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故人何以

5、过去（2）

　　蒋丞回去的第一天开始，顾飞每天都会给他发信息，不过从来没有收到蒋丞的回复，他心里有点着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电话打过去也是是没人接，不过电话还打的通，让他松了口气，他心里想着，应该是奶奶的身体不大好吧，蒋丞没时间理他。
　　三天过去了，顾飞自然没有等到蒋丞的回复，他心里焦急难耐，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就算再忙，也应该有时间看一看手机的。
　　想到这儿，他当天把工作室的事忙完就准备去蒋丞的老家，他得看看这个人，哪怕是悄悄的，只有看到他没事，他才能放下心来。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出门，就等到了蒋丞的爸爸。
　　“小飞啊。”蒋丞的爸爸站在门口，脸上是颓废至极的表情。
　　顾飞看见心里咯噔一声，表面不动声色，叫了声“叔叔”，问到“你怎么来了？”，把人迎了进来，顾飞给他倒了一杯水，两个人才面对面的坐着。
　　“叔叔，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顾飞装作不在意的问，“我联系不上丞哥。”
　　“没事……没什么大事……挺好的”蒋丞的爸爸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顾飞注意到他的手都是颤抖的。
　　“叔叔，”顾飞看着他，伸手过去想抓住对面老人的手，不过被躲开了，他尴尬的把手收了回来，更加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他和蒋丞的事暴露了。
　　他想了一会说道：“叔叔，蒋丞这个人，犟脾气，认死理，他要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们多担待……”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蒋丞的爸爸打断了。
　　“我儿子怎么样，我还不知道吗？”
　　顾飞听了后没再说话，安静地等着下文，两个人相对无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严肃起来，等顾飞忍不住想开口的时候，蒋丞的爸爸先开口说话了。
　　“小飞啊，我和蒋丞的妈妈知道你们的事了。”
　　顾飞没有丝毫地意外，联系不上蒋丞，他基本上已经猜到了，想到这儿，他站了起来，绕过桌子，扑通一声，跪到了蒋丞爸爸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他看着面前的顾飞，想到了在家里也是扑通一声跪下的蒋丞，过了一会，把脑子里两个人还真是像的想法丢出去。
　　“叔叔，我和丞哥……蒋丞是真心相爱的，我们的感情可能和别人不大一样，”顾飞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长辈，“我们没想瞒着你们，只是不敢跟你们说，不奢求你们理解，只是希望你们给我们一个机会。”
　　他不用想，都知道蒋丞在被迫出柜后，会有怎样的做法，旁人看蒋丞平时的举止，可能会觉得他是个绅士，可一直很了解蒋丞的他，才知道这个人很激进，他现在担心的，不是蒋丞不能和他在一起，而是怕蒋丞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蒋丞现在都没有来找他，说明真的出事了。
　　这个人一直是很爱他爸妈的，被自己最爱的双亲亲手剖开了身上的秘密，摊在阳光底下，这本来就已经很难让一个人接受了。如果父母不理解，还要让蒋丞被迫离开他们，那才是对他伤害最大的，蒋丞可能会直接崩溃。
　　所以两个人之间哪怕有一点机会，顾飞也想牢牢抓住，他们手里有的牌，就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父母谅解。
　　“可能我不太适合说这话，可是叔叔，丞哥有些时候可能会冲动，如果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您别放在心上……”
　　“小飞，你别说了，”蒋丞爸爸阻止了他继续说话，“你们这样是错的啊，孩子，你就不怕别人戳着你们的脊梁骨骂你们吗？”
　　“……”顾飞低下了头，把手磕在了膝盖上，没有说话。
　　“孩子啊，蒋丞的妈妈知道这件事后差点撒手人寰，好不容易救了回来……”
　　“叔叔给你跪下了，你就放过我们吧，叔叔也是没办法了。”蒋丞爸爸弯了膝盖。
　　“叔叔你别这样。”顾飞赶紧在他膝盖着地之前扶住了他，蒋丞爸爸顺势改为蹲这的姿势，看着顾飞。
　　“叔叔知道你也是个好孩子，不过你们在一起以后怎么办啊？啊？……老了有人照顾你们吗？谁给你们养老送终，别人会怎么看你们，作为父母养你们几十年，不是要看着你们后半辈子被别人指着脊梁骨骂啊！孩子啊……”
　　“叔叔……”顾飞摇着头，“丞哥可以有自己的孩子的……”
　　“然后你们两个大男人去养一个小娃娃吗？小娃娃长大后也和你们一样吗？”蒋丞的爸爸抓着顾飞的肩膀上说道，“孩子，你们分开吧……叔叔求你了，放我们老两口一条生路，我们只有小丞这一个孩子啊……养了二十几年，我们真的不想看到他受人指指点点啊……”
　　面对老人家的老泪众横，顾飞没有丝毫办法，他全身都为颤抖，心里满是挣扎，手紧紧握着，指甲深深地刺着掌心传来的痛感，才让他没倒下去。
