰就是个整齐的断口，“喏，拿个胶带糊上还能把这位抢救回来。”
“抢是抢不回来了，你给人家把嘴分开了就有点残暴了。”
朱洋把那没用了的断条儿丢进垃圾桶，夹起最后一个生煎吃干净了，接着有样学样的把玩笑接下去，随手把盒子什么的都送进垃圾桶。
曾凌这会儿已经放松了不少，难得的就是在新环境直接接触一个憨厚可爱热心肠小胖子兼自来熟好室友，还是个开得起玩笑拿得起学习的好同志。
“哎……你和郭骆还挺像的，都放的开，也都是自来熟。”
“郭骆是你以前的同学？”
“嗯，”曾凌用纸巾擦着吃生煎沾了油的嘴，“我三个老朋友兼同学里的其中一个。”
曾凌把废纸巾放进垃圾桶，“咱们对床的两个室友都是谁啊？”
朱洋正低头在床头边上的包里找书呢，一听这话来劲了，语气里都带上了点笑意。
“其中一个是咱们学校新晋校草嘞，看起来不太好惹，其实人很好的，算是傲娇吧，对楼的都说可远观不可亵玩嘞。”
曾凌倾身，目光穿过阳台瞅着对楼，好像是……女生宿舍？
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直接有一个很远的距离，夹了个食堂跟澡堂，而且男生宿舍往那边看只能看到女生宿舍的红墙皮和楼道窗口。
曾凌收回目光，转头看着朱洋，“这帘子是校草挂的？”
“聪明，不愧是凌哥。”朱洋还在找书头，没抬举了个胳膊一竖拇指，“也是保护隐私了嘛。”
曾凌心里突然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所以……校草？”
“说得没错，不过，凌哥啊，我感觉你可以和他争个平手，我赌你还在一中的时候也是校草，”朱洋终于把书抽了出来，不过没有立刻翻开的意思，“你应该更胜一筹呢，脾气好太多了，人也有意思。”
“……他叫什么？”
“叫邱尽染，他铁子，也就是另一个叫松劲。”
曾凌低头看了眼房间中间的空地，他好像已经看见一条楚河汉界横在中间了，开学之后会不会打起来就不知道了。
“好了，我要迫于生计打工去了，回见。”
曾凌起身，收拾完被躺皱出了纹的被子，拍了拍朱洋的肩，又从包里把那件压在包底用不透明袋子裹得死死的工作服拿出来。
结果的时候没说什么，也没感觉有什么，早上回家之后偷偷试了一次，才发现他的审美实在是跟不上邱姐——整套衣服配色还行，红黑配色非常高级，但设计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衣服倒是不小，但袖子却吊着胳膊。
衣肩后面两条缝合线似乎是缝过头了。
朱洋呆了一下，“凌哥，你成年了吗？”
“没，我八月二号的生日，临近的这个生日过了正好周岁十七，怎么了？”曾凌扶着门把手回头。
“林哥，恭喜您成为我们宿舍最年轻的一位，取代了我！”朱洋一拍大腿，摆出一副悲痛状，“凌哥，我老了，咱们2215的希望就寄托在您身上了！去吧！”
曾凌笑笑，摆手出门，“我是不需要寄托希望的，我身为卷心菜正统皇族，本来就是希望——”
气氛突然中二起来了，但曾凌心情不错，走到“湖里捞”店门口的时候真巧是邱梓正在开门。
今儿天没那么阴了，能勉强瞧见太阳给了个面子露了个苍白的轮廓，风也小了几分，至少不那么刮骨了。曾凌还穿着昨天的那身儿，围巾懒懒的挂在颈上，进了门跟邱梓点了下头。
“邱姐午好。”
“小曾挺勤啊，我弟还赖在家里呢，他跟劲儿晚上才来呢。”
邱梓正站在柜台后检查东西，见曾凌进来便扬出一个笑，“中午人少的，本来也不用你们来帮忙了……中午算多上的班，加二十！这次是我昨天晚上没说清楚了。”
邱姐很厚道，从不压榨除了他亲爱的老弟之外的员工。
