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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 8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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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回来的泷泽雪绘看起来心情不错。
虽然她在工作时候总是以笑待人,但真开心和做表情管理其实很好区分。入江很少见她这么轻松的表情,来给渡边慎的座位送文件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两眼,指尖的钢笔转的险些飞起,她终于开口:“什么事这么开心?”
〝上班啊,突然发现出去散心回来就连上班也挺爽的。”
泷泽雪绘笑意更甚,想起了办公室堆成小山的礼盒。
“开完会一起去我那儿?我买了不少伴手礼。”她托着下巴,轻轻拽了下入江的袖子,“还有你喜欢的橙子饼干。”
小姑娘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曾经甘当工作狂魔的泷泽雪绘会花时间挑礼物,更别说还有这些闲情逸致了。
“好呀。”入江害羞笑了起来,她低头,看着泷泽雪绘手腕上蓝色坦桑石手链,在会议室顶灯下闪着柔润的光泽。
伸手整理了下渡边慎有些歪斜的座签,入江抱起了自己的笔记本,想了想又说道,“前几天会长要求IP项目组加快进度,并且让律所派人尽快入驻,渡边总监已经在您休假的时候定好人选了。”
“嗯,我知道这个事情。”泷泽雪绘没怎么放在心上,早上刚来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有人和她说过了,“我记得是家蛮不错的律所,做产权方面的工作有经验。反正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他自己做倒少了我操心。”
抬起头,泷泽雪绘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事情了?难不成是你相中的这家,来邀功了?”
“才不是呢。”入江依着她的调笑皱了皱鼻子,看她不明所以的样子气鼓鼓的说道,“总监是让我先筛选一批律所没错,日本有那么多律所,我整整选了两天两夜!可我把结果递给他的时候他一眼都没看,说是自己已经选好了,这完全就是不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嘛!”
此时离会议开始没剩多长时间,参会的人员也陆陆续续都来了。入江嘀嘀咕咕骂个没完,丝毫不满意渡边慎做出的决定,可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跟泷泽雪绘发没什么用的牢骚。等渡边慎慢悠悠的过来了立刻把脖子一缩,像没事人似的跑了。临走时候还气鼓鼓的拿出一份文件给她,像是一定要征得她的认同。
泷泽雪绘起初只是随手翻了翻,在渡边慎坐下的时候藏到了会议材料底下。
这例会依旧开的又臭又长,一点有意思的点都没有。尤其坐镇的不是会长,而是一个没怎么打过交道的领导,这就更难熬了。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各个部门挨个汇报,实在无趣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睛,偶尔和朝日奈枣对视上,后者也瞬间移开。
啊,更无聊了。
泷泽雪绘自讨没趣,反正会议桌长,闲来无事地找出入江给她的文件当话本看。
小姑娘工作确实认真极了,将整个东京排的上号的律所都列了个一二三四出来,擅长的案件类型,不擅长的类型,合伙人名字,连旗下律师的信息都写得清楚。
往后翻两页,她不出意料的在金牌律所里找到了朝日奈右京的名字,虽然他却只受理民事案件,但胜诉率却不是一般的高。再往后,她看到了被渡边慎选中的律所,能被少爷亲自瞧中其中一定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本着为公司负责的想法,泷泽雪绘不再走马观花,托着下巴就开始研究起里面的奥秘,只是没想到这题都不用她去细想,答案就浮在明面上。
因为她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名字。
或许,对于这个人她也并不是熟悉的,只是这段时间出现的频率太高,高到了让难以忽视的地步。泷泽雪绘揉了揉眉心,脸色不知不觉变得复杂起来,她思考的十分入迷,以至于名字被点到的时候还愣了几秒。
“泷泽部长。”
“啊啊,在的。”
她起身,晕头巴脑的迎上了那人的视线。主位上的男人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才问道,“SQ公司的IP项目是你负责的?”
