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掌上珠》观长月

64、第 64 章

　　深受敬重的镇南王府和显荣侯府出面镇压市井流言，还是颇有成效的，至少酒楼、茶坊等场所明面上无人再谈论这些，说书先生也不再改编当朝太后与东厂督主的段子来讲。

　　朝中大臣们眼见着流言平息，也不敢在吱声。然而，优昙心中明白，御史台的几个老家伙还在盯着这事，不会善罢甘休。

　　及至七月中旬，酷热难耐之际，沐莲和镇南王先后返回盛都，一同回来的还有荥阳、宛城两位王爷及其亲眷。因为王府尚未建好，因此优昙安排他们暂住诸王馆，待王府修建好再搬进去。

　　为了表示皇上对于自家叔伯的爱重，在他们到达盛都的第三日，宫中特地设宴为他们接风。接风宴上荥阳、宛城两位王爷均表示皇恩浩荡，十分欣慰。至于背地里怎么骂街的，却是不重要了。

　　沐莲早已听说了赵礼背叛他的事情，也听说了盛都的流言，因此自回来后便刻意与优昙保持距离。

　　直到他回到盛都第五日，优昙才有机会与他单独相处。

　　“沐莲，其实，你也不必过分疏远我。”优昙坐在榻上对着不肯上前的男人招招手，笑道。

　　沐莲叹了口气，还是来到踏前，“盛都流言好不容易平息了，若是再传出，只怕于你不利。”

　　优昙龇着小牙，脸颊处微微旋出两个小酒窝，伸手一拽将人拽到踏上，眼见着他无奈地瞪了自己一眼，笑得更欢实。

　　“你若故意避嫌，做得太过显眼，只怕更容易让人心生怀疑，倒不如与从前一般，反而不显得十分刻意。”

　　“小久说的有理，是我想差了。”

　　“你也未必想不到，不过是心中担忧我罢了。不过...无论怎么做，御史台那只怕都会盯着我们，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再次动作。”优昙将脑袋靠在沐莲肩上分析道。

　　“我们日后只能更加小心。”

　　优昙抬起头，将他眉间的褶皱抚平，笑道，“那群老匹夫蔫坏，最会挑事儿，便是没有这一遭，只怕也会有其他。左右我们再忍忍，早晚让他们再也管不着。”

　　沐莲点点头，脸色好了些，“好，我们再忍忍。”

　　原以为事情已经平息，优昙与沐莲依旧如往日一般一同处理政事，却不想这日早朝，朝中以御史台为首，半数大臣齐齐上奏，要求严惩东厂督主沐莲。

　　优昙听着他们列出的罪状，心中怒意阵阵，却又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

　　最终在她强硬的退朝声中，留下一干大臣跪在殿中，自己拉着慕容熙走了。

　　优昙一边走着，脑海中不自觉回想着他们方才的话，坑害忠良、乱杀无辜、鱼肉百姓、私欲叛国等等罪名，不一而足。

　　优昙心中明白，这事的起因只怕还在与辽国互市一事。

　　“母后，此事您准备如何处置？”慕容熙晃了晃优昙的手，目光中带着担忧。

　　优昙勉强勾了勾嘴角，安慰道，“你无需担心，此事我自有办法。”

　　话虽如此说，其实优昙心中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这些年沐莲得罪的人太多，与历届东厂厂督行事相悖，如今这些大臣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优昙决定先冷处理，看看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翌日，一道道折子，带着罪证便呈到了优昙跟前，还是沐莲亲自拿来的。

　　“这里面跳得最欢的当属兵部尚书。”优昙翻了翻折子，竟意外翻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林单？他怎么也跟着上折子？”

　　沐莲早就看过了，心中记得他参自己的内容，“许是他真的认为我有罪吧。”

　　“昔日林家平反，你也算是间接帮了他，他怎么会...”

　　沐莲看着优昙，见她似乎真的不了解林单的心思，想了想最终也没有解释。

　　一日日过去，随着优昙不明的态度，大臣们也明白她并不想处置沐莲。于是朝堂上开始有人公然提出流言一事，言辞激烈之时，气得慕容熙拍案而起。

　　优昙自帘后而出，站到众臣跟前，看着兵部尚书道，“若是哀家给诸位一个交代，此事能否平息？”

　　众人相互看看，恭敬道，“奸人除，臣等自是不会再提。”

　　“哀家要的不仅仅是不再提沐莲之事，还有与辽国互市之事。如今互市半年多了，边境安定，百姓也能够喘口气，哀家认为互市一事应该继续下去，至少近几年不该叫停，大家觉得呢？”

　　许是众人没料到，优昙竟然直接挑破，言辞间明晃晃表达出用沐莲换互市，一时间众人都不吭声。

　　“诸位都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哀家的意思。不若你们回去再想想？或者讨论讨论？”

　　这群人最终什么也没说，退朝后灰溜溜地走了。

　　优昙心中清楚，这件事情不可能就此结束，想到沐莲，优昙心中涌起一丝不舍。

　　“母后当真打算处置了沐莲？”慕容熙的心情有些复杂。

　　优昙看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屋脊，神情有些飘渺，“互市一事既然开始便不能停下。”

　　“可是...沐莲并非他们口中的奸臣。”

　　“那又如何？新政推行总是要淌血的，那个人怎么就不能是沐莲。”

　　“母后！”

　　“好啦，这事自有大人操心，等你亲政后，有的是让你头痛的事情，如今好好享受你的少年时光吧。”

　　优昙回到慈宁宫写了一封信，让折桂送到镇南王府。晚些时候，翠姜来禀，沐莲求见。

　　优昙想了想，最终没有见他。

　　日落宫门落锁前，折桂匆匆回来。

　　“主子，王爷说让您放心，他会将一切处置妥当。”

　　“嗯，知道了。”优昙躺在床上，手里拿着话本子，听到折桂的话，这才回过神。目光落在书上才发现，半个时辰过去了竟还在这一页。

　　“主子，您真的打算...”

