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之书【HP】》韩空空

21、厄里斯魔镜

　　“你在搞什么把戏？”他们一钻进肖像洞口，把隐形衣从身上扯下来，罗恩便吼道，“那么一个——一个畜生守在那儿——你却告诉我你上回什么也没看见？”
　　“我说了我被法阵传送到别处去了，”哈利恼火地说，为他们差一点就能找到魔法石而深感惋惜，“我告诉你了！我上回去的时候根本就没看见那里边儿有东西！”
　　但是罗恩现在在气头上，听不进他的解释。
　　“你大概认为只要我不知道那儿有什么，我就会去帮你冲锋陷阵了吧？”他说完这话，就噔噔地上楼去了。哈利站在原地，心里的怒气正像开水一样翻滚。

　　罗恩第二天一整天没有跟他说话，哈利简直不敢相信，他所期待着的、平生最棒的圣诞节，竟然在转天就被罗恩毁掉了。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小天狼星的回信已经到了，哈利不愿意让罗恩知道这件事，便独自下到公共休息室里，拆开来读到：
　　亲爱的哈利：
　　收到你的回信我真是太激动了，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分享我的心情——
　　（一大块墨水，看来小天狼星的手抖得厉害）
　　——我看到在你的信件中你向我提供了两个信息，真感谢你这么做，因为我正迫不及待地要知道你的过得怎么样，看到你说尼格霍德教授——
　　（字迹模糊不清）
　　——把你照顾得非常好，你也很喜欢他，我就放心了，原先我还觉得他心术不正呢，看来是我想多了。还有，你想见我一面的愿望大概只好暂时搁置了，哈利。我目前在伦敦，你知道，我正被通缉着，要到霍格沃茨去有些不容易，而且霍格沃茨周围也被魔法部的人悄悄部上了暗线，你也很不容易出来。我真的非常想与你见面，不过我不想让你陷入危险。
　　请再耐心地等一等好吗，哈利？邓布利多教授已经在为我争取八月的庭审机会了，等我的罪名被洗清，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见面了。
　　又及：其实你要见我一面也很简单，只要你有办法偷偷从学校里出来——呃，你有办法吗？请尽快回信。
　　　爱你的
　　　　 小天狼星
　　哈利看完小天狼星在信尾补充的话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又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糊满了眼泪。真庆幸还有小天狼星这样一个关心他的人，还带着一点小俏皮，让他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他跑回楼上，在罗恩的目光中抽出一只华丽的大羽毛笔在信背面写到：
　　亲爱的小天狼星：
　　我当然有偷偷跑出学校的办法。今年圣诞节，我爸爸的一件隐形衣被人送还给我了，希望早日与你见面。
　　　 哈利

　　哈利打开宿舍的门，正要往楼下走，可是罗恩突然说：“是小天狼星给你回信了吗？”
　　“你管不着。”哈利说。
　　但是他下楼的时候又觉得很后悔，刚刚明明是一个特别好的和好的机会。如果小天狼星回信来说他们可以见面，他就带着罗恩一起去，补偿他一下。
　　可是一直到晚上他们该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等来小天狼星的回信。没有罗恩一起的圣诞节假期似乎变得无聊了，于是哈利早早上了床，期盼着明天早点到来。
　　罗恩的鼾声在右边那张床上响了起来，可是哈利的眼睛仍睁着，觉得难以入眠。他坐了起来，心中有了一个计划。
　　哈利从床底下扯出隐形衣披在身上，罗恩在睡梦中嘟哝了几声。哈利想，要不要叫醒他呢？出于某种原因，他没有这么做。
　　他爬出肖像洞口，望着阴暗无人的走廊——去哪儿呢？他停下脚步，想着，心怦怦乱跳。突然，他想起来了。图书馆的禁书区——他可以尽情地阅读，知道那些别人都不知道的事。他把隐形衣紧紧地裹在身上，向前走去。
　　图书馆内漆黑一片，阴森可怖。哈利点亮一盏灯，端着它走过一排排书架。那灯看上去就像悬浮在半空中，哈利虽然感觉到自己用手端着它，但这景象仍然使他毛骨悚然。
　　禁书区在图书馆的后部。哈利小心翼翼地跨过把这些书与其他藏书隔开的绳子，举起灯照着，读着书名。
