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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拾 忆往昔·相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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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看着那双小巧的绣鞋,只以为又有一人来欺侮他,也不作声,只缩了缩脖子,等待着砸下的骂言或是羞辱。
可出乎他的意料,眼前是一双白皙的手,似乎是想要扶他起来。
“起来罢,带我去看看。”清越的女声掷落。
他惊讶地抬首,是一容貌清丽的女子,头戴帷帽,眼神清泠,像是误入尘世的仙女。
“你不信我。”顾清将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敌意、怯畏,以及藏在其后的些许希翼尽收眼底,她心下微微叹息。
这本该是问句,可生生被顾清说成了肯定句。
“自是信的!”
少年的眼睛忽的亮了,扑闪扑闪的,那是一张极占便宜的脸。
试试也好,最差不过是无济于事罢了,总好过坐以待毙,不是吗?他想道。
……
与医楼隔一条街的花楼后院
破败的柴屋内,一女子卧在薪草铺就的铺子上,该是三十余岁,但却像行将就木的老者,呼吸间都颇为不易。不过眉宇间依稀可见从前的美貌动人。
“母亲,阿瑶找来了医者,您的病很快就会好了”少年乖乖巧巧敲完门,温柔地对他母亲说道。
“咳……咳咳,阿瑶你这是何必呢,母亲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又何必……”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咳嗽。
顾清踏进柴屋,见少年不好意思地低头,便知他心中所想。
“姑娘若是后悔了,大可不必进来。”
他轻声道,垂下头,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绞在一起,指尖泛白,是属于他的无措与迷茫。
“无妨。”
屋内寂静,只有煤油灯的噼啪声。
顾清伸手探了探女子的脉象,少顷,她眉头紧锁。那脉象极弱,时停时顿,有衰竭之相。就算是用灵丹妙药也续不回她的命————
她只剩不到一月了。
顾清的眼眶忽的湿润了。虽为医者,这些天来也见过不少生离死别,但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失态。
她后悔了,真相不可怕,她害怕的是再一次看到一个母亲不舍的眼神,而她却对此无能为力;
她更怕对她寄予厚望的少年对她失望,那是一个孝子啊,单是他对母亲纯粹而可以抛弃一切,甚至一个人的尊严的爱,便足矣让她心生敬佩。
他拥有她想拥有的,而这些她也曾拥有过,不过是她将它弄丢了,而他还拥有着,所以她才颇为自责罢。
“我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姑娘不必自责。”
女子见顾清神色迟疑,眉间染愁。缓缓开口,苦笑着。
“这天山雪莲可以稍稍缓解您的痛苦,您收下罢。”
顾清恳求道,也不顾这天山雪莲之前的用处了。在女子身上,祛除减缓一下病痛,倒也算是两全其美。
不过这么做的原因更是在于,在女子身上,她仿佛看到了她的母亲和从前如梦般的日子。
女子看着顾清那双眼,本不欲收下。但争不过顾清的执着,终是应下了。
……
顾清将女子赎了出来,安置在顾氏曾经购置的宅院中。那女子名为孟诗,原是花楼的头牌,善琴,一首琴曲引得兰陵金氏宗主的青睐。
众所周知,金氏宗主金光善颇爱美色,各处花楼皆是他的极乐天堂,年轻时凭着那还算不错的脸,四处留情,祸害了不少姑娘。
孟诗也是其中之一,那些年金光善常来看她,她便也悄悄坠入爱河,之后便有了孟瑶,也就是那个少年。
算算年岁,孟瑶倒比顾清还大些。不过生下孟瑶后,金光善却了无音讯,只留下他随手赠予孟诗的一粒金珠。
孟诗这些年卧床多病,再加上年岁见长,容貌渐衰,这老鸨也看不上她,可又嫌她不干事,只能逼她接客,以来补回这些年白吃白喝白住的亏损。还是孟瑶千方百计才让她歇一歇,搬进无人看管的柴房。
顾清在云萍城待了大半个月,直到孟诗离世。
…………
“咣当——”
棺材的盖板落下,她一身缟素,送别孟诗,也送别她幼时五色斑斓的时光。
她伫立须臾,而后郑重地跪下,行了一礼。
……
云萍城城门外
孟瑶长臂舒展,向前一抬,对顾清行揖。
“孟瑶,你不必如此。”
“苏姑娘对于孟瑶的恩情,孟瑶不知如何相报,待日后苏姑娘需要孟瑶时,我定不会推辞!”
孟瑶的眼中是不可逆转的顽固。
城门前,他以孟瑶的身份庄重地许下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