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未央》柴羽秀

11、第 11 章

　　“谢谢！”
　　唐绍衡从夏幼薇家附近的一家花店接过一束红玫瑰。
　　昨天居然忘了买花，真是有些大意。唐绍衡低头看着手中的花慢慢踱出花店。女孩子应该都喜欢红玫瑰吧！只看到鲜艳的花，却忽略了底下尖利的刺。真是难以理解！
　　唐绍衡只顾低头感叹，却未留意面前一个同样低着头在身前小挎包中翻找东西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了上去。
　　“啊！”随着一声尖叫，人影一个趔趄向后倒去，手中拎着的大帆布袋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唐绍衡惊了一跳，连忙扔下手中的花，俯下身去扶已跌坐在地的少女。
　　“走开。”长像甜美的少女眼神却并与五官并不相称地十分凌厉，啪地打掉他伸出的手。
　　唐绍衡一时无措，略有些慌乱地解释，“对不起，我只是想扶你起来。”
　　江岫琪并不理他，也不先站起身，反而急忙一把拉过摔落在身边的袋子，打开检查。只见她取出一个纸盒。拨弄两下后伸手掏出一座明显顶端断了一截的水晶。
　　“碎了！”江岫琪狠狠抬头瞪眼前的冒失鬼一眼。
　　“对不起。”唐绍衡立刻做出最本能的举动，掏出了皮夹，“多少钱？我会赔给你的。”
　　江岫琪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声音也高了起来，“谁要你赔钱啊！这是我姐……”
　　“慢着，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唐绍衡忽然停住手中动作，轻呼一声打断对方。
　　“你干吗？”江岫琪大惊失色。
　　“不要乱动。”唐绍衡的脸上呈现工作时才有的冷峻表情，蹲下身来抓住江岫琪握着水晶的手，试图拿走摔坏的水晶。
　　“干什么啊！”江岫琪不假思索地挣扎着要抽回手。
　　“你受伤了。”
　　江岫琪低下头去，如梦初醒般发现大颗鲜红的血滴正沿着水晶的边缘滑落。
　　“怎么会？”
　　唐绍衡接过江岫琪手中的水晶，这才看清原来是座埃菲尔铁塔。然而此刻除了塔尖被摔断外，底座边也有一道极锋利的断口，已经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咝……好痛……”江岫琪的痛神经似乎慢了好几拍才将信号传递给她。
　　“伤口还蛮深的，应该要缝针。“唐绍衡翻过江岫琪已被血染红的手掌，只见一小处皮肉已向外翻了开来，“快，我送你去医院。”
　　江岫琪被自己不停流血的伤口吓得脸色苍白，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一瞬间烟消云散。
　　“像我刚刚做的那样按住这里把血止住，我来开车。”唐绍衡一边指点着一边搀起快要掉泪的江岫琪。
　　“我的东西！”才站起身，江岫琪就急切地把目光投向地上的水晶。
　　“我来捡。”唐绍衡弯腰将水晶铁塔的残骸收拾进纸盒，转身就要扔进一旁的垃圾箱。
　　“你干什么？！”江岫琪大为意外，又急又气地出声制止。
　　“扔掉啊。”唐绍衡不解地望着眼前这个坏脾气的少女，“碎成这样太危险了。”
　　“这是我姐送我的东西。”江岫琪松开紧按在伤口下方的左手，就要来夺。
　　“小心！”唐绍衡急忙停下手里的动作，“好好，我帮你收起来。你不要松手，先把血止住好不好。”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撞我，东西怎么会碎，我更不会受伤了。”
　　“对不起，对不起。”唐绍衡不停道歉，把纸盒又装回少女的帆布拎包，“先别说这些了。你等着，我把车开过来。”
　　江岫琪被阳光照得有些发晕，望着撞倒自己的高大男子飞奔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自叹倒霉。好好的一个生日偏会碰上这种插曲！才从表姐家出来就把礼物摔破了，更弄得血溅当场。
　　江岫琪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要告诉表姐好了，没的让她担心。更何况以表姐的个性，纵使脸上对着她笑，心里肯定又要默默自责很久。江岫琪不想多一个人不痛快。
　　不过这么大一个伤口，等会儿去了医院肯定要厚厚包扎上一层，回家肯定是藏不住的。不用想也知道，若是被老妈看见，更要记恨表姐，骂她是害人的灾星了。
　　真的有所谓的命吗？江岫琪不由得苦笑。每次心情低落伤春悲秋一番时，只要想起表姐的身世，便再不觉得世上有任何值得自己流泪的事了。
　　很快，一辆黑色德国车稳稳停在了江岫琪面前。唐绍衡特意下车绕过来替江岫琪打开车门，拎起她脚边的帆布包放在后座。又捡起自己买给夏幼薇的玫瑰，粗看了看却有几朵被撞得有些凋残了。
　　江岫琪忍不住摇头。年纪轻轻的，却开跟她老爸一样的车。
　　“这里离市三医院最近，我们现在过去。”唐绍衡边发动车子边微笑着补充，“我就是三院的医生，你不用担心找不到我算账。”
　　“哦？”江岫琪第一次正眼打量起唐绍衡，“这么巧！我表姐是三院的护士。”
　　“是吗，她叫什么？我们应该认识。”
　　江岫琪白他一眼，“你怎么不说你叫什么？”
　　“呵，不好意思。我叫唐绍衡。”
　　“我叫江岫琪。”
　　“那你表姐呢？”
　　江岫琪撅着嘴望望车顶，“没经过她本人同意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小女生的脾气可真是够怪的。
　　“你就住在这附近吗？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你父母？”
　　“谁说我住这里了？”
　　“我以为这一带都是居民区，既没百货公司，也没咖啡座，所以……。”
　　“哦？照你这么分析你一定是住在这里的咯！”
　　“那倒不是，”唐绍衡说着颇有些尴尬，“我是来找个朋友。”
　　江岫琪闻言第一次对唐绍衡露出正经的表情，“那你不是失约了，要不要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
　　唐绍衡看了眼时间，“刚好我来早了，送你去完医院还来得及回来接她。”
　　“噢，女朋友吧！”江岫琪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也……不能算是。”
　　江岫琪看着唐绍衡渐渐发红的耳根，忍不住要恶作剧一番。
　　“可是你还要送我回家啊，对不对？”
　　唐绍衡愣了愣，虽然她手被割伤自己有责任，但有必要非送她回家不可吗？
　　“我给你叫辆出租车不行吗？”
　　“唉，唉，”江岫琪用左手扶着其实早已止血的受伤的右手举起来在唐绍衡脸边乱晃，“我失血很多随时会晕倒的好不好？”
　　“可是……”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把我害成这样子，”江岫琪做出一脸落寞的表情垂下睫毛，“还好意思让我自生自灭？”
　　“对不起，我不可能知道啊！”唐绍衡向来对女人没办法，心肠一软，只得满口应承下来，“你家住哪儿？”
　　“不远，就在南城街。”
　　唐绍衡心中默默计算一下，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再绕回来接夏幼薇了。没办法，只得等一下先打电话通知她，免得她白等。至于详细的原委，只有看晚上有没有空闲可以详细解释了。
　　“还有我的水晶，你一定赔个一模一样的给我。”
　　唐绍衡本指望能直接赔现金解决的，可现在看来这小妹妹是绝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的，只得答应，“没问题，只要你告诉我是哪里买的。”
　　“都说了今天是我生日，这是生日礼物，我怎么知道是在哪儿买的？”
　　“那能不能问问送你的人呢？”唐绍衡有些犹豫地问。
　　果然，江岫琪斜睨他一眼，不满道：“怎么问？告诉她送我的礼物才到手就被个冒失鬼害得碎掉了吗？”
　　“可以……可以用比较婉转的方法啊。比如你说有朋友看见了觉得很喜欢，也想买一个。“
　　“我好像没有必要为了你说谎吧！“
　　唐绍衡一时语塞。这女孩虽然蛮横，可是说出来的话好像也的确很难辩驳。
　　“快认真开车啦，怎么那么多废话！不知道开车时不能聊天么？”江岫琪说着把头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
　　唐绍衡只得苦笑道：“好吧。”