　　然而，从书名上看不出什么头绪。那些剥落的、褪了色的烫金字母，拼出的都是哈利无法理解的单词。有些书根本没有书名。有一本书上沾着一块暗色的印渍，很像血迹，看上去非常可怕。哈利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觉得从书里传出了一阵阵若有若无的低语，似乎那些书知道有一个不该待在那里的人待在那里——这也许是他的幻觉，也许不是。
　　这样闲逛下去没有用。他必须从什么地方入手，他不是来这儿探险，而是来学习的。
　　他把灯小心地放在地板上，顺着书架底部望过去，想找一本看上去有点意思的书。他突然看见一本黑色和银色相间的大书。书很沉，他费力地把它抽了出来，放在膝盖上，让它自己打开来。
　　一阵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划破了寂静——那本书在惨叫！
　　哈利猛地把它合上，但是尖叫声没有停止，那是一种高亢的、持续不断的、震耳欲聋的声调。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灯被撞翻，立刻就熄灭了。
　　在惊慌失措中，他听见外面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他赶紧把那本尖叫的书插回书架，撒腿就跑。几乎就在门口，他与费尔奇擦肩而过，费尔奇那双狂怒的浅色眼睛径直透过他的身体望出去。哈利从费尔奇张开的臂膀下溜过，沿着走廊狂奔，那本书的尖叫声仍然在他耳畔回荡。
　　他在一套高高的盔甲前突然刹住了脚步。他刚刚急于逃离图书馆，根本没有注意在往哪儿走。也许是因为四下里太黑了，他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他知道厨房附近有一套盔甲，但是他现在肯定要比厨房高出五层。
　　“教授，你说过的，如果有人夜里到处乱逛，就立刻来向你汇报，刚才有人在图书馆，在禁书区。”
　　哈利觉得自己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不管他在哪里，费尔奇肯定知道一条捷径，因为他那黏糊糊的、发腻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了，而且令他大为惊恐的是，他听见了斯内普的声音在回答。
　　“禁书区？那么他们不可能走远，我们一定能抓住他们。”
　　哈利像脚底生了根似的待在原地，费尔奇和斯内普从前面的墙角拐过来了。他们看不见他，但这道走廊很窄，如果他们再走近一些，就会撞到他身上——隐形衣并没有使他的实体也消失啊。
　　他一步步后退，尽量不发出声音。左边有一扇门开了一条缝。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侧身挤了进去，小心翼翼地不把门碰动。谢天谢地，总算进了房间。他们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径直走了进去。哈利靠在墙上，深深地吸气，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刚才真惊险呀，太惊险了。几秒钟后，他才开始留意他借以藏身的这个房间里的情景。
　　它看上去像是一间废弃不用的教室。许多桌椅堆放在墙边，呈现出大团黑乎乎的影子，另外还有一只倒扣着的废纸篓——但是，在正对着他的那面墙上、却搁着一件似乎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仿佛是有人因为没有地方放，临时把它搁在这里的。
　　这是一面非常气派的镜子，高度直达天花板，华丽的金色镜框，底下是两只爪子形的脚支撑着。顶部刻着一行字：厄里斯 斯特拉 厄赫鲁 阿伊特乌比 卡弗鲁 阿伊特昂 沃赫斯
　　现在，费尔奇和斯内普的声音听不见了，哈利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他慢慢走近镜子，想看一眼自己的形象，但镜子里空空如也。他又跨近几步，站到镜子前面。
　　他不得不用手捂住嘴巴，才没有失声尖叫起来。他猛地转过身，心跳得比刚才那本书尖叫时还要疯狂——因为他在镜子里不仅看见了他自己，还看见一大堆人站在他身后。
