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楼小记》韶月

2、中秋诗会

　　怀音正襟危坐，风韵犹存的三娘斜坐在软椅之上，年过四十脸上有了隐约可见的横纹，三娘给怀音倒了一杯茶，说道：“怀音，我知你原来家世颇厚，知得许多礼数，对这风月场所有所排斥，可处境如此，又能怎般？”
　　怀音面色微苦，说道：“妈妈，怀音晓得，除去卖身之事，其余身家全凭妈妈做主”。
　　三娘宠溺看着怀音，苦笑说道:“妈妈省得，一大帮子姑娘要吃饭，妈妈也是没办法”
　　此前杜三娘在金陵城也算一代名妓，与这清河知府乃是旧故，才在此寻了块安身之地。
　　三娘也是极具才华之辈，两年前收留了怀音，教授了怀音不少知识，包括琴棋书画及风月韵事，尤其是哄男人那一套。
　　三娘手做兰花，抬起红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妈妈唤你来，怀音应该知晓是何事罢”
　　怀音略一思索，说道:“莫非妈妈说的是中秋诗会？”
　　三娘点头，略带忧愁说道:“云楼毕竟立足不到半年，姑娘们技艺不精，虽说红楼不是那等下流之所，不使些手段，如何抓住男人的心？”
　　见怀音绝美的脸露出好奇的神色，杜三娘接着说道:“这世间男人一个样，食色性也，三者都满足之后，就会附庸风雅，唱曲也好，作词也罢，你得有根线拴着男人的心，不然时间一长便没了兴致，尤其似我等风尘女子”
　　怀音未经人事，更是经纶满腹，从未想过要去讨好男人，只有才华过人的才子，才值得她看上一眼，对三娘的话不是很上心，敷衍说道：“妈妈说的是”
　　三娘看着这丫头心里轻叹一口气，怀音还是太年轻，当年他何尝不是傲气非凡，不过个人有个人的际遇，日后她总会明白，杜三娘告诫道：“音儿，你这性子，日后定要谋个名分”
　　怀音跑过去依偎在杜三娘怀里，骄声道：“是了，妈妈，姑娘知道你最疼怀音了”
　　三娘笑骂道：“你这妮子，妈妈担心你日后遭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哩”
　　说完脸上带着忧愁之色，她这一生也算过得精彩，却是没得过好下场，大起大落之间，不想姑娘们步她后尘。
　　收留这些姑娘，她本就不带牟利想法，只想给这些姑娘建个容身之所，那个姑娘遇上良人，便由她们去，所谓的赎金，是怕姑娘们涉世不深遭人蒙骗，考验男人是否真心而立的规矩。
　　红楼开业不久，虽说这生意是起来了，来客尽是一些商贾散人，算盘打得比三娘还精，哪里舍得银钱。
　　红楼又不做皮肉生意，是以三娘才想举个红楼诗会，提高红楼在清河府名流之间的影响，如此才能吸引到金主，也好给姑娘们择个好夫婿。
　　红楼虽是风月场所，却与一般青楼不同，不事那些下流生意，做的是大雅之风，唱曲论诗，那些务实之客，怎会忍心白花花的银子，花在这浮华的地方。
　　怀音拱了拱三娘肚子，十指抚摸着三娘的秀发，轻轻问道：“妈妈准备怎么办这中秋诗会？”
　　三娘摸着怀音的滑嫩精致小脸，形如鹅蛋，滑似暖玉，嫩若樱桃。一个挺巧圆头小鼻，如同画龙点睛，三娘忍不住捏了捏。
　　怀音轻哼一声，双手游离在三娘衣服之上，而后挂在三娘脖子上，吐气如兰道：“妈妈，怎的似那情郎一般”。
　　三娘任由怀音挂在自己身上，双手捏了捏怀音粉嫩双腮，将朱钗扔在地上，任由青丝散落在额头双肩，双手探入盖住眼睛的秀发之下，轻轻往后抚去。