　　“咦，小唐，怎么有空过来啊？”五十多岁，身材圆滚滚的张医生笑着放下手里的茶杯，“咦，这个小妹妹是……”
　　“张老师，她的手受伤了，麻烦你处理一下吧。”
　　“好好，快过来。”
　　看到江岫琪乖乖坐下，唐绍衡连忙走到门外给夏幼薇打电话。
　　“喂。”电话那头，夏幼薇的声音听来十分明朗。
　　“幼薇，是我。” 唐绍衡忐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恐怕不能来接你了。”
　　“哦，没关系的。”
　　“我刚刚不小心撞倒个人，送她到医院包扎。”唐绍衡生怕夏幼薇有所误会，急急解释着，“然后她说一定要我送她回家，所以……”
　　“你撞了人，严重吗？”
　　“没事，她只是手被割破了。”
　　“那就好，”夏幼薇明显松了口气道，“你也没事吧？”
　　唐绍衡忽然意识到夏幼薇可能误解了这个“撞”的含义，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不是开车撞的，是走在路上……走着撞的。”
　　夏幼薇会过意，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还真的以为是你的车撞到人家了呢，幸好不是。”
　　“不过还是害我失约了。”
　　“真的没关系。”
　　“对了，我还撞坏了那女孩一件东西……“
　　“啊……啊……”
　　唐绍衡话说到一半，就被江岫琪尖利的惨叫声打断了思路，只得抱歉道，“还是见面再说吧，我先去看看她要不要紧。”
　　“好。”
　　待夏幼薇一收线，唐绍衡就三两步冲到江岫琪面前，“怎么了？”
　　张医生呵呵直笑，“这小姑娘太不吃痛，消个毒就受不了了。”
　　江岫琪龇牙咧嘴地抱怨道：“真的很痛嘛！”
　　虽然脸庞分明青春稚嫩，但唐绍衡把江岫琪扶起来时才发现她身材十分高挑，整体看去给人的印象应该比实际年龄大不少。自己若不是一开始就是看到她坐在地上，恐怕也会绝不会想到以小女孩来形容她。但此刻江岫琪幼稚的表情却似乎恢复了几分少女本色，颇有几分天真可爱。唐绍衡不禁轻轻揉了揉她乌黑的短发，安慰着：“坚强些，都是大孩子了。”
　　没想到此举却惹火了江岫琪，她把头一甩怒道：“你以为在哄小孩子吗！不要碰我！“
　　“对……对不起。”
　　“烦死了！”江岫琪的态度忽然又一次三百六十度大转变，扭过头去，不再看唐绍衡，“你怎么只会说对不起啊！我看见你到现在你都说了多少次了？你不烦我都烦了！”
　　唐绍衡愣了一愣，差点又脱口而出一个“对不起”。
　　“小妹妹，脾气不要这么大嘛！”张医生也被眼前这眉宇间明显带着稚气的小女孩吓了一跳，但身为长辈，只得从中调解。
　　江岫琪并不领情，只皱眉道，“擦吧，我忍得住。”
　　虽然仍然疼得双手发颤，但江岫琪说到做到，直到缝完针，果然没有再嚷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