　　但是房间里没有人啊。
　　他急促地喘息着，慢慢地转身看着镜子。没错，镜子里有他，脸色煞白，惊恐万分，同时镜子里还有至少十来个人，站在他的身后。哈利又扭头朝后看去——还是一个人也没有。难道他们也都隐形了？难道他实际上是在一间有许多隐形人的房间里，而这面镜子的魔力就是把他们都照出来，不管隐形的还是没有隐形的？
　　但是这不对，他一定想错了——因为他看见自己坐在尼格霍德的腿上，他们都笑得很愉快，可尼格霍德此时正在几千英里外的城堡里呼呼大睡呢。况且他也从来不会露出这种开怀、畅快，带着很明显的爱意的神情，就像年轻时一样快意，连一丁点忧郁都没有。他吻着哈利的发顶，哈利觉得自己脸红了，赶紧移开视线。
　　一个站在他身后的女人正在对他微笑和招手。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有着深红色的头发，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哈利想道。接着他又发现女人在哭泣，她面带微笑，同时又在哭泣。站在她身边的那个黑头发的高大、消瘦的男人用手搂住她。
　　男人戴着眼镜，头发乱蓬蓬的，后脑勺儿上的一撮头发很不听话地竖着，正和哈利的一样。他似乎对尼格霍德的存在很不服气，觉得哈利应该坐在他们腿上才对。
　　哈利现在离镜子很近很近了，鼻子几乎碰到了镜子中自己的鼻子。
　　“妈妈？”他低声唤道，“爸爸？”
　　他们都看着他，围绕在镜子里的他身旁，亲切地微笑着，他也对他们报以微笑。哈利慢慢地接个儿打量镜子里其他人的脸，发现他们都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绿眼睛、一模一样的鼻子，一个小老头儿甚至还有着和哈利一模一样的凹凸不平的膝盖——哈利正在望着他的家人，这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波特一家人笑眯眯地朝哈利挥手。他如饥似渴地凝视着他们，双手紧紧按在镜子玻璃上，就好像他希望能够扑进去和他们待在一起。他内心感到一阵强烈的剧痛，一半是因为喜悦，一半是因为深切的忧伤。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他不知道。镜子里的形象始终没有隐去，他看呀看呀，怎么也看不够，直到远处传来一些声音，才使他恢复了理智。他不能待在这里，必须回去睡觉。他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他母亲脸上挪开，低声说道：“我还会再来的。”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他冲进宿舍，扑在罗恩床上，几乎要把老鼠斑斑砸扁了。
　　“你干什么？”罗恩惊怒万分地吼道，用被子把自己裹紧了。
　　哈利对他说了刚刚看到的事。
　　“你刚刚应该把我叫醒的。”罗恩说。
　　他们都早就把他们还在吵架的事抛到脑袋后面去了。
　　“明天晚上你可以去，我还要去的，我想让你看看那面镜子。”
　　“我想看看你的爸爸妈妈。”罗恩急切地说。
　　“我也想看看你的全家，看看韦斯莱的一大家人，你可以把你另外的几个兄弟和所有的亲戚都指给我看。”
　　“你随时都能看到他们的，”罗恩说，“今年暑假到我们家来吧。不过，镜子里或许只能出现死人。”
　　哈利睁着眼睛一直在床上躺到天亮，连一会儿也不肯停止想着那面镜子。吃早饭时，罗恩对他这幅样子显得很担忧。
　　“你吃点熏咸肉或别的什么吧，你怎么什么也不吃？”
　　哈利吃不下去，海德薇捎来了小天狼星的信，他也没有去看。
　　他见到了他的父母，而且今晚还要与他们相见。他差不多把别的事都忘到了脑后。什么事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谁管除了那条三个脑袋的大狗之外，还有什么在看守魔法石呢？它安全不安全和他有什么关系？就算斯内普把那东西偷走，那又怎么样呢？
　　“你没事吧？”罗恩说，“你看上去挺怪的。”

　　哈利最担心的是他找不到那个放镜子的房间。第二天，因为罗恩也罩在隐形衣里，他们走得就慢多了。他们想找到哈利从图书馆出来的那条路线，在昏暗的过道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将近一个小时。