“是我和渡边慎总监一起……”瞄了眼桌子上的座签,泷泽雪绘又补了一句毕恭毕敬的称呼,“运营官。”
“当着投资管理的部长还管着项目,会长倒是会压榨人,真把你当有三头六臂了,重要的事情都让你干。”他莫名低笑,接着挥挥手让她坐下了,“这几天我会让秘书去找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
就像上课被老师点到,突然成为众矢之的的学生一样。泷泽雪绘对于他的一系列行为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也没空细想单独谈话意味着什么,此刻她的脑子里全部都是律所的事情。她必须得问个究竟,一直憋到会议结束才起身,逆着往外走的人群站到了渡边慎的桌前。
“渡边,我有急事找你。”
她的表情太过自然,公事公办的语气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正和产权部聊得起劲的渡边慎抬头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示意那人先走,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起身,歪着身子靠坐在桌子上。
“这才是上班第一天,有什么好着急的。”渡边慎环着胳膊,口吻也变得流里流气起来,“还是你觉得我替你顶了两天班太感动了,要请本少爷吃饭?嗯?喂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泷泽雪绘没管他插科打诨的话,开门见山就问了,“听说进驻项目组的律所是你选的。”
“是啊。”
“我不同意。”
“哈?”渡边慎两个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左右看了两眼,这才压低声音反问她,“你搞清楚好不好,任务下发的时候你在休假,我替你排忧解难,让你好好放松才没打扰你,你还不乐意了?再说了,这家律所名气又高又专业,有什么不同意的?”
泷泽雪绘同样直白, “那你回答我,你选择的原因有没有一个是因为你女朋友在里边。”
渡边慎成功哑了一下,顿了几秒才回答,“这只是巧合……”
“别跟我扯这些。”泷泽雪绘冷冷打断他,语气不善,“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超过三次的事情怎么可能是巧合。”
“三次?”
闻言,渡边慎立刻拧住了眉心,露出了茫然又不解的表情,“什么三次啊,泷泽,你到底在说什么……”
泷泽雪绘抿了下唇,琢磨着怎么说才不会太难听,却忘了自己虽然是唇枪舌战的一把好手,实际上安慰别人的经验却几乎为零。经过长久的四目相对后,泷泽雪绘终于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同意,给你一天时间,如果你不愿意去找会长,那就我去。”
丢下这句,她毫不留情就夹着文件走了。这工作本就是会长千叮咛万嘱咐,让所有人打起精神放在心尖上的工作,于情于理,她都决不允许有任何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渡边慎当然也明白这项目的重要性,可作为被蒙在鼓里的当事人,他并不愿意相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
“不是,你什么意思?!“
下一秒渡边慎就拦了上来,肉眼可见的难以置信,瞪着眼睛质问她,“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啊,他们律所真的很专业,天地良心,这一点我真没骗你!所以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泷泽雪绘不语,推开他一味的往前。大少爷自然没受过这样的冷暴力,恨铁不成钢地踹翻两把椅子,不顾会议室的人还没散尽就贸然吼她。
“泷泽雪绘!!”
身后喘着粗气的声音像牛一样横冲直撞地接近,泷泽雪绘站定,转头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渡边慎第一时间没有再与她争辩,只是喘。
泷泽雪绘盯着他上下激烈起伏的胸膛两眼,觉得他马上就要因为过度呼吸晕倒了,想了想还是开口,“有话就说,没话就滚。”
“你别这么凶嘛,有事好商量……”渡边慎态度突然放缓,像是做贼心虚似的傻笑起来, “决定文件我已经交上去了。”
“我还没签字,只有你签的不算,拿回来。”
“……其实你已经签了。”
泷泽雪绘眉梢一抖,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就听他一字一句说,“你估计忘了,之前搬办公室你有个私章放入江那儿……前两天正好被我翻出来了。”
“所以,就,盖了……”
!!!
“我靠!渡边慎——!!”
血压瞬间升高,泷泽雪绘也顾不上再靠语言感化了,文件劈头盖脸砸过去,“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脑子被驴踢了!你要坐牢要找死就自己去啊,别拉着我垫背!”
她眼里的怒火简直要将他烧穿,渡边慎一直怂着肩没躲,硬生生受了几下之后才惊恐的发现这家伙似乎真想把他弄死,大叫着立马去搬救兵。
“科长!朝日奈科长!”
他两步跨过长桌颤巍巍地躲在男人身后,焦灼肉眼可见“你,你帮我劝一下,或者帮我拦住她了,你的恩情我一定记着,等你们结婚时候我一定包个最厚的红包!”
“……?”
两个人的事情突然冒出第三个插足,尤其还是朝日奈枣,泷泽雪绘更不爽了,天灵盖的火噼里啪啦的烧,阴瘆瘆地盯着他,恨不得千刀万剐。
男人果然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泷泽雪绘气不打一出来,捂着胸口深呼吸几下,她知道在这儿耗着也白搭,把散落的文件一拢转身就走,她的决策很简单粗暴,如果根部无法解决问题,那就去找能拍板解决的人,就算她治不了他,能得到会长的支持比什么都重要。
“泷泽部长,前台有人找。”推开门的时候,正巧有个职员过来传话。
“知道了。”
她点点头,眉头紧锁瞪了渡边慎一眼,目光又在朝日奈枣脸上都留几秒,撞开他就走。
她是真的气极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不管是对渡边慎还是朝日奈枣都一样。问题的根源,祸害的源头!泷泽雪绘火冒三丈地想着,鞋跟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击出一串急促的余音,此时她非常想朝墙上踹一脚,但公司人多眼杂,万一被后勤发现自己的工资条一定又会被浓墨重彩地记一笔,再被当成反面教材拉到职工大会上反复鞭尸。泷泽雪绘实在丢不起那个脸,受现实所迫在窝囊和生气中又一次选择生窝囊气,尤其身后还有人追了过来,一声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
这时候又长嘴巴了,之前不是当哑巴当得挺好的吗?
