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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隔天夜里,樊仁再次出现在了沈宅门口,虽然白天他被老板狠狠训斥了一顿,老板告诉他,若是再这样没有规矩,便连柴房都没得住了,那他便要自己花一点钱,像阿松一样就近去租个床位,或是花很长的时间走很长的路往返于车行和棚户区之间,穷人的生活总是有诸多麻烦,但这些樊仁都不怕,比起生命危险,比起心里解不开的疙瘩,过的苦点都不算什么。

      夏夜的晚风还是有些凉意,樊仁拍门没人应,便缩着脖子,窝在沈宅大门口的角落避风处等着,沈宅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他刚想挣扎着站起来,一床锦被就被丢了出来,门瞬时又合上了,樊仁抱着这辈子都还没摸过的滑溜被子,怔愣了半晌,才想起又去拍门,执拗的坚持告诉沈末,沈末肯见他,他才相信沈末不生气了。

      樊仁知道沈末还没走远,从怀里掏出用胸口暖着的大饼,这是他能买得起的那种最便宜的饼,顺着门缝塞了进去,他担心沈末没吃晚饭,还饿着肚子。

      沈末默默的捡起了从门缝塞进来的饼,咬了一口,即使放在怀里,饼子也已经冷硬了,硌牙,还有股汗味,沈末皱着眉头,心想可真难吃,小结巴就吃这种东西吗,却还是慢悠悠一口口吃完了,满足的舔了舔嘴,如画的眉目、唇角轻轻弯了弯,晕出一股春风般温柔的暖意,眼角的那抹红斑更艳了几分。

      樊仁就这样在沈宅门口窝着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沈末出来,该回去干活了,回去还得老板给他开门,早上伺候老板的活肯定是要迟了,免不了又会被老板数落,还会扣钱,可他管不了这么许多,他视老板为恩赐他活下去金钱的恩人,当然会不遗余力的为他干活,但他也视自己为一个有自由意志的人,他有他内心莫名其妙想去做的事,虽然理不清楚,但他就是这样一个直愣的人,想做就去做了。

      樊仁将被子叠好,摆放在门口,顶着四五点刚升起的朝阳往车行赶,天色还有些暗,街上行人并不多,迎面一个衣衫褴褛瘦的皮包骨的乞丐冲了出来,双手捧着,向他乞讨,“行行好,行行好,给点钱吧……”

      樊仁一脸懵,他看起来像有钱的样子吗,于是无奈摆摆手,告诉乞丐他没钱,就要离开,那乞丐竟耍起横来,一下扒在了他身上,这场面樊仁也不是没见过,在乡下为了一寸地一口饭,穷人间也是动辄互相斗殴耍赖,樊仁条件反射,一把就将乞丐推了开去,却看到乞丐摔出去时,手里拽着一张银票,显然是从他怀里扒出来的,这到底是乞丐还是小偷啊,那可是小少爷给他的银票,不能丢了,樊仁心里骂出一万个脏字,可嘴里却来不及骂,那乞丐已经一阵风的跑走了,樊仁忙追了去。

      那样一张大额的银票真的能让穷人拼命的,乞丐一直跑,樊仁一直追,那乞丐跑的也真是快,纸片一样的身体在风中奔出了飘忽的虚影,樊仁追了几条街都没追上,回车行干活的时间早就过了,这份工可能彻底保不住了,呜呼哀哉,樊仁恐怕又要开始为一家的吃食发愁了,可樊仁现在没精力想这些,他不能把小少爷给的银票再给追丢了。

      这时,几名巡逻的警察从街边走过,樊仁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拼命大喊着,“抓、抓贼,贼、贼贼……”

      那几名警察一看就是敷衍工作,潦草随意的看了一眼樊仁,毫无拼劲儿的追了那乞丐几步,可毕竟一边是跑得就要虚脱的乞丐,一边是还浑身是力气的警察,很快警察的包围圈便围堵到了那名乞丐,那张大额银票也从乞丐的身上搜了出来。

      樊仁也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连忙喊道,“这、这是、我、我的”,话音未落,就被手拿银票的那名警察一个警棍击中背部,腰哈了下去,那警察鄙夷的说道,“乡巴佬,臭结巴,喊什么喊,一点礼貌都不懂。”

      那警察一看就是这群警察里的小头头,他抖开银票看了一眼,目光里出现眼馋又惊疑的混杂神色,凶恶的瞪着樊仁,质问他,“你说这是你的?”

