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念念》二亚

6、记忆

　　A
　　我遇见过一个病人。不，不能说是病人，她是一个失忆的人。

　　她的失忆症很奇怪，因为她仅仅是忘记了一个人。照她的说法，是脑海中关于另一个人的记忆被抹去了。她回忆起她的过往，就像看一场电影，但电影中的某个角色不见了。

　　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3年前，我在西街的工作室里看国外最新的心理研究报告。室外下着小雪，很细碎的那种，她推门进了我的工作室。我以为订的咖啡到了，抬起头，才发现了她。

　　她默立着，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我先询问，问她有什么事，她开口，说，“我忘记了一个人。”

　　我忘记了一个人，但我记住了那个人的身影。请别把我当成一个精神错乱的人，我没有精神疾病，我需要你的专业辅导，帮我唤起深处的记忆。

　　她看着我，神情平静而专注。我顿了片刻，再询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你忘记了一个人的。

　　她坐下，微微歪着头，眉头也微微蹙着，一边回想，一边低声诉说。

　　我安静地聆听。从她的神情中，我感觉，她将向我诉说很长的一段话。

　　“最近两年，我会做一些梦。做梦很正常，但我的梦中有时会出现另一个身影。

　　我并没有刻意去记住梦的内容，但是那个人的身影出现得太频繁了，我不得不重视起来，然后我发现我的身边根本没有那个身影的主人。

　　我不知道那是谁，但梦中，我感觉很亲切，很熟悉，就如同家人一样。你会忘记自己的家人吗？不会的，对吧。所以，我的记忆出了问题，我猜测，有人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

　　就像游戏一样，我脑海中有关那个人的记忆被删档了。但是，删档的人没想到，那个身影的主人对我来说太过重要，所以我的记忆主动保留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每晚睡前，我都会想一遍那个身影；早晨醒来，再想一遍。我不想忘记那个人，我怕，如果我忘记了，那个身影的主人就真的消失了。我觉得，只要我坚持想，总有一天，我会找到bug，然后想起他是谁。

　　这两年来，我小心地询问我身边的人，但他们的记忆中都没有这个人。我一次次地怀疑过自己的直觉，但又一次次地否定了。我一直在思考那个背影，思考着可能发生的事。

　　很明显，我记忆的出错是为了让我忘记那个人，但为什么不可以记住那个人？是那个人不该存在吗？如果他不该存在？那又是为什么？

　　从另一条路去考虑，我的记忆只是丢失了一个人。在记忆的层面上抹去一个人，我们现在的技术可以做到这一点吗？如果这种技术还不存在，那么……”

　　她沉默了下来，看着我，等待着我说点儿什么。

　　我也沉默着，我没碰见过这样的例子。开口刚想说些什么，工作室的门被推开，是我的咖啡到了。

　　我接过咖啡，决定如实告知她。

　　我没碰见过你这样的情况，我得去查查国内外有没有相关的例子。记忆是很奇特的，我们的科学目前没办法对记忆有着准确的认识。如果你的直觉和思考没有错的话，这会上升到一个很玄妙的高度。

　　她思考了一会儿，向我道了谢，便推门离开了。

　　她没再来，我也没再遇见她。

　　B
　　回忆起长大的时光，我只觉得快乐。

　　对于这种感受，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在记忆中，我似乎总是孤身一人，而我并不是享受独处的那类人。

　　那为什么孤身一人的我觉得很快乐呢？甚至还觉得一直有个小伙伴在陪着我。

　　我觉得不对劲，我开始做梦了，梦中总有一个身影，而在现实中我根本找不到那个身影的原型。

　　我决定去询问心理学家，不然我会神经质的，然而心理学家的帮助并不大。

　　我知道，世界有许多人类还未涉及的领域。我坚信我的情况不属于灵怪类，但我偏偏说不出我这么笃定的理由。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的记忆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我会反复梦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因果论看，我需要一个解释。如果是假的，那么真的记忆在哪里？是谁掩盖了真相？为什么要掩盖真相？

　　我，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