泷泽雪绘脚步不停,除了渡边慎之外似乎还在气着什么,攒着劲儿的往前冲,直到手被人拉住,像陀螺一样拽回来。
不仅是哑巴,还是个莽夫!
泷泽雪绘被拽的一个踉跄,细细的鞋跟在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好在朝日奈枣事先有所准备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手掌滑过腰侧,滚烫的像是印在皮肤上,不知怎么,他这次却没有松开手。
白衬衫,黑西装,明明穿着的是经典到不能再经典的皮肤,但泷泽雪绘脑子里的刻板印象又在作祟,觉得他依旧像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子。
“干什么?”没好气的斜他领带一眼,主动往后退了一步,“这是公司,别离我太近行吗。”
手心突然空落落的,朝日奈枣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注视着她微抿的唇。
“你不想和我说话么?”
“?” 收回目光,泷泽雪绘看他的眼神净是困惑,“不是你先要和我冷战的吗?我和你打招呼,说话,找话题,你都不理我。”
“那是因为——”
朝日奈枣下意识反驳,即将脱口而出的答案却生生咽回肚里,又像是原本就无话可说,他无法回答这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问题。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强行扭转了话题。
“你昨天怎么没来上班?”
“……昨天是周末,今天是周一,牛马得吃草,汽车也要加油,朝日奈科长。”泷泽雪绘善意的提醒,“我去了北海道玩了一趟,买了不少伴手礼,见者有份,如果你肯要的话我下午就送到你办公室。”
听到北海道几个字,朝日奈枣的表情瞬间变了,但泷泽雪绘没理,也没看见,她顿了顿,坦然地说道,“刚你也听见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简而言之就是你别跟着我,好吗?
答案当然是NO。
朝日奈枣像是下定决心要跟着她,哪怕不说话也要当一个沉默的尾巴。泷泽雪绘无语至极,在按下电梯键之后又忍无可忍杵了按钮一拳。
“你到底要干什么?说话行么?你想憋死你还是憋死我?”
男人愣了一下,视线电梯上的数字在一层一层上升,他的确打算说些什么,而面前的泷泽雪绘似乎也同样期待他说些什么。
吞咽了下口水,朝日奈枣转了转僵硬的脖颈,在她的视线中开口。
“……或许你可以,和渡边慎好好谈谈的。”
泷泽雪绘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朽木一个,冥顽不灵!
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冷笑,说行,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和他心平气和的聊。
但是。
“工作上的事,徇私就是死路一条,不管是谁来都一样。”她冷静到近乎无情,“你要想当烂好人就赶紧去哄大少爷,别来烦我。”
她一直觉得朝日奈枣这个人真的很神奇,今天更是让这个念头达到顶点。无法定义他到底是开窍还是不开窍,因为他总是说些不中听的话,但偏偏在某些方面又很会。
泷泽雪绘利落的将文件夹在胳膊底下,说,你最近真的很奇怪。
转身的时候朝日奈枣突然开了口,干涩的嗓音像砂纸在心上摩擦。
“其实前面几句都不是我想说的,我不想让你不开心,我想说的是其他的事情。”
泷泽雪绘顿了顿,想着,嗯,你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以赶快说些让她高兴的话吧,说不定她一心软,就什么都答应了。
女性背对着他不发一言,朝日奈枣就直勾勾地望着她。他们之间离得近极了,两人的空间被压缩到了一个近乎危险的距离,呼出的鼻息落在耳朵上,热的她浑身发软。泷泽雪绘心虚地左右看看,想着万一他们这丑态被人撞见了就立刻戳瞎。
但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就像是故意给他们留下谈话的空间似的。就着被半拥的姿势,朝日奈枣的十指强势挤进了她的手心里。
“我不想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的话我考虑过了,我是喜欢你,我想让你开心,但是——”
还有但是?
又来!!