　　“我冻坏了，”罗恩说，“我们不找了，回去吧。
　　“不行！”哈利嘶哑着声音说，“我知道就在附近的什么地方。”
　　他们与一个从对面游荡过来的高个子巫师的幽灵擦肩而过，但没有看见其他人。就在罗恩开始哼叫着说他的脚都要冻僵了时，哈利看见了那套盔甲。
　　“是这里——就是这里——没错！”
　　他们推开门。哈利把隐形衣从肩头脱掉，飞奔到镜子前面。
　　他们还在那里。与昨天不同的是，他的家人们一看见镜子外面的他，顿时喜形于色，这给他一种极大的满足感，似乎在镜子里的人看来，镜子外面的他才是真实的。
　　“看见了吗？”哈利小声问。
　　“我什么也看不见。”
　　“看呀！看呀……他们都在……有一大堆人呢……”
　　“我只能看见你。”
　　“好好看看，过来，站在我这个位置。”
　　哈利让到一边，然而罗恩一站到镜子前面，哈利就再也看不见他的家人了，只看见罗恩穿着螺纹花呢睡衣站在那里。
　　罗恩目瞪口呆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看看我！”罗恩说。
　　“你能看见你的家人都围在你身边吗？”
　　“没有——只有我一个人——但是跟现在不一样——我好像大了一些——我还是男生学生会主席呢！”
　　“什么？”
　　“我—我戴着比尔以前戴的那种徽章——手里还举着学院杯和魁地奇杯——我还是魁地奇球队的队长呢！”
　　罗恩好不容易才使自己的目光离开了这副辉煌的景象，兴奋地看着哈利。
　　“你说，这面镜子是不是预示着未来？”
　　“怎么可能呢？我家里的人都死了——让我再看看——”
　　“你已经独自看了一晚上，就让给我一点儿时间吧”
　　“你只是捧着魁地奇杯，这有什么好玩的？我想看看我的父母——”
　　“你别推我——”
　　外面走廊里突然响起的声音，结束了他们的争吵。他们没有意识到刚才他们的说话声有多响。
　　“快！”
　　罗恩刚把隐形衣披在两人身上，洛丽丝夫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闯进门来了。罗恩和哈利一动不动地站着，心里想着同样的念头——隐形衣对猫有作用吗？过了大约一个世纪，洛丽丝夫人终于转身离去了。
　　“还是不安全——它可能去找费尔奇了，我敢肯定它听见我们的高音了。走吧。”
　　罗恩拉着哈利，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早晨，雪还没有融化。
　　“想下棋吗？”罗恩问。
　　“不想。”
　　“我们干吗不下去看看海格呢？”
　　“不去……你去吧……”
　　“你给小天狼星回信了吗？”
　　“还没呢，以后再说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哈利，你在想那面镜子。但是今晚别再去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而且，这么多次你都是侥幸脱险。费尔奇、斯内普和洛丽丝夫人正在到处转悠。如果他们看见你怎么办？如果他们撞到你身上怎么办？”
　　“你说话的口气像赫敏。”
　　“我不是开玩笑，哈利，真的别去了。”
　　可是哈利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到镜子前。罗恩是怎么也拦不住他的。而罗恩似乎下定了决心。
　　“借我用用海德薇行吗？”他说，“我给妈妈寄封信去，让她给你捎点儿吃的，这样说不定就能分散你的注意力了。”
　　“随便用好了。”哈利恍惚地说。罗恩起身离去了，路上紧张得一路小跑，可是哈利没有注意到。

　　第三个晚上，哈利已是轻车熟路。他一路走得飞快，没有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很响的声音，但他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啊，他的妈妈和爸爸又在那里对他微笑了，还有尼格霍德也在愉快地点头。哈利一屁股坐在镜子前面的地板上。他要整晚待在这里——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什么也不能阻拦他。什么也不能！
　　除非——
