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嗅蔷薇》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19、19.

　　得到林若的许可，方念自然是又展开了她看到什么说什么的究极没话找话技能。
　　“放假在家就是好无聊哦，还好过两天就能上学了。”方念半真半假道，在话语里隐去了她那位糟心的老爹。
　　“你这是学傻了吧。”林若笑道，“上学都能上瘾。”
　　“嗯，其实还有另外一点。”方念佯装犹豫，声音拖长。
　　果不其然引来林若追问：“还有什么？”
　　“当然是想见你啊，若姐。”方念一本正经道。
　　“啧。”林若嫌弃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挂电话了。”
　　“但你明明知道，我是认真的。”方念勾一勾嘴角，随即声音软了三分，“跟你打电话，我就好多了。”
　　不自觉还是透露了些许心里话，希望林若不要注意，或者……
　　“你别是念我成疾了？”真好，若姐也会开玩笑了。
　　“对嘛，”方念应和着，“我就是想你，半天不见就想你。”
　　电话那头的林若明显被她肉麻到，好一阵都没搭茬，方念挠一挠脸，正欲找补两句，林若姗姗开口：
　　“反正你初三就回来了。”
　　方念顺着台阶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姐姐。”
　　林若一时语塞：“算了，我说不过你。”
　　方念就冲着墙一通傻乐，笑意收敛时那件放于心口的事情再次跳出。
　　“姐姐。”她又轻轻唤了声林若。
　　“嗯？”林若应答得很快。
　　方念摩挲着床单简洁的花纹，鼓起勇气发出邀约：“初四那天，我想去看个朋友，你能陪我一起么？”
　　“哦……”林若有些没反应过来，方念知道是自己唐突，但并没有打算将邀请收回。
　　这次她得到林若肯定的答复：“我知道了，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我回来再跟你说。”方念笑笑，“姐姐，你真好。”
　　“事实就不用再重复了。”林若说。

　　絮絮叨叨的，不知不觉一个下午的时间都聊了过去。
　　中途手机没电林若还不舍得挂断，是一面充电一面继续和方念侃天说地。
　　“我要去做晚饭了，待会儿聊。”
　　看一看不早的时间，林若终于先提出了挂断。
　　“嗯嗯，我也要去给我妈打下手了。”方念回应道，“记得给我留点儿饺子抄手啊。”
　　林若叹口气，忍不住笑：“放心，少不了你的。”
　　果然有个人陪着，过年都不至于空荡无趣。
　　林若惊讶她把父亲彻底地放在了脑后，跟方念聊天期间都没再想起。
　　这么想倒是有点对不住他。
　　不过，他也没很对得住她就是。
　　锅里的滚水冒气白色的泡沫，林若把从冰箱里拿出的饺子抄手次第拨入锅中，看着元宝和飘带在滚水里起伏，一时便失了神。
　　去看个朋友，但看朋友还要拉上她，其一可能是方念把她当成自己人对待，其二怕不是这朋友她也认识。
　　不然带她去，定会徒增尴尬。
　　她认识的方念的朋友……五班那个邱光皓月？
　　但她跟邱光皓月也没打过几次照面，去了也是尴尬；而且方念跟邱光皓月关系不错，单独去找人家玩儿没什么不合适，何必要把她也拉上？
　　那除了邱光皓月外，方念其他的什么朋友……锅里的沸水要扑腾出来，元宝状的饺子漂浮和飘带状的抄手漂浮于汤面，林若关了火，将漏勺取来三两下捞起。
　　忽然想起来，方念另一个朋友，只不过已不在人世。
　　黎晴。
　　如果是去看望她，确实需要找个人陪着。
　　为人扫墓什么的，一个人去，太孤独。