中午确实不忙，楼下坐满了一轮儿基本就没客了，楼上卡座也只有两桌，曾凌在门口站了一个多小时，甚至还没感觉累就听见邱梓喊可以回柜台坐着了。
后脚跟站得有点儿麻木了，曾凌坐下来才觉得腿上放松开去。
有俩学生样的小姑娘结账的时候叽叽喳喳的，其中一个似乎是探头多看他两眼，而后缩回去捂着个脸低头看手机。
曾凌已经把工作服脱了，臂弯里抱着件微厚的羽绒外套，外套一只袖子垂着，一身休闲装随意坐着，手里盘着手机在郭骆建的那个“卷心菜皇室”的看起来特别中二病的群里，气定神闲看着另三个人聊寒假作业的题，整个人其实是透着一股书本气的。
但不是书呆子那种书本气，曾凌除了卷亿点儿之外，和书本没半毛钱关系。
曾凌做了接客，松劲就没必要蹲门口了，他可以跟着邱尽染跑堂走菜。
这二位四点四十几溜着弯儿进店的时候，邱尽染看见曾凌就犯了火气，无奈曾凌居然还抬手打了声招呼，那个“嗨”的尾音直接把火气给他硬憋回去了。
得，反正不是干一个活儿的，不爽就不爽吧。
邱梓看他的眼神里倒是充满了责备，“邱尽染同学，我的老弟，你什么时候能学学人家曾凌，人家中午就过来了，你俩没事儿人搁家里就瘫着，心里没一点愧疚吗？人家第一天活着干的有模有样的……”
“你当初嫌弃我中午过来白干十五块钱，是不是忘了？”
“没忘，就是慰问一下。”邱梓今天心情很好，心思没往怼人上走，邱尽染一度十分怀疑他老姐被夺舍了。
他琢磨了下邱梓刚才的话，想到一半，噗嗤一声乐了，“哟，活儿好……”
曾凌手上正打着字的动作一顿，神情奇异地抬头看了一眼邱尽染，只两秒钟又把目光收回去，接着给皇亲们码那条被争论了快二十分钟的生物遗传题过程。
松劲拉着邱尽染进了后厨，经典性地探出脑袋观望了一下，确认周围没人才又开口，“哎，主子，你刚刚那句真挺像个变态的，像个逛青楼的浪荡子弟。”
“操……人家逛青楼是看美女，”邱尽染一拍松劲屁股，“思想纯洁点儿，行不？让那姓曾的受刺激可太难了。”
松劲拨开邱尽染的手，反手拍了回去，“要不是他眼神那么奇怪，我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啊！”
啧，不会真把我当变态了吧？
邱尽染眯了眯眼，伸了个懒腰再没说什么，出去帮忙弄餐桌去了。
松劲咋吧一下嘴，他的主子今儿心情估计确实不咋样，不斗嘴，也表现的挺风平浪静的，上次见他这样……哦，是昨天从楼上送完菜下来的时候。
真挺难得，居然连着两天。
“劲儿，楼上卡座扫一下！”
“唉！来了！”
这一晚上倒是忙的不可开交，有订座儿的上座儿的借厕所的隔壁店来借椅子的，反正是邱尽染跟松劲俩人在后厨帮着刷完最后一个锅之后，出来一看已经十一点了，曾凌人已经不见了。
邱梓还坐在柜台后头算账，见他俩出来笔也不停，“劲儿今天回家吗？”
“是啊，总不能三天两头不回家嘛，偶尔借一次宿啦——”
松劲搓了搓脸，把自己衣服换上，先走了一步。
“曾凌他已经回家了？”
“说回宿舍了，”邱梓应着，头也不抬，“你也先走吧，回去记得把暖气片开开。”
“行——”邱尽染几下还好羽绒服，抬脚出门。
曾凌那家伙站一晚上累的够呛吧……
毕竟是大少爷一个。
早在几个小时前黄昏就散去了，黑夜如幕布盖住了老城的一切动静，纵然点点灯火，也只能听见风声，散在风里的只剩自己的呼吸。
在一如前几日的寒风中，邱尽染没进黑夜里。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宿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