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徳》江喂喂

5、第 5 章

　　狸德的身体一日日渐见好转，已经能在侍女的搀扶下下床走路。
　　她的饮食起居都是寸心亲自料理。因她是猫妖，生性喜阴不喜阳，寸心便给她换了个房间，搬到了一个笼罩在绿荫之下的偏房，即便是在午后开窗通风的时候也不会有阳光直接照入。她的腑脏受损严重，刚苏醒时只能吃点流食，寸心便每日让后厨准备牛乳、羊乳、炖熬的肉汤轮换着喂她喝。怕她吃腻，间或也让她吃些藕粉或是米汤。又因她喉咙干涩，发声不畅，寸心便每日都给她炖一盅冰糖雪梨，专为她滋养喉咙。另外又让侍女熬制了一些枇杷膏装在广口的瓷瓶里，就放在她的床边，让她在喉咙不舒服的时候可以随时吃一点，压制痛感。
　　等到她身体好转一些，可以稍微进食时，寸心便吩咐后厨用切得极薄的肉片或是鱼片和米粥一起熬煮得软烂了给她吃。饭前午后，又给她时刻备着杏仁露、蜂蜜水和自己用瓜果蔬菜调制的饮水，让她在喝药后可以换换味道。
　　这日午后，狸德刚刚睡过午觉，正觉无事可做，寸心便来她房中陪她聊天解闷。她带了一小篮苹果过来，拿了把精致的小刀给她削苹果。
　　狸德坐在床上，看着她娴熟的动作，面上露出几分愧疚，“只怪我这身体一直不好，连累夫人照顾了我这么多日，狸德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您与真君的大恩大德才好。”
　　寸心抬眼见她郁郁寡欢的样子，轻笑道，“我平日里正愁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你在这我倒还不那么无聊了。”
　　狸德听她这话，想起这神殿内院除了侍女随从，一直就只有她一个人，看她每日孤身一人在院内四处走动，似乎也真是颇为寂寞。她小心地看了看她，按捺不住好奇地问，“真君他一直都这么忙吗？我看他甚少到后院来。”
　　寸心却是想到自狸德苏醒以来，除了上次华佗来给她复诊，杨戬过来看了一下以外，这么多天他还未曾踏进过这个院子。她抬头看了狸德一眼，见她果然眼神飘忽，低下头避开她的审视，心头微微一动。她将切成了小块的苹果端到她的面前，让她用竹签插着吃，口中笑道，“他的事情向来都多，毕竟官务在身，天庭内外大小事务都要他来协调处理，自然也就不得清闲。”
　　狸德听到这眼波流转间带着熠熠神采，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娇羞的笑意，眼神迷离，“真君大人雄韬伟略，震古烁今，有逸群之才，像他这样的人，生活自然也就不是寻常人可比拟的。”
　　寸心拿了手帕正在擦手，眼睛余光瞄到她两颊粉若桃花，娇美艳丽，心里不由微微一笑，面上只当作不见。
　　狸德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忙偷偷看了眼寸心，见她正在专心擦拭切水果的小刀，似乎并不在意，稍稍安心，又想了想，恭维寸心道，“像真君大人这样的身份，想来也只有夫人这样兰心蕙质，心思通透的女子方可与之匹配。真君与夫人伉俪情深，令人歆羨。”
　　寸心有意逗她，“你既与真君见面甚少，又不曾目睹我与他相处，怎么就知道我们一定'伉俪情深，令人歆羨'呢？”
　　狸德倒是不慌不忙，抬头看着寸心微微笑道，“我虽与真君见面不多，但也看过他和您说话时的样子，那是跟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的。若不是真心敬重爱慕，又有哪个女子能得他那样的温言细语呢？”
　　寸心不料她说出这话，慢慢地将手中的帕子放下，低下眼去掩盖了心事。她自然知道杨戬对她是和对别人不一样的，可这样的“不一样”又是否真的是她想要的呢？
　　她正想着，突然从开着的窗户上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院子外走过。她心里一动，忙站起来走出门外，喊住那道身影，“六哥。”
　　梅山老六直健有些突兀地停了下来，呆了片刻才转身低头道，“夫人。”
　　寸心重回杨府后，为表对梅山几位兄弟的敬重，对他们便都以哥哥相称。而梅山兄弟现下都在神殿任职，便以下属自居，尊称她为夫人。
　　寸心脸上露出笑容，与他道，“狸德姑娘身体如今好了许多，我知遇到她的那日，六哥也在，想来也定挂心她的情况。六哥此时若无要事，不如进来稍坐，我也好为你们引见。”
　　直健面露为难之色，似乎是想拒绝，但脚下只是动了动便又停住，犹豫了半晌方道，“那就有劳夫人。”
　　寸心轻轻一笑，转身带着他走进去，对他的面红耳赤只当作看不见。
　　进到院子里，寸心让直健稍待，自己先进去替狸德简单绾了发，穿上外衣，才又出来请他进去。
　　在她引见之下，狸德对着直健盈盈下拜，口中说道，“幸得恩公相救，狸德才得以保住一条性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直健忙道，“姑娘客气，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寸心适时走了上去，将狸德扶起，让她在床沿坐下。
　　直健也在桌后坐了下来。
　　她又帮着带些话题，让二人分别说了说自己的情况。只是直健看来十分拘谨，说话间额上竟不断冒出热汗。狸德也不敢直视他，只在寸心说话时才略作应答。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直健起身借言尚有公务在身，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走后，寸心在房内陪着狸德又说了一会儿话，待她喝了药睡下后才走出来。
　　她走到院子门口，踟蹰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身去了外院。
　　正在伏案工作的杨戬见她走进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来了？”
　　寸心缓缓走上台阶，在他的身边坐下，笑意盈盈地跟他说，“我有件事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
　　“何事？”杨戬搁下毛笔，侧转身正面对着她。
　　寸心微微一笑，将方才直健和狸德见面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想六哥是对狸德有意。”
　　杨戬轻轻蹙了下眉，“那日确实是老六先在山间发现狸德，但他二人在这之前，素未谋面，怎么......”
　　寸心难得见他如此笨拙迟钝，忍不住掩唇笑了笑，方才说道，“这倒也不稀奇，以狸德的相貌品性，若这府中没有一两个倾心爱慕之人反倒不正常了。再者说，这男女之间有意往往不就是一瞬间的事吗？”
　　杨戬似乎从她的话中联想到了什么，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一只手。他思量片刻后说道，“狸德之事如若确如她自己所言，与老六倒不失为良配。待此间事了，老六若还有意，我也可做主替他向亶爰求亲。”
　　寸心看着他，眼里莹莹闪着微光，往前稍稍压了声道，“我只怕狸德心中，他不是你。”
　　杨戬闻言一怔，抬眼见她一双含笑的眼睛里满是戏谑，拉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沉了脸道，“你不要多心。”
　　寸心却只是微微一笑，温言提醒他道，“是你该多上点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