　　晚饭也简简单单地解决，林若捧着杯新泡好的蜂蜜水，坐到沙发上，第一时间取下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
　　方念的消息倒来得正是时候：“现在方便通话了吗？”
　　林若点击了语音通话，对面一秒接听。
　　“我这会儿在房间看书，因为不想看春晚。”方念懒懒散散地说道。
　　“我正准备打开电视。”林若放下蜂蜜水，探身拿了遥控器，“不是说放假休息脑子，不看书的么？”
　　“我看的是小说，不消耗脑子。”方念得得瑟瑟地说，“你要也不想看春晚，可以听我说书哦。”
　　“那就先说一块钱的吧。”林若按下遥控器按钮，正好是央视频道，播放着春晚的先导短片。
　　“好的，请问您是想听言情、耽.美还是百合？”方念清一清嗓子，以显现自己的专业。
　　林若一时没听明白：“言情我知道，耽.美和百合是什么？”
　　“啊……那好，我们就说言情，我这里有一本……”方念诡异地停顿片刻，瞬间转移了话题。
　　“不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林若较真地追问道。
　　方念在电话那头迟疑地“嗯”了许久，似乎心下一横犹如倒豆子般说道：“众所周知，言情是男女之间谈恋爱，以此类推，耽.美是男男……”
　　“百合是女女。”林若听明白了，“那我要听百合。”
　　“为什么？”这次轮到方念傻眼。
　　“因为我厌男。”林若冷漠道。
　　方念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追问：“认真的？”
　　林若想了一想，没能违背本心：“认真的。”
　　好在方念没有继续追究，一阵窸窣地翻找后，倒真给林若找到本百合小说：“这本是皓月推荐我看的，校园背景，讲的是乖乖女和校霸御姐互相救赎共同进步的……”
　　没能说完，就结结巴巴地卡壳了，林若嗤笑道：“你这样还说书呢？”
　　“不是，若姐，你没觉得这设定有点似曾相识？”方念话里有话。
　　林若也不是傻的：“对号入座了？”
　　话音刚落，自觉失言，对面先替她讪讪地咳嗽：“咳咳，话说这G市有座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
　　只要我们假装不尴尬，就真的不尴尬。
　　林若拍了拍脸，心说，方念才不乖。
　　以及她也没有对号入座。

　　“若姐。”方念虽说是专心致志地照着书念叨（真正到说书的境界，她还差点儿），但也分了些许神思给电话那头的听众。
　　好半晌，林若都没声儿，是听得入迷了？
　　“你之前应该没接触过这类型的小说吧。”
　　“嗯。”林若倒答应的很快，“今天才知道百合是写女生和女生。”
　　“那你应该也不知道现实中……”方念欲言又止。
　　林若答得坦然：“我知道现实中有同性相恋，我以前在锦官的时候就见过。”
　　“呃，好的，好的。”方念讪笑，敢情是自己少见多怪：她只在书上看到过。
　　“不讲了吗？”林若问。
　　“讲讲讲。”方念赶紧捡起了话茬，“咱说到哪儿了？”
　　“讲到她们天台告白。”林若提醒道，“不过话说回来，好多文艺作品里的告白都选在天台。”
　　“可能是因为天台风大，告白被拒绝也可以理解为没听清。”方念信口胡诌道。
　　林若忍不住笑：“这种拒绝理由很欠打。”
　　“所以我才不会选风大的地方告白。”方念趁机给自己戴高帽。
　　“没说你。”林若的笑意不轻不重地转为嗔怪。
　　一时间尾音都落得暧昧，方念吞吞唾沫：“姐姐，你是怎么看待她们的？”
　　“看待谁？”林若反问。
　　“就这本书的女主角们，她们的感情。”方念含含糊糊，半真半假道。
　　林若沉默了会儿，悠悠道声：“我不晓得。”
　　“欸？”这就拒绝回答了？