　　“非得要我们老两口的命，你们才肯回头吗……你们就分开，好不好……？”老人的百般哀求的声音，传到顾飞耳朵里就好像无数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一点一点的，让他逼着自己把心上的爱人一点一点地剥离出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鲜血淋漓。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在父母一点都不支持的情况下，面对父母赌上性命的哀求，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不可能让蒋丞为了他真的失去父母，带着一辈子的负担走下去，前一刻蒋丞父母不在了，后一刻蒋丞可能就疯狂，他嘴巴抽动着，忍着心里的剧痛，咬着牙说出了那个字：“好……”
　　就这一个字，瞬间抽干了顾飞身上所有的力气。
　　“好孩子，谢谢你……说不定你们分开了，就能发现这其实不是爱情了，你们之间可能就是相互认同。”
　　顾飞没接话，只是还不死心的乞求道：“我能够再见见他吗？”尽管答案早已经在他的心里。
　　“小飞……断了，就别见面了，对谁都好……”
　　“……”
　　“你们之间最好就是不要联系，小丞这几天是不是没有联系你，你看……他在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妈，他自己早就放弃了……”
　　说道这儿，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顾飞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丞爸知道，自己成功了。
　　“那叔叔就走了，你一个人好好的……”
　　没等顾飞回答，丞爸急匆匆地离开，家里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收拾。
　　顾飞低着头看着地板，直挺挺地跪着，听见门关上的声音，他才无力地倒在了地上，眼泪不止，滴到了地板上，他手捂着嘴巴，压抑着抽泣声。
　　明明这里没有别人，可他就是不敢大声地哭出来，不，是压根哭哭不出来。
　　他捂着胸口，就在刚刚，他亲手把这里最重要的东西给挖了出来。
　　丞哥……
　　不知躺了多久，顾飞身上已经没有了知觉，外面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阳光照进来的时候，眼泪早已经流干，心却越来越痛，他才硬撑着爬了起来。
　　像傀儡般地拿出了手机，把里面的电话卡拿出来扔到了垃圾桶，然后走进房间，收拾了几件衣服，拿了证件，用白布把一件一件的家具给搭好。
　　做好了这一切，他关门离开，蒋丞不在，他留在这儿有什么用，睹物思人吗？
　　后面六年的时间，顾飞回来了一次，看着和他走时原封不动的地方，他苦笑，蒋丞真的没有回来过啊。
　　不过他还是不可救药地，把自己新开的民宿的名片房间张在桌子上，他还是在期待着，蒋丞有一天会回来。也幸亏他这么做了，后面蒋丞才那么轻易地找到了他。
　　……
　　蒋丞已经被关在房间里快一周的时间，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他只能看着窗外发呆，看着鸟儿自由的飞过，他甚至都开始羡慕了。
　　顾飞……
　　他爸妈每天除了给他送饭进来，并不来看他，昨天只有他妈妈一个人，他不用多想，也知道他父亲去干嘛了。
　　今天早上门从外面打开，父母出现在了门口，蒋丞看着他们走进来，嘴巴动了动，并没有说话。
　　他妈妈把早餐放到书桌上，说着：“小丞，过来吃早餐了。”
　　蒋丞听见乖乖走了过去，用勺子舀着粥喝，粥应该是咸的，里面有肉沫，有蔬菜，可吃进嘴巴里，他尝到的，只有苦味，他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勺子。
　　“再吃点……不吃饭怎么能行呢？”他妈妈劝到。
　　“饱了。”
　　“才吃这么点，怎么就饱了呢？”
　　“妈，”蒋丞看着他，“我是真的饱了。”
　　蒋丞的妈妈没有再说话，蒋丞看着他父亲，等他说话，他父亲看着他，开口说道：“顾飞说和你分手了。”
　　“怎么可能，你昨天去找他了吧？难道不是你逼的吗？”
　　“那孩子还真了解你，果然说话不过脑子，我能怎么逼，严刑拷打吗？那是犯法的。”他说着话，把手机丢给了蒋丞，“这你的手机，你要是不相信，就联系他吧。”
　　蒋丞忙不迭的接住手机，打开了通话记录，空的，紧接着又打开了微信，找到他和顾飞的聊天，还是空的，没有任何的消息。
　　他按了顾飞的号码打过去，电话那边提示关机，他不死心，一直打，心里着急，顾飞，你王八蛋，接电话啊！接电话听见没有。
　　“电话打不通吧？说明人家根本不想见你，别人已经回头了，你还要错下去吗？”说着把手机拿了回来，蒋丞任由他拿走手机，找不到顾飞的手机，对于他来说，就是废物。
　　到最后他终于放弃了，对他爸说：“你都把记录删空了，我还能说什么，你们不理解的就是错的吗？呵呵……”
　　他父亲听到这话，扇了他一巴掌，蒋丞硬生生地受下，耳朵嗡嗡的作响，嘴巴里充斥着血腥味，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视线盯着地板，安静地站在那儿。
　　他爸爸还想再打他，被他妈妈拦下了，她站在两个人之间，拖着自己的丈夫往门外走去，说着：“你说就说，跟孩子动什么手，小丞啊，爸妈先出去了，你再好好想想。”
　　门从外面关上了，蒋丞笑了笑，他想什么？
　　他走到了床边，放任自己的扑在了床上，他嘴里先是发出呵呵呵的笑声，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过了一阵子，笑声慢慢地变成了抽泣声。
　　蒋丞肩膀抖动着，眼泪流进了被子里，打湿了一大片，对于他爸说的话，他没有全信，不过他又忍不住想：顾飞……你真的放弃我了吗？
　　你个王八蛋，凭什么就这么不相信我，凭什么先说放弃了。
　　顾飞，你就是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