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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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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末又问道,“那你知道你发烧那天是几月几号吗?”
樊仁挠着头,“爹、娘、好、好像、说过,我、我想、想,是、是六、六月、二十、二十二。”
沈末震惊的看着樊仁,他六岁那年,六月二十二那天,他在现今变成了富贵楼的那片空地上,被架在木架上,脚下大火纷飞。
樊仁见沈末瞪大双目盯着他,惊惶不解,“怎、怎么、了?”
沈末回过神,觉得定是自己想多了,笑笑说,“没什么。”
自从樊仁来了沈宅之后,夜里沈宅再无需长夜点灯,夜半,灯熄,明月悬空,星河闪耀,再无灯火挡住星月光辉。幽静的夜色中,沈末提着镰刀,静静走到沈宅一处上锁的黄铜大门前,拿出钥匙,开了锁,门后没有房屋,只是一片土地,杂草蔓生,中间有一圈地,被杂草围住,竖着一排排石碑,其中前方左侧最大的那块石碑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神牛冢”,这里是曾经陪伴沈末长大的群牛的墓,那一排排的石碑便是它们的墓碑。
这些杂草生的极好,青绿鲜嫩,沈末提起镰刀,割下一片片青草尖,挨个走过每一块墓碑,置放在墓碑前,墓碑上的名字十分通俗,分别是大黄、二黄、三黄……十九黄、小黄,共二十块碑,供奉完青草后,沈末盘腿坐在了碑林之间,对着这些墓碑说道,“我又来看你们了。”
沈末一直想念着这群老朋友,它们曾陪他度过了最孤独无助的时光,他从来不曾忘怀,也时常会来它们这里坐坐,跟他们说说话,聊一聊他的近况,“小黄走了也有一年多了,我总是在想是不是我害了你们,牛的寿命明明有二三十年,可你们来到我家,便相继得了重病,陪我最久的小黄也只活了十几岁,我也想或许是有人毒害,可我验过了家里所有的水土、草料,都没有验出毒素来,终究是我没护住你们。”
沈末每次来总会说起这些,要是被人知道,那肯定会被当成是怨妇吧,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心,他对这群老朋友充满了内疚,他一遍遍的想,也想不出其中的线索,“这些年一直有人监视我,你们是知道的,前些日子,我又堵到了一个,我还没碰到他,他就变成了一具死尸,我查了他的身份,没有任何线索,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镇民,有家有口,忽然失了顶梁柱,他剩下的家人也过的十分凄惨,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我克死了他,后来我就任那些人监视,我不想害人,但我还是会查下去,不能接近那些人,我就想别的办法。不说这些糟心事了,跟你们说点有趣的事,最近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傻傻的,很好玩,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却像很熟悉了,和他待在一起开心又温暖,这是你们走了之后,我许久都没有感受过的,今天他跟我说了些他年少时的经历,我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像是我跟他命里有着什么牵连,可我又想在我六岁出事的那天,这世界上一定有很多人在那天也有着不同的经历,巧合而已,但他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这次一定要护住他,希望你们的在天之灵可以帮我保佑他。”
樊仁翻了个身,醒来,却不见沈末在身边,有些纳闷,便起来寻他,到处都找不到,摸摸索索半晌,寻到了那虚掩着的铜门前,推开门,便见到迷蒙的月色之中,一个人影沉默地提着镰刀,在割杂草,那情境甚是骇人,不知道的会以为是什么午夜杀人魔之类的。樊仁猛然看到,吓得一个激灵,可他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沈末,便放下心来,短短时日的相处,他便早已认定沈家小少爷是这世上最好最温柔的人了。
这时,沈末发出一声轻轻的嘶声,樊仁耳朵好,听得分明,顿时什么都不想的飞速冲了过去,便见沈末割伤了手,有血珠从伤口冒了出来,樊仁一把抓过沈末的手,塞进了自己嘴里,嘬了起来,柔润的舌尖划过他的手指,沈末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明所以的反应,浑身颤抖着,他低头看着正在嘬自己手指的樊仁,纤长如蝶翅的眼睫也跟着一起轻颤,眼尾的红斑如血,嗓子发干发涩,但这感觉又让他快乐,快乐像下一秒整个人就要爆掉,他不知这种感觉叫动情,他看着樊仁的目光热烈而贪婪,直想把樊仁吞下肚去,与他融为一体。
樊仁嘬了一会儿,将沈末的细白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血已经止住了,樊仁这才觉得唐突,不好意思的抬头对着沈末傻笑,“没、没事、了”,沈末见他嘴角蹭到些血迹,抬手帮他抹掉,又将抹了他嘴唇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舔了一下,也不知是他的唇甜还是自己的血甜,抚平了沈末刚刚躁动的心。
“你、你是、要、要除草,是吗?我、我帮、你”,樊仁也觉得哪不对劲似的,忙抢过了沈末手中的镰刀,低头割草去了,顺道还抱怨了两句,“你、你一个、娇、娇贵的、小、小少爷,不、不会、干、这、这些、农活,就、就、叫我啊,再、再说,为、为什、么、大、大半夜、来、来干,白、白天、干、不、不行、吗?”