心里咯噔一下,泷泽雪绘不知道他后半句又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好在叮的一声,她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扬起了头,说枣,电梯到了。
这出戏出乎意料的苦情,简直就像主角在港口分别时梨花带雨地问‘如果我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泷泽雪绘被自己的想象矫情到头皮发麻,干脆转身,若无其事地拍拍他的肩,说,我着急下去找人,但是你要上楼,咱们注定不能搭同一班电梯,就辛苦朝日奈科长爬爬楼梯了。
说完,她神情怪异拔腿就走。这一次朝日奈枣倒是没有追上来,只是站在电梯口安静地望着她。
那眼神实在复杂,让她不由得联想到前段时间点的减肥奶昔,虽说是代餐,但里面乱七八糟的水果蔬菜什么都有,酸甜苦辣汇成一杯浓稠的液体再一股脑喝下。她品不出那杯奶昔的配料,就像她此时看不懂朝日奈枣的表情。
随着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泷泽雪绘的假笑瞬间雪崩似的垮了。
这男人什么都好,就是道德感太高,大概是朝日奈家的通病,响当当水灵灵的黄花大小伙子又怎么会受到她的蛊惑?
泷泽雪绘再次表示理解,尊重,顺带还有些遗憾。
脑袋隐隐有些疼,她靠在墙上长叹一声,抬手的时候才发现掌心里多出的铬着她的小物件,那大概是十指相扣时被他偷偷塞进来的。她摊开掌心,发现了一把汗津津的钥匙。
钥匙?
她揪起来放到眼睛底下细瞅,准确来说是朝日奈枣独居的房子的钥匙,她曾用它开过很多次门,又被朝日奈枣带回家很多次,这把钥匙甚至是新配的,上面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刚刚谁说他道德高的?这暗示简直显而易见。
大脑被他的小礼物短路两秒,泷泽雪绘摸出手机就准备质问他耍这翻花招到底什么意思,只是没想到她还来不及输出,一条简短的语音就发了过来。
“来做吧,就像你说的那样。”
做什么?不确定,再听听。
泷泽雪绘眨眨眼睛,像是没听明白似的趁着周围没人将这句话翻来覆去又听了两遍。分开的时间还不到短短一分钟,她甚至能想象到朝日奈枣抓着手机的模样,连瞳孔里都烧着湿润的暗火。
她就是他黑夜里的那场山火,放火的人也是她,而他中毒太深。
应该对他好一些的,泷泽雪绘有些怅然地想着。以至于在迈出电梯的时候还反反复复将手机举到唇边,酝酿着该回答什么,是嬉皮笑脸地恭喜他上了一条贼船,还是该劝他没关系快乐至上理解理解。可兜兜转转半天,她还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要不然就不回复了吧,泷泽雪绘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语言再怎么说都苍白无力,以后是身体力行多一点,她今天晚上就杀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别说,这馊主意可行性还挺高。
泷泽雪绘一路思索着走到接待厅,等站定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连来访的是谁都忘了问,四处张望几眼,更加确定等在这里的十几个人里面并没有她认识的。准备打电话问前台的时候,她的名字却突然被叫到了。
“雪绘啊——”
不是‘泷泽’,而是更加亲昵的‘雪绘’,她下意识朝声源看去,与她面面相觑的是两个男人,她很确定他们是第一次见,但可这个声音却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她歪头搜索记忆,犹豫了半秒就记起来了,她的确是不久前刚听过的,在雪夜里,在电话中。
嘴角不着痕迹的抽动几下,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没关系,幸运守恒,这一天注定喜忧参半。
这不是喜刚过,忧就来了。
……
人们总奢望着天上掉馅饼的美事降临自己身上,事实上能掉到头上的只有鸟屎、花盆和板砖。
春寒料峭,咖啡厅旋转门刮进一股无名的冷风,就算如此也缓解不了泷泽雪绘烦躁的心情。这本应该是再普通不过的周一不是吗?甚至连中午都不到,在先后经历被新领导视奸(?)、蠢猪渡边慎发疯,以及朝日奈枣乱拉架后,泷泽雪绘以为自己已经不可能更倒霉了。
谁能想到此时此刻她被迫坐在咖啡厅,观赏了一大出声泪俱下的认亲戏码。
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天降板砖爆改不锈钢回旋镖,以一种不可预料的轨迹狠狠砸到了她的头上。
搅搅打工人赖以生存的冰美式,泷泽雪绘终于慢条斯理地看了眼对面两个男人中年轻的那一个,兴致缺缺地问道,“你说你多大了?”
“26。”
那是比她还大一岁了。
“行,懂了。”泷泽雪绘点点头,终于从冗长的故事中理清人物关系似的,“所以你是说你和我是从同一个肚子生出来的,旁边这位并不是你生理学上的父亲,可他却是现在泷泽育美的丈夫?”
