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徳》江喂喂

4、第 4 章

　　寸心回到自己房间时已近酉时。她这几日衣不解带地在狸德房中照顾她，好不容易她今日醒来，她也才能稍作休息。忙碌之时往往不觉疲累，这一闲暇下来，她便感到身体酸软，精神倦怠。
　　刚在软榻上眯了一会儿，侍女进来说沐浴的热水已经准备好。她便起了身，穿过卧房的木刻屏风，走进隐藏其后的湢浴室。
　　这湢浴室是后来改建的。她本是海里的公主，对水有着天生的依恋，成婚之后，她便与杨戬商量着在后室造了这个可容纳她真龙原身的大浴池，供她沐浴休憩。这些年她每日只要得空，都要在这池中泡上一会儿，方才觉得这一日的生活不算白过。
　　她在一面等身的铜镜前将头簪耳饰尽数取下，只用一支木簪将头发高高盘起，解下衣服，沿着台阶步入浴池。她将自己全然浸泡在温水之中，满屋子升腾的热气将她的身体和脸都染上一层娇艳的粉色，口中忍不住溢出一声惬意的叹息。
　　仔细地擦洗过身体后，她用脚在池底轻轻一推，身体顺势往后游到池边，打算靠着墙壁静静地坐上一会儿，放空自己。
　　她刚刚闭上眼睛，尚未进入冥想状态，突然听到外间屋子里传来脚步声。来人的脚步轻缓闲适却又沉稳有力，听来不像是普通的侍女，倒像是内力深厚的男子。寸心心里一惊，不禁紧张起来，一般能进她这院子的只有杨戬，可他平时从来不会在这个时辰过来。但若不是他，还有什么人能在真君神殿如此放肆，四处闲走如入无人之境。
　　她的衣服放在了浴池另一端的木榻之上，她刚举起手欲施法将衣服拿过来，湢浴间的纱幕已被一只修长的手拉开。
　　从外间循着声过来的杨戬似乎也没有想到会见到她这副模样，瞳孔微张，惊讶之余竟没有立刻离开，反倒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赤裸微霞的身体。
　　寸心先回过神来，收回欲施法术的手，微微偏过身体，稍作遮掩，出声提醒他，“你先到外间等我吧，我很快就出来。”
　　杨戬这才收回目光，微微颔首，放下纱幕转身回到卧房。
　　寸心匆匆穿好衣服，将一头半湿的长发放下，拢在一边肩上，出去见他。
　　杨戬坐在桌案后，侍女为他端上了茶盘、茶具，他正在洗茶杯沏茶，神色倒是一如往常，唯有耳后残余一些微红。
　　寸心此时也已经恢复冷静，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接过茶壶替他斟茶，柔声问道，“今日怎么这么早？”
　　杨戬喝着茶，顺口答道，“忙完了公务，过来看看你。”
　　寸心但笑不语，杨戬的公务几时有忙得完的时候。不过，她也猜得到他来找她的原因。当日他不声不响地将狸德从人间带回，又劳累她平白无故地照顾了她这么多日，还在天庭传出些惹人遐想的闲言碎语，今日狸德苏醒，见得她如此美貌，自然就担心她心中不快，会闹意见。
　　果然，杨戬接着就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寸心抬头看他，脸上带着恬淡的微笑，“倒也不辛苦，只是难得见到这样娇艳的女子，实在令人感到惭愧。”她的手抚着自己的脸，似乎真心惋惜自己的貌不如人。
　　杨戬偏头看她，只见她濡湿的秀发贴着雪白的粉颊，卷翘的睫毛下眼里闪着璀璨的笑意，微微张开的嘴唇不点而朱，不自觉露出一抹浅笑，轻声道，“你不必妄自菲薄。”
　　寸心见他眉眼间俱是笑意，如刀凿斧刻般刚毅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一下子倒有些不自在。她至今不习惯他这种温柔浅笑的样子，总觉得有些陌生，有些隔阂。
　　她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眼睛，转而问道，“我今日看你与狸德交谈，似乎对她所言并不尽信？”
　　说到此事，杨戬微微收敛了笑意，沉吟道，“证据不足，恐难以全信。”
　　寸心点头，狸德目前所言俱是她的一面之词，杨戬生性谨慎，对她有所保留也在情理之中。她又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杨戬道，“我已派人到亶爰和盘瓠查证。狸德重伤未愈，恐怕还要在神殿多待一些时日，待她伤好了再做打算不迟。”
　　寸心对此没有异议，狸德的身体要痊愈还得将养一段日子，调查的事自然也就不必操之过急。
　　此时侍女进来禀报，说是晚膳已经备好。寸心问杨戬，“今晚在哪里用膳？”
　　真君神殿公务繁杂，各部司职人员往来不绝，拘役犯人、当庭断案亦是常事，杨戬为免惊扰寸心，便将神殿改设为内外两院，内院由她把持，他自己则与哮天犬、梅山兄弟等人长居外院，处理公事杂务。平日里这个时辰，他还在处理案牍，晚膳一般也就直接让人送到外院书房，寸心一时还以为他要回那边。
　　杨戬却是强忍皱眉的冲动。她明明鬓发已解，身上穿着的也是绝不可叫外人看到的丝质裙衣，却偏偏还要问他这样不合时宜的问题。他伸手将她额前秀发上挂着的几颗水珠揉碎，微凉的手指停在她的鬓边，温言道，“我今晚留在这里。”
　　寸心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微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