　　怀音头发极为柔顺，三娘只是握住向下一捋，便到了腰间，继而顺势握住怀音那柳枝般柔软的芊芊细腰，上下来回轻抚。
　　怀音只觉心内一阵暖意上涌，不自觉呼吸渐重，脖子一软头就埋入三娘臂间，鼻尖嗅到一股玫瑰清香，柔软的感觉，让怀音似乎坠入云间。
　　三娘受到怀音挤压，也是一颤，将怀音青丝拢住，掐了一下腰间软肉，将头低下去咬住她的耳朵。
　　温热的气息，透过发丝刺激着怀音的头皮，杜三娘顺着耳后，嗅着怀音带着兰花香气的秀发，把整个头埋进去。
　　怀音只觉耳后发烫，紧紧地抱住三娘，就这样静静感受对方的升高的体温，少顷，起头看向三娘潮红的脸，声音迷离道：“妈妈，该谈正事了”
　　三娘搂着怀音，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环抱她的肩臂温柔道：“这样不可以谈吗？”
　　怀音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看着妈妈风情万种模样，红唇在她额头留下一个心形印记，俏声说道：“好好好，便由得妈妈，着中秋诗会妈妈作何打算？”
　　说到正事，三娘也不再挑逗怀音，正色道：“红楼之中，数你最有才华，容颜更是倾城之姿，这红楼诗会还得以你为主，妈妈毕竟年老色衰，上不得台面”
　　怀音捂住三娘的嘴，握住妈妈的手轻轻摇动，说道：“呸，妈妈最美了，怀音可是喜欢极了”。
　　三娘心花怒放，扒开怀音的手，怜爱地看着她说道：“你这姑娘，尽会说好话哄妈妈，红楼诗会定在半月之后，这期间你可要好好准备”
　　这姑娘透着一股子灵气，自从那日在囚车上一见，便移不开眼，那清澈的眼神，像是阳光一样，照射进入她幽暗的心里。
　　怀音从三娘腿上下来，手做莲花将红袖一甩，衣裙翻飞间步如狡兔、腰如水蛇，一条丝巾如游龙飘然从三娘脸庞滑过，怀音媚音如许：“姑娘晓得了，妈妈教了这许久，不知这舞姿怀音如何？可否虏获男儿心？”
　　怀音一身红裙舞起来如同天上仙女，也是勾得三娘心痒，起身随着她舞起来，顿时一青一红两道曼妙身影，宛若彩虹流动。
　　已是酉时过去大半，晚饭还没吃，怀音与三娘舞了半刻钟便没了力气，三娘止住动作说道：“也该吃饭了，去抚月亭吃些东西，咱娘俩边走边说”。
　　说着拉住怀音的手，就往外边走去，红儿在远处与几个丫鬟聊天，怀音远远呼喊一声：“红儿”。
　　红儿听见自家姑娘呼喊，与几个丫鬟匆忙道别，就小跑过来，向二人见礼说道：“妈妈、姑娘，可是饿了？红儿早就在抚音亭备好膳食了”
　　红儿做事细心，每天的大小事情，都给怀音安排得妥妥当当，三娘说道：“红儿真是贴心，怀音好福气，那十两银子花得不亏”
　　小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怀音高兴地说道：“莫说是十两银子，红儿就是自家妹妹，就是千两黄金也无她珍贵”。
　　小红引着二人到了抚音亭，还没到地方，就远远看到两个好姐妹赞啊捧着书本入神细论。
　　纤云与素娥早在亭内等候多时，平常三人都是腻在一块谈论诗词文赋，吃食也是在一块。
　　三人悄悄接近，细听之下，却是在讨论词人秦观大作，只听纤云说道：“微云君当时被贬彬州，羡慕五柳先生悠然心境，自家前后难进也难退，只能暗暗生闷气”
　　素娥回答：“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微云君心中怨恨颇多，烟水茫茫，更是不知道要往何处去”
