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屋漏偏逢雨(柒) ...
-
御书房。
“陛下,您可是身体不适?”御书房内,一人独自坐在御座上,另两人分立两边,神态恭敬。
“嗯,稍微有些……”女帝扶着额角,不断的按揉着。
“可曾招了太医?”遥王爷与诚王爷同时关切的问。
“唉,小事罢了,我们还是先说正经的罢。”她叹谓一声,将奏折摊开,询问道:“先前在朝堂之上,讨论的是甚么事?”
当着这两人的面,她也就不作任何掩饰了,这二人乃是她亲妹妹,自幼一起长大,向来亲昵无间。
闻言,遥王爷与诚王爷两人对视一眼,清楚的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愕,感情陛下在朝上就没听见?
诚王爷躬身,率先说明:“陛下,当时在讨论的是太原郡的洪涝。”
“洪涝?”
“是的。”
女帝微微蹙眉,从厚厚的一叠奏折中取出一卷,细细的阅了,而后蹙眉。
“这太原郡的县令是如何当的?竟过了这么许久才将这事上报上来,是不是要等她太原郡的人都死光了,她才会说出来?!岂有此理!”她一把将奏折摔在了桌上,难得的大怒。
“陛下,息怒!”两位王爷齐齐安抚。陛下难得会动这么大的怒气,今日果真是身体不适罢?
遥王爷冲着站在女帝身后满面忧心的女使使了个眼色,她会意的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准备去请个太医过来。
女帝长吁一口气,压下烦躁的心绪,继续问道:“那今日可有结论了?”
诚王爷躬身,回道:“王大人的意思是先行过去查看下灾情再做决断,而李大人的意思则是先行找到治水能人定下大概的策略,再一同前去查看灾情,以便随时修正策略。”
女帝点点头:“甚是。而后呢?”
“而后,老三便提出由禀京商户来承担后备之力。”
“商户?”
“是的,陛下,你且看这禀京城内获利最大的是甚么人,大多是商户,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想此乃理所当然。”这回接话的是遥王爷,她面上一派的正气。
女帝揉了揉额角,觉得头一抽一抽的愈加难受,连坐着都觉得有些累,她叹息一声,道:“这事还是等明日再说吧,今日我实在是乏了。”
二人应声躬身而退,一同步出了御书房。
刚出门,便迎头碰上了急急赶来的女使、太医,以及从另一侧匆匆而来的宜君。
“二位王爷安好。”宜君福了福身,柔声道。
二位王爷赶紧回礼,嘴上道:“宜君殿下客气了,我二人先行离开了,陛下的身子就劳烦几位照看了。”
“应当的,应当的。”
客气了几句,几人各自散开。
“陛下。”宜君匆匆地感到女帝身侧,一把搂住她的腰身,面上忧虑万分:“可是有甚么不适?面色如此难看……”
女帝勉强一笑,道:“没事,有些头疼。”
一同进门的太医赶紧行礼,道:“陛下,请容小臣诊断一番。”
女帝伸出乏力的左手,由着她把脉。期间,宜君始终面有忧色地看着她,令女帝暗自感动不已。
她轻捏他的手,笑道:“没事的。”
宜君含泪点头。
那太医诊断了良久,大着胆子请女帝伸出右腕,又再度把起脉来,她来回把了数次脉,却只是眉宇紧蹙,久久不言语,急得宜君眼眶中的泪不断地打转,就差流下来。女帝也有些不耐烦了:“刘太医,可有何结论?”
刘太医一抖,赶紧躬身请罪:“陛下息怒,微臣一人实在力量淡薄,可否再去请其他几位同僚一同诊脉?”
女帝闻言更加大怒:“你是说你诊不出甚么?”
