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上之君》江眠玉

5、锦城

　　楚玉脸上是压不住的欣喜，被喂了药的身子能这样活着已经很是不错了，楚玉不是个特别贪心的，倒也不难过。
　　他伸手遣退了一众人，不喜有人半夜随侍，连长喜也赶了出去。
　　楚玉伸手放下了帷幔，躺在柔软的塌上觉得那么的不真实，陵州的日子有如跗骨之蛆，每每楚玉都会从噩梦中惊醒以为还在囚笼里。
　　陵州。
　　楚玉闭着眼闻着四周浓重的血腥味儿，耳边响着一人沉沉的呼吸。
　　那人喘息着，狠命地拉着楚玉的袖子，“玉……玉儿，太傅不行了。”
　　楚玉猛地睁开眼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太傅……”
　　那是他的太傅，是从云州一路跟着楚玉过来的，教授楚玉。
　　太傅没有理会楚玉的失神，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天下三十载逐鹿中原，谁能北定云岚，天也道不清楚，如今太傅已经把所有都传授于你……咳咳咳”
　　楚玉红着眼，伸手顺着人的气，“太傅甚言，你还要陪着我回云州，你还要看着我君临天下，报仇雪恨。”
　　“玉儿咳，”太傅颤动着胡须，“太傅老了，走不动了，玉儿是我所有弟子里最聪慧的，一定可以带领云州逐凤奔龙，踏云之势。”
　　说到这里，太傅害怕自己一口气上不来，把要交代的都交代了，“你，不要想着堂堂正正的回去，若……若是有人挡你的路，杀，杀了他。”
　　“这天下的气数将尽，你，你要爱民如子，这大云太傅已经背了太久，如今该你了……”
　　“太傅，太傅！”
　　楚玉猛地蹭起来，揉着发汗的头，自从太傅死后他日日夜夜都要做这样的梦，梦里的人一直重复死的循环。
　　门外闻声的长喜瞧了瞧门就进来了，跪在塌边，“小殿下怎么了，是不是噩梦迷了魂？”
　　“并未，”楚玉从塌上起身，顺从地穿着长喜已经暖好的鞋袜和衣物。
　　长喜帮他束着发，笑眯眯地道，“殿下今日佩戴哪块玉？”
　　楚玉瞧着一排玉微微思躇便指了一块粉玉，“挑件颜色鲜艳的衣物，今日去看淑太妃。”
　　长喜应下，就示意传膳，微微低头，“小殿下，顾着身子，您都瘦了。”
　　“嗯。”楚玉点头，端着玉碗吹着气。
　　还没动筷子，小太监就从门外走了，低着头，“圣上，顾老将军求见。”
　　楚玉放下碗，压下心头的欢喜，还未等他找人，便来了，来得巧。
　　“宣！”
　　顾老将军等在门外听着圣上的声音，不住地来回走着，有些激动，整整十年了，
　　从边疆被压在城阙里，日日受着皇帝的监视和打压，如今的新皇帝倒是解了燃眉之急，也不知道是不是个明君。
　　见老将军有些束手束脚的，楚玉笑得更加温和，他吩咐旁边人多备了一双碗筷，“顾卿来了，用过早膳了吗？”
　　顾统有些紧张地抬头，眉眼间都是正气，他道，“还未。”
　　见此，楚玉笑着点点玉案，“那便一起用膳，正巧朕也未食。”
　　顾统受宠若惊地坐下，端着碗有些斟酌地开口，“圣上，臣已近十载未统率过军队，把禁军交给臣恐托付不效。”
　　楚玉放下碗，轻点玉箸，开口道，“顾卿谦虚了，顾卿为我大云的江山征战半生，缚云州十年之久何言不能当任？”
　　顾统抬起头，要开口，楚玉就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万里春光，轻启朱唇，“顾卿，你说这锦城美么？”
　　顾统道，“自然是美的，正直阳春三月，天降紫瑞。”
　　楚玉摇摇头，叹气，“朕只能看见锦城外依然流离失所的百姓，无家可归的幼子。”
　　“这江山虽美，若是离了民心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楚玉又走回来，看着有些困惑的老臣，道，“先皇的江山已经千疮百孔，朕要开创一个盛世华庭，这期间种种利害道不清楚，如今朕把兵权一半交付于你。”
　　楚玉适时地停顿，走到顾统身后，按着他的肩膀，“要你为朕的江山筑下最牢固的外墙，为这天下的百姓开创盛世太平，朕要这皇城再无食不饱腹的穷苦人，”楚玉叹了一口气，“顾卿，你有大才，愿为朕所用？”
　　如若不能，那便只能除之而后快。
　　顾统心里大为震惊楚玉的贤良，猛地朝楚玉跪下，眼里老泪含秋，声音哽咽，“顾统为陛下安定四方，死而后已！”
　　楚玉满意地点点头，向前扶起了他，眉眼依然带着笑容，“朕听闻顾卿家中有两位公子，其中一位已经见过，不知另外一位……”
　　顾统抬起头道，“卑职有两子，长子顾玄在朝中无甚官职，也未有军功，幼子顾敛顽劣，学无所成，终日不成章。”
　　楚玉点点头，顾玄不像是没有军功的，当是被顾统压了下来，转而楚玉想通了，老皇帝要是知道顾家有个能武的，又要想尽办法打压顾氏了。
　　楚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还是让他们多来宫中走走罢，朕也想和这些小辈们聊聊。”
　　顾统笑着点着头，又和楚玉聊了许久。
　　等出来天都黑了，顾夫人站在顾府门口等着他，嘴里道，“这次怎的去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