　　纤云反驳道：“人道伤心不自已，只有东坡君这个奇人，任他前路阴云雨盖，一壶酒下肚，寥寥两句笔锋，便劈开黑暗，让那阳光照进整个时空”。
　　小红要去呼叫沉浸在星空里的二位姑娘，怀音使了使眼色，示意先不要出声，与三娘悄悄走到她们身后。
　　怀音拍了拍巴掌笑吟吟看着纤云、素娥道：“好见解，微云君能有二位妹妹这般知音，九泉之下也堪欣慰”。
　　纤云一惊，手中的诗本掉落在地上，素娥回过头来，见是三娘和怀音，拉了一下纤云，二人赶紧见礼道：“是妈妈和姐姐来了，怀音姐姐忒坏了，吓唬妹妹两个”。
　　说话间嗔怪地看了怀音一眼，怀音呵呵直笑道：“这不是见两位妹妹聊得出神，不忍打扰嘛”。
　　三娘看着女儿们和谐相处，也是极开心，坐在亭内石凳之上，看着满桌菜肴和点心说道：“纤云两个也是等的久了，边吃边聊吧”
　　三个姑娘听得妈妈发话，分别于石头圆桌四方坐下，小红分别给众人盛了一碗饭，倒上一杯黄酒。
　　清河府城地处淮南，如今已是入了七月中旬，正是炎热时候，晚上才觉得凉快些，也是饮酒的好时候。
　　三娘拿起筷子，夹了一匹清炒白菜，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才开始吃饭。三位姑娘见妈妈动筷，也开始吃起来。
　　四人边吃边聊，怀音说道：“妈妈可跟二位妹妹说了中秋诗会的事？”。
　　三娘道：“本来想着待会叫红儿去唤，正巧现在一块说了，举办诗会，可是与歌舞不同，须得有才学兼备，才能糊弄住那些个才子”。
　　“你们三个姑娘最有才华，学识渊博，这事儿还得落到你们身上，这中秋之前好生准备一篇文赋，在会上写出来，把名头打出去”。
　　怀音三人应了一声，纤云担心问道:“妈妈，来客多是一些商贾散人，这诗会办不办得起来？”
　　三娘笑而不语，神秘莫测地看着纤云道:“云儿不必忧心，妈妈早有安排，姑娘们只需好生准备就好”。
　　三位姑娘点点头，妈妈在这清河府城识得贵人，这点小事难不倒她，四人又开始讨论诗词。
　　素娥打趣道：“纤云姐姐昨晚可是与微云君梦中私会去了？”
　　纤云听得素娥打趣，也不害臊，一脸憧憬说道：“若能得微云君青睐，是人是鬼又何妨，只怕人家瞧不上哩”
　　怀音坐在纤云身旁，伸手就往纤云心口探去，深情款款说道:“微云君瞧不上，姐姐可是梦寐以求，今晚姐姐陪你好不好，小云儿”。
　　纤云眼波流动，握著怀音的手轻轻摩挲，细声软语道:“怀音姐姐可是说好了，今夜若没得姐姐宠幸。妹妹可不饶你”。
　　素娥见两位姐姐你侬我侬，轻哼一声，委屈地像三娘道:“妈妈，你看二位姐姐，就这样把姑娘抛弃了，前些日子怀音姐姐还说要好好爱我呢，不成想三日不到就变心了，好个负心郎”。
　　三娘拉着素娥的手，举起酒杯说道:“谁敢欺负我家姑娘？你看她水性杨花的样子，这般的负心汉不要也罢，不还有妈妈吗？来，妈妈跟你喝个交杯酒”。
　　素娥挑衅地看了怀音和纤云一眼，脉脉含情地对三娘说道:“素娥知道妈妈最疼我了”
　　起身拿起酒杯，走到三娘跟前，喝了一个交杯酒，脸上布满红晕。
　　看着素娥一脸嘚瑟样子，纤云不服气道:“怀音姐姐，咱两也喝”
　　二人喝着交杯酒，同时斜眼看着素娥，素娥气得直跺脚，一旁服侍倒酒的小红掩嘴直笑，几位姑娘最喜这般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