刘太医额角的汗直淌,顶着女帝与宜君两头的压力,她实在有些惊慌,但又不敢有任何的欺瞒,只得实话实说:“回陛下,是的,微臣诊断下来的结果确实是陛下并无大碍,只是缺乏休息,休息一夜后理应会好一些。”
女帝蹙眉,不耐的挥手让她退下,推开书桌上的奏折,她扶着桌子站起身,道:“罢了,既如此,今日且早些歇了罢。”
宜君温柔地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腰,既不着痕迹,又能充当她的拐杖,充分体现出了他的心细。
女帝虽身体不适,但这些却都看在眼底。
二人一路缓步慢行,回到了寝宫。
一夜好眠。
翌日,圣旨下,突变袭来。
那一日,满城张贴了公告,上头盖着鲜红鲜红的御印,上头说的极为明确,太原郡洪涝,上面明确说到所有商户理应集资集物。
此公告一出,禀京便沸腾了起来,所有商户都愁眉不展,这该如何是好?是听从上头的命令?还是应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听从了上头的命令,于她们便是彻底的破财,往年,甚至数代人辛辛苦苦赚来的家财便如同扔进了滚滚长流中,再无一点生息。
若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那也好办,上头一个命令下来,抄了她们的家、砍了她们的头,她们照样得不到原就属于她们的东西,上头照样拿到她们想拿的。
无论是何种,于她们而言都不过是死路一条。
皇族的人似乎完全不打算给她们抗议的时间与机会,直接将最终期限丢在了上头,限期三日之内,每户人家交出五万两银子。
五万两。
一两银子是普通人家一月多的开销,许多人辛辛苦苦干了半辈子的活,能够存下来的也不过数十两银子,已是宽裕。即便是生意人,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也无疑是在砍她们的腿脚,绝她们的生路。
这个主意究竟是谁想出来的,整个禀京城知晓的人不超过百人。且不管这人是何人,她都成了整个禀京城里商户们的眼中钉,极力诅咒的对象。
许多做小生意的商户索性关了门,连夜逃出了禀京。
小生意的可以这样做,因为她们的店面本就不大,就算即刻关掉了也是没甚么大碍的,顶多损失些银两罢了,但那些银两相较于要征缴的五万两银子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如此一来,禀京城中留下来的大多只剩下那几个大户,诸如萧家,梁家,便是连城西的廖家都没能逃过这一劫。
五万两。
绝对不是甚么小数目。
这无疑是在她们的心头宰肉,这桩祸事萧名仕她们其实早有心里准备,当初那般得罪于遥王爷,她们便料想到会有祸事,只是没料到竟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
遥王爷,你做事果然够狠够利索!
“姐姐,若是一下要拿出五万两,我们萧家无疑会毁于一旦。”萧名楼面色难得如此严肃,她一贯风流潇洒惯了,能让她为之色变的事极少。
“嗯。”
“这事十之八九便是遥王爷惹出来的吧。”萧名商蹙眉,心头烦不甚烦。
“哼,除了她还能有谁?”刚踏进门的萧诺一脸的愤愤然,她身后跟着的是掌管财务的副管事以及柳情。
原本这种情况下是不会容许有外人进来的,只是这回情况特殊,所有的账目只有这二人最是清楚,当然,柳情其实是可以不用跟来的,但萧诺对他有种莫名的好感,望着他的眸子竟觉得有种熟悉感,竟不由自主地带着他进来了。
几位当家主事的面色凝重的关在书房内,足不出户,讨论了整整一日,都未曾有半点结果。
交,或者不交,都是个问题。
当日傍晚,数辆马车停在了萧府门前,从车内下来的人经由下仆带路,从萧家偏门一路入得书房,而后又是房门紧闭,直至酉时末才又驾着马车一路奔回。
整整两日,萧府的人都是一脸的凝重,没有半丝笑意。
第二日未时正,禀京有名的商户,诸如萧家、梁家的家主于城中汇合,一路直奔皇宫而去。
她们有她们的家要养,赈灾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凡事都得有个度才好。
而后,几人竟是一去不复返。
萧诺几人在家等候了良久,直至天色已然全黑,却依旧未等到她们的归来。
心头隐隐觉着不安,心口跳动的越加剧烈,萧诺有些坐立不安。
近来萧家这是怎末了?接二连三的发生祸事……她猛地摇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继续站在门口引颈以盼,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激动的跳起来,唯恐错过了母亲回来的时辰。
夜色越来越深,萧名仕却迟迟未归。
“少主子,茶。”清冷的男音带着一丝莫名的味道缠绕在她耳边。
她随口应道:“嗯,你放着吧。”
“是。”
而后身侧便没了动静,萧诺也不以为意,依旧紧紧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夜色越加深沉,萧诺渐渐焦躁起来,随手将手搁在了一边的小矮桌上,却听到“砰”的一下物什跌落的声音,她愕然回头,却见一只茶杯倒在了地上,已然破碎。
桌上甚么时候多了一只茶杯了?她有些莫名,正要抬头的时候,却见一道熟悉的影子,抢先蹲在了她身前,正在收拾着地上的残局。
她益加愕然:“刘青,你还未去歇息么?”
柳情笑得温柔:“少主子都未去歇着,奴又怎好先行歇着?”
她怔了下,而后别开眼去,只道:“罢,若是困了,便去歇着吧,不用候我。”
“是。”他依旧笑的温柔,眉眼弯弯。
而后一片沉默。
她等着母亲,而他伴着她。
一夜未眠。
待到天亮之时,有被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一脸仓惶的回来,上气不接下去,喘了半天才缓过气来:“大、大事不好了!家主被关进牢里了!”
“甚么?!”
被人搀扶着出来的萧老家主面色煞白,等了一夜的萧名楼、萧诺等人则是一脸的惊慌。
果真是出事了……
还不待她们做出任何反应,那人下一句话就让众人再度呆滞:“官府派人朝这边来了!”
“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