　　“唉...这样总算是最好的结果。”

　　“是奴婢多嘴了。”

　　“我知道你在为我担心，放心吧，江山与男人孰轻孰重，我心中有数。”

　　优昙说完，便将书递给折桂，示意她自己要睡了。折桂上前服侍着她躺下后才出去。

　　等到殿内寂静无声时，优昙复又睁开眼，眼底毫无睡意。

　　翌日，优昙便发起了高热，头重脚轻的下不了床，最终只好宣布罢朝。

　　随着她喝下院判开的药后，再次沉沉睡了一个时辰，出了一身汗，这才感觉舒服些。

　　优昙闭着眼轻哼一声，“水。”

　　立刻有人扶起她，将水杯凑到她嘴边。优昙喝了几大口，才感觉嗓子舒服了些。

　　“你怎么来了？”优昙虽未睁眼，鼻间却嗅到了熟悉的莲香。

　　“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瞧瞧。”沐莲将水杯放在一旁的高几上，扶着她的手却未松开。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我可以...”优昙靠在他的臂弯处，用脸轻轻蹭了蹭。

　　沐莲低笑一声，低下头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优昙推他，嘟囔着，“你别亲，我刚刚出了汗，很难闻。”

　　“哪里难闻了，我怎么闻不到。”说罢，沐莲抓着她推搡的双手，凑到她颈间仔细闻了闻，温热的气息熏红了优昙的脸，良久哑声道，“小久真香。”

　　“哎呀...”优昙捂着脸躲到一旁，嗔怪地瞪他一眼。

　　“好了，好了，我不闹你。”沐莲伸手将人重新拽回怀中。

　　优昙见他老实了，这才又乖乖靠着他，“沐莲，此次机会难得，你别怨我。”

　　“再等等也未尝不可。”沐莲表情微凝，语气也不似方才轻松。

　　优昙摇摇头，“都安排好了。”

　　“那你怎么办？”

　　“我还要在等等。”

　　优昙说完后，两人都没有在说话，只靠在一起，久久相依。

　　三日后，优昙病好上朝，耽搁了几日的事情已经拖不得了。

　　兵部尚书等人猴急的跳出来，纷纷表示处置沐莲与互市一事并不相干。

　　“这么说，方大人还是反对互市？”

　　“回太后娘娘，辽国狼子野心，互市一事恐会引发乱子，臣也是为了大历江山着想。”

　　“是嘛，既是如此，哀家便无话可说。”

　　优昙一副多说无益的表情，摆摆手宣布退朝。

　　由于双方都不肯让步，此事焦灼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直到长陵传来辽国商人打死百姓一事，一石激起千层浪，弹劾沐莲的折子犹如雪花一般铺满了御案。

　　早朝时，优昙被兵部尚书等人逼的毫无招架之力，最终只能妥协，将沐莲羁押进锦衣卫大牢。

　　随着沐莲入狱，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府上人来人往，拜访的人都要将门槛踏平了。

　　陆炳也不傻，面上堆笑，却不肯轻易附和半句。眼见着他油盐不进，大臣们又开始在朝上使劲，逼着优昙赐死沐莲。

　　优昙压了几日，实在压不住了，只好下旨赐了鸩酒。

　　当宣旨太监罗明晨拿着圣旨来到锦衣卫大牢时，念出圣旨的声音都是抖着的。

　　罗明晨宣读完圣旨后，将沐莲扶起，眼眶微红，声音哽咽，“督主，属下...特意送您一程，您可有什么话要带？或者有什么心愿未了，可以和属下说。”

　　沐莲语气极为平静，“你有心了。”

　　“那您可要给太后带什么话？”罗明晨脑子一抽来了这么一句，话一说完，他便抽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蠢到家了，督主这赐死的圣旨还是太后代拟的，只怕督主最不想提起便是那个负心人。

　　沐莲微微挑眉看着他把自己的脸抽红了，“我是有几句话要交代。”

　　罗明晨眨眨眼，心想督主真是爱得深沉，哪怕被心爱之人赐死竟还爱着她，这是什么虐恋情深的爱情故事啊。

　　“督主请说。”

　　沐莲对于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还是道，“遇事多动动脑子，别总干蠢事。”

　　罗明晨：“...”这话听着不像是带给太后的，怎么好像是说自己？

　　沐莲冲他点了点头，取过一旁的鸩/酒。

　　...罗明晨确定了，督主的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眼见着沐莲端起了酒杯，罗明晨眼圈更红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多谢督主教诲，属下必当谨记。”

　　沐莲：“...”我哪是教诲，那不是骂你嘛？算了...都要死了，便不打击他了。

　　沐莲端着酒杯凑到嘴边，正欲喝下，又听到那个狗东西尖声哭嚎道，“恭送督主往生极乐。”

　　...沐莲手一抖，这杯加了料的酒差点洒了。

　　“闭嘴！滚出去！”沐莲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不客气道。

　　罗明晨哭声一滞，扁着嘴麻溜地跳了出去，抓着铁栏杆，抽抽嗒嗒地闷头哭。

　　沐莲闭着眼睛懒得看他，一仰头将酒喝下，片刻后口吐鲜血，摔倒在地，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身边传来罗明晨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沐莲微微蹙眉，想叫他闭嘴，却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