      樊仁被打后有一丝紧张和慌乱,还带着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怔楞,只想着刚才肯定是忘了称谓,连忙点头道,“长、长官,是、是我、我的。”

      那乞丐却明显更识时务,直接跪倒在地,不敢直视那群警察,把头埋在地上拜了拜,“尊敬的长官大人”,跟着脖子一横,脑袋偏向侧上方瞪向樊仁,手朝上举起,指着樊仁的脸,“您别听这结巴胡说,这钱是一个好心的有钱大爷赏给小的的。”

      “让大家看看你们两个恶心的穷鬼样子,像是能有这么多钱吗?我看就是贼赃,没收了,把这两个贼带回去审”,那警察头头直接一脚踹开了那乞丐,将银票塞进自己制服的衣兜里,那乞丐像是认命般的瘫在一旁。

      警察头头正打算离开,身后其他警察也正要跟上,樊仁猛地冲了出来,挡在了那警察面前,“长、长官,真、真是、我、我的,还……”

      话还没说完,警察头头又是一棍击在樊仁的脖颈处,樊仁一阵眩晕,栽倒在地,可他还不死心,死死的抓着警察头头的裤脚,那群警察一拥而上,对他一阵拳打脚踢,跟着给他拷上手铐,拖着满身是血,晕死过去的樊仁,走过大街,往警局走去。

      一个警察将那毫无挣扎的乞丐也拷了回去。

      樊仁在牢房里醒来,揉了揉还有些发晕的脑袋,浑身上下都疼,身上还沾着血污,樊仁才明白到哪里都有欺压和不公,在乡间有地主,到了城镇就有恶警,不是没有坏人,只是刚到这片地界他遇到的是一些好人罢了,可现在这些他都顾不上,他拍着牢门,结结巴巴的跟狱警理论,誓要讨个公道,要回那张大额银票,狱警不胜其扰,将他拖去审讯室打算再给他点教训。

      被小警察又是一顿毒打过后,樊仁依旧不肯罢休,终于再次惹来了那个警察头头,警察头头没有再打他,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你不是要个理吗,那就跟你讲理,警察头头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带着令人生寒的笑意看向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的樊仁,问道,“你说这银票是你的,你从哪得来的?你能说清楚,我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樊仁只得一五一十的说了,这银票是沈家小少爷沈末给他的,警察头头一听到沈末的名字,吓得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差点就冲出了审讯室,冲到门口的时候刹住了脚步,心道,都说那沈家小少爷是瘟神,不能有接触,跟沈家小少爷接触过的人有什么可怕的,他们不是应该倒霉吗,这小结巴也是倒霉,所以才会被他捉到,打死了也得怨那小少爷,怨不得他吧,而且那银票明明是孟家钱庄的印记,这孟家与那沈家的仇怨有谁不知,孟家怎么会让沈家在自己钱庄存钱,想到这一层,警察头头便不怕了。

      警察头头气急败坏的冲过去,对着樊仁又是几脚,疯狂发泄自己的怨愤,嘴里骂骂咧咧,“你个小瘪三敢骗我,你活的不耐烦了是吧,看我怎么教训你。”

      樊仁抱住自己的头,痛的蜷缩着身子,哑着嗓子喊冤,“长、长官,我、我没、骗、骗你,我、说、说的、是、真……”

      警察头头还在不依不饶的狠命踹他,不解气的把审讯室的椅子、文件都往樊仁身上砸,“沈家少爷给你孟家钱庄开出的银票,说出去有谁会信,你编瞎话也编个像样点的,你乡下来的不知道孟家和沈家的关系吧,那孟老爷就是被骑着牛的沈家小少爷害死的,我劝你赶紧认罪,我还能给你留条活路,否则你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樊仁再次被丢进了监牢里,他一遍遍的解释就是沈家小少爷给他的,再也没人理他,任谁都不会相信樊仁的痴话,警察头头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耀武扬威的带着手下的弟兄喝酒去了。

      这天夜里,沈末发现樊仁没有出现在家门口,再次失落了起来,他没想到自己竟如此的不争气,几次三番的被那小结巴牵着鼻子走,因为他心情跌宕起伏,那小结巴倒是自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发誓要再理樊仁那家伙,他就……就活该被樊仁折腾死,他恨恨的想,反正就是不理那家伙了,他要是再敢来,就算冻死在他家门口,也绝不理他。

      现在沈末要去找些好吃的,来祭自己的五脏庙,可他刚走出家门没多久,就变了卦,他听到了街头人们的议论,车行的小伙计为了张银票被抓进了警察局,生死不知,沈末心肝发颤,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西舍山小树林,明月挂枝头,身穿黑色西服套装,戴着黑色礼帽、金丝眼镜,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拄着个文明棍,脸上却挂着贱兮兮的笑,一副欢场作乐的模样,从这夜黑风高的山头树后闪出身来,冲着不远处招手,“你把我叫来了,自己却这么慢。”

      另一边,沈末一身蓝色长衫,款款走来,年轻人像是等不及,朝着沈末迎过去,嬉皮笑脸道,“小未婚妻,是想我了吗?”

      沈末咬牙道,“孟广厦,你再这么叫我,我割了你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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