　　谁料林若话头一转，反问道：“你呢？”
　　“我，我也不晓得。”方念以其人之话反怼其人之身。
　　“真不晓得？”林若却不放过她。
　　方念虽有心虚，但仍一口咬定：“真不晓得。”
　　“继续讲吧，话都扯远了。”林若说。
　　语气很淡，仿佛方才这一遭你来我往的试探，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还好故事里倒没多少曲折坎坷，认定感情后，俩女主一路火花带闪电，走上人生的巅峰。
　　“喔，这就是典型的好人有好报，中式大团圆结局。”林若最终总结点评道，“还可以，是个看了会让人高兴的故事。”
　　“评价好普通哦。”方念故作不满，“我觉得这本书超好看的。”
　　“那可能是你讲的没体现出作者的文字水平。”林若犀利地吐槽道。
　　方念捂住中箭的心口：“可我是照着念的啊！”
　　“果然你说书水平不咋地。”林若却还不放过她。
　　“讨你一句夸奖好难哦。”方念委屈巴巴地嘟囔。
　　“知道就好。”林若拖长声音调侃，末了补充一句，“看在今天是除夕的份上，讲得还不错。”
　　行吧行吧，方念选择性忽略前半句，喜滋滋地应答：“我就说我水平还可以。”
　　林若只笑不语。
　　但仅仅这一本二三十万字的百合小说，半念半讲倒也使时间消磨到零点前十分钟。
　　“该出门去看烟花了，若姐。”方念说，顺手收下皓月给的拜年红包，并给她回礼了一份六块六毛六。
　　六六大顺。
　　“我在换鞋。”林若说，“你上哪儿看啊？”
　　“我就在小区门口看，不走太远。”方念也一骨碌爬起，“到零点了互送祝福啊，别早也别迟。”
　　“我不喜欢卡点。”林若说。
　　“那就为我卡一次。”方念梭下床，踢踏着拖鞋单手拧开门，“你去哪儿看？”
　　“天台。”林若简洁地回答，说完她自己都笑了，“嘶，好巧。”
　　“巧的不能再巧了。”方念也笑。
　　走到客厅，春晚嘈嘈的歌舞声盖不住老爹嚓嚓的嗑瓜子，老弟不知捧着手机看什么，这会儿倒消停。
　　窗外零星响起几朵性急的烟花绽放，母亲招呼方念：“出门去？”
　　“嗯，”方念应答，让自己的声音被电话那头听见，“和朋友约好一起看烟花。”
　　“注意安全。”母亲不忘多嘱咐一句。
　　方念扶着架子换鞋，“我就在小区门口看，不跑太远。”
　　随即开门，同时她也听见林若的脚步声，是一下一下，向上攀登。
　　于是她忍不住跟着跑动起来，迈出单元楼，疾走在小区忽明忽暗，又夹杂着硫磺气息的小径上，越过两三结伴去放烟花炮竹的邻居，但不忘道声“过年好”。
　　“你好忙啊。”林若说。
　　“顺口的事情。”方念说，但跑动幅度大起来，声音有点喘。
　　“跑不动就别跑了。”林若说，她那边风声响起，“我到天台了。”
　　而小区门口的亮堂空地近在眼前，方念停下了步子，调整稍微凌乱的呼吸：“我也到地方了。”
　　“没怎么看到有烟花呢。”林若说。
　　“还没到时间。”方念说。
　　手机时间显示，二十三点五十九分。
　　“我们可以倒计时。”方念提议。
　　“好无聊。”林若拒绝。
　　“就一分钟的事情……啊不，现在只剩半分钟了。”方念看着秒数跳跃，心也跟着跳。
　　呼吸是一时半会儿调不过来了。
　　“再说两句，半分钟也没了。”林若说。
　　于是她们静默了十秒，代表新年的烟花以近乎同时的姿态绽放于夜空，方念和林若异口同声说：
　　“新年快乐。”
　　还好风不是很大，尾音语调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我们第二次跟对方说新年快乐欸。”方念略感稀奇地说。
　　“有什么问题吗？”林若不解。
　　“就是……要纪念一下。”方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