沈末笑笑,“你别割到底了,修理整齐就行。”
樊仁愠怒,“我、我是、庄、庄稼汉,比、比你、懂。”
沈末被他逗笑了,笑的前仰后合的,樊仁不理他,只管埋头干活,沈末站在他身后的碑林中,轻声道,“你们看,就是他,我刚刚跟你们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很傻,希望你们可以保佑他不会受到伤害。”
不一会儿,樊仁便把整片草地修理整齐了,他这才发觉面前的是一片墓碑,猛然间又吓了一大跳,他双掌并拢,举过头顶,拜了拜道,“对、对、不起,打、打扰了,有、有怪、莫怪。”
沈末又开怀笑起来,樊仁抬头再看,看到了“神牛冢”三个大字,和沈末学习了这些日子,这些字他都认识,他想起了小少爷那个瘟神的传说,这一片神牛冢在印证着那些并不是传说,是真的,至少小少爷曾被全镇的人围攻,差点烧死,是真的,他的心深深的被刺痛了,看着还在狂笑的沈末,忽觉沈末的笑声深处藏着如鬼魅般的悲戚,樊仁鬼使神差的走过去,一把抱住了沈末,紧紧的抱着他,沈末的笑声戛然而止,樊仁轻拍着沈末的后背,沈末把头深埋在樊仁颈间,忽然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就这样陷落在这温柔有力的臂膀里。
沈末在樊仁的臂弯里瓮声说道,“我好想好想它们啊,如果能让它们活下来,我愿意拿我自己的命去换。”
樊仁用他有力的大手掌拍着沈末的背,“我、我知道,我、我懂,但我、不、不想、你拿、拿命、来换。”
樊仁也将割下的草平均分配了,放在每一座墓碑前,沈末在他身旁陪着,他觉得眼前这个人是那么美好,忙完了这些,沈少爷又耍起了无赖,“好困,好累啊,我站不住了,来扶我一下。”
樊仁忙过来,沈末拉着樊仁的手,心满意足,任由樊仁半拖半拽的把他运了回去。
两人躺在床上,樊仁劳累了半宿,不一会儿就又睡死过去,沈末的床很大,本来两人之间能隔出一个人的距离,现在沈末硬是挤到了樊仁身边,撑着头,沉迷的看着樊仁熟睡的脸,怎么看也看不够,看了许久,终于还是轻轻软倒在樊仁胸口,睡了过去。
隔天,一大早,樊仁起床,又不见了沈末的踪影,他打着哈欠走出来,看到沈末穿着一套功夫衣站在院中央,沈末抬手将一套功夫衣丢给了樊仁,“去换上,文的学的差不多了,我们来学武的。”
樊仁很是纳闷,“啊”了一声,但很快听话的换好了衣服,回来才问,“我为、为什么、要、学、学武,那、我、我什么、时候、才、才能、去、去干活?”
沈末也不解释,就直接了当的问他,“你要不要学吧?”
樊仁被他严肃的语气镇住,连忙答应,“学、学。”
沈末接着又说,“我这阵子给你吃了那么多补品,把你身体都养结实了,才让你来学武的,学了武术,你才能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樊仁点头如捣蒜,表示他非常明白。
沈末说,“这样吧,你每天早起,练功两个小时,然后再出去干活。我们来扎马步,跟着我做。”
樊仁有样学样的扎起了马步,一边感慨道,“十 一,你、你怎么、什么、都、都会,你、你又教、教文、又、又教武,我、我是、不是、应、应该、叫你、师、师父啊?”
沈末答道,“行,小徒弟,别跟为师说话了,安心练功。”
两个小时的练功结束后,沈末同意樊仁出门了。樊仁戴上了面具皮,今天他成了满脸麻子的麻子成,沈末嘱咐过他,出门不能用真名,就给他随便起了个名字,叫沈成,外号麻子成,他本坚持不肯要沈末再给他的银票,待沈末给他解释了,用原先那张沾了油的银票,容易被人起疑之后,他拿原来的银票跟沈末换了一张等额的,揣在怀里,从水路出了门。
沈末珍而重之的将原来那张银票用相框裱了起来,放进抽屉里,锁上,起名他也是有私心的,小结巴用了他的姓,以后就是属于他沈末的了。
此时,那名袭击过樊仁的医生正抓着电话汇报,“先生,是我,冯坤,我查到了,有镇民夜里看到沈末抱着那个结巴小子走在大街上,那结巴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话筒里传来怒骂声,冯坤听得一头冷汗,连忙回道,“是,是,对不起,先生,那天监视沈末的人没见他从沈宅出来,便以为他睡了,半夜不会出门,就懈怠了,没看见沈末有没有带那结巴回家……是,我一定重罚他……先生,近几年沈宅里面很难进去,应该有机关,进去的人都会被沈末逮住,为了让他们守口如瓶,只要被抓就要自尽,平白牺牲,没法把消息带出来……是,明白,我一定想办法查清那结巴的死活和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