“是这样的。”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泷泽雪绘没忍住,讽刺的咧了下唇。
神一般的关系简直比夜晚涩谷的十字路口都混乱,狗血电视剧都拍保守了。
“所以呢,这个世界上和我沾亲带故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就……”
“健太。”男人一本正经地提醒,顺便将旁边的大叔也介绍了,“他是中村翔真。”
“不重要,不用特地告诉我。”泷泽雪绘抬手打断,露出了漠不关心的表情,“你们不管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都不重要,对我来说你们和陌生人没有一点区别,我答应和你们面谈的原因也只是想解答心里的困惑。”
她顿了顿,认真的端详起了二人的脸,“她每个月都要花掉我远超一个人的生活费,我一直只当她在外面乱搞,可我今天倒是知道了她拿我的钱还干什么了。”泷泽雪绘翘着嘴角,眼里却毫无笑意,“多稀罕呐,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工资竟然要连陌生人的花销都要负担。可你们不都是正常人吗?有手有脚的干点什么不好,非要指着一个人陌生人过活,事到如今还要卑躬屈膝过来求我,我又不是福利院,更不是乞丐保护协会,你们真不觉得自己丢人?”
她说话不好听,对面两人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起来但还是忍了下来,前倾着身子解释,“雪绘,妹妹,好妹妹,我知道你不喜欢妈妈,但她也有苦衷,妈那个人你又
不是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坐着病床上念你名字呢,她病的真的很重,就想见你一面,你……”
“原谅她这一回,求你了!”
泷泽雪绘仰头喝完,没接话,咖啡杯搁在桌面上,当的一声。
“别这样叫我,我恶心。”
他哆嗦了一下。
“如果只能选一个,你们是想要钱,还是想让我过去看她?”泷泽雪绘平静的问。
他们没有回答,咬着牙,但答案显而易见。
没有人不喜欢钱,尤其还是围绕在泷泽育美身边的人,亲缘淡漠,人心凉薄,报应终究会回到自己身上。
泷泽雪绘心下了然,只觉得讽刺。
她不想关注那女人的病情是真是假,不介意她有多少床伴,不介意她有过几个孩子,甚至连求证突然冒出来的、号称是自己血亲的男人的兴趣都没有。不管是不是骗她的,都是无意义的事情。
“要钱的话,我一分钱都不会给,如果要人,”她停了下来,似乎是真的认真想了想,“如果要人,你最好祈祈祷我跟她前后脚死掉,活着的时候就别见了,就说我在阴曹地府等她。”
说完起身,在桌子上留下她这杯咖啡的钱,起身离开。
其实事情到这里结束是最好的,她边走边想,泷泽育美可以当她死了,百年之后地狱相逢再互相折磨;她也可以当泷泽育美死了,从过去的阴影中重获新生,一将今天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一辈子,甚至今晚就拿着钥匙去找朝日奈枣干一点高兴的事,但她却低估了人的恶性。
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尖锐的声音,泷泽健太似乎站了起来,懊恼的声音从背后传出。
“你看,我就说和她交涉是没有意义的。还不如直接去找日向麟太郎,说不定他还会对前妻大发慈悲。”
“健太,你怎么还提这回事,日向先生现在可是财阀家的人,你还是找了他,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又怎样!我不光要找,我还偏要动他!上流社会的人被撕了高高在上的脸皮才最好看!对付这种人就要往他高风亮节的骨子里戳,说不定隔天就跪着切腹自尽了哈哈……”
泷泽雪绘脚步果然一顿,转头冷眼看过去。
“你胡说什么呢,她还在这儿呢。”
“在又怎样?反正我闲人一个,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找日向麟太郎不行,我就去找她老婆!找她老婆不行,我就去找她儿子!”
“诶,她们家叫什么来着……”
“我回去再问问妈,搞臭名声的事我简直太会做了。”
泷泽雪绘沉默着,一句句地听着他们的讽刺、侮辱和评头论足,理智在逐渐消散。
如果最终目的是激怒她,那他们确实做到了。她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连理智都在逐渐消散,她非常确定如果自己今天冲动了,那她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甚至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明明不应这么做的。
她走过去,一拳砸到了他的脸上。
但谁让这世界上总是有很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孤注一掷的傻子呢。
“你再骂一句试试?”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倒在地上的男人。
“你竟敢打我……”
看来还是不清醒。
泷泽雪绘摇摇头,抄起桌上的美式尽数浇到了他的头上。
握着咖啡杯的手隐隐发抖,她低下头,酸苦的液体最终还是沾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