　　“立刻离开那面镜子，哈利！”
　　哈利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一下子冻成了冰。他朝身后看去。没想到尼格霍德正在大步朝他走来，脸上是一种很可怕的、阴沉而冰冷的怒气，他一把便将他从地上捞了起来，扯下他的隐形衣，哈利甚至来不及想尼格霍德为什么会看见他。哈利刚才一定是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的，他太急着去看镜子了，根本没有注意到那里有什么人。
　　“尼格……”他咕哝着说，不敢去看尼格霍德阴沉的脸色，“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尼格霍德阴沉地说，“我要是再不来，你就被厄里斯这倒霉的家伙害死了！”他指着那面镜子。
　　真奇怪，哈利明明就在镜子前面，被尼格霍德抱在怀里，可是现在他又什么也看不见了。
　　“邓布利多那个老饭桶，把这种东西放在装满幼崽的城堡里，等着孩子们发现它——”尼格霍德继续说，“我本来以为只是某个人偶然做出的普通魔镜，但是，我没想到厄里斯又出世了。幸好爱德华活得够久，一看到那孩子送来的信，立刻想到了那是什么，把我叫醒了——要不然……”
　　“罗恩！”哈利吓得张大了嘴，“是他！”
　　“你欠那孩子一条命，不过这个账咱们一会儿再算。告诉我，你刚才看见什么了。亲爱的？”尼格霍德问他，“镜子里的人开始和现实中的你互动了吗？还是——你时常感觉到他们是真实的，现实才是虚幻的？”
　　哈利吓坏了，想要对他说事情没有那么糟，这只是一面镜子，但是尼格霍德的那双金眼睛盯得他没法这么开口，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我——他们，呃，他们和我互动——”
　　“仅仅是这样？”
　　“是啊……”哈利紧张地咽着口水。
　　“那还不算太糟——还算及时——”尼格霍德嘟囔着说。
　　“什么不算太糟？”哈利忐忑地问，隐约意识到自己惹了个大麻烦上身。
　　“这是厄里斯魔镜，哈利，它会使你见到内心深处最迫切的渴望——之前的几百年里至少有上千人被它蛊惑，被吸走了魔力和智慧，最后自我了结在镜子前面。”尼格霍德说，“厄里斯蛊惑住人心只需要大约七天，之后，他们的灵魂被它吸进镜子里，被永远地囚禁在黑暗中。”他瞥了一眼哈利脸上胆寒的表情，又说，
　　“不过你很幸运，我亲爱的，我恰好跟厄里斯这家伙打过几次交道，对它很熟悉——所以，厄里斯你还在装什么死？滚出来！”
　　哈利惊恐地看着这面镜子微微颤抖起来，紧接着，一个声音在这漆黑、空旷的屋子里说话了。
　　“哪个疯子又把你放出来了，尼格霍德？”那个声音从墙壁、房顶和地板上传来，听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它调笑道，
　　“我亲爱的老朋友，你想不到我在听说你被抓住之后有多高兴——我还以为你会被关到死呢，没想到才过了这么几年，你就又出来了。真可惜。不过我看现在魔法世界明明太平得很啊。”
　　“真是太谢谢你的关心了，厄里斯。”尼格霍德说，但语气中没有一点儿感谢的意思，“把你拿走的那点儿魔力还给哈利，我可以既往不咎。”
　　“哦哦，‘既往不咎’——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要是在别处，我可能会被你吓着了，尼格霍德，”镜子愉快地说，“但是，你敢在霍格沃茨对我动手吗？……多谢你好心地向我介绍这位——哈利——”
　　哈利缩在尼格霍德怀里瑟瑟发抖，那个冰冷的、听不出性别的声音，仿佛是从他的尾椎骨一直窜上来的。
　　“——这是你的谁，尼格霍德？即使是你的幼崽，你也不会叫‘亲爱的’这个字，他看起来对你很重要，而且——啊，天哪，天哪，跟你最后交过的那个小情人儿长得真像——”
　　它说不下去了，因为尼格霍德的一只手按在了镜框上，他微微一使劲，他按的那块镜子便卡啦一声碎成了蜘蛛网。
　　“你捏吧，随便捏，”厄里斯魔镜贱兮兮地说，但任谁都能听出来它的语气很紧张，“在你庇护的学校里放出几千个饥饿的、充满怨恨的亡灵——反正我是没意见。”
　　“哈利？”尼格霍德像是没听见它的话，他说，“你能接受你的一部分理智被厄里斯吃掉了吗？如果能的话，我们就不跟厄里斯纠缠了，你大概也发现了，我不大喜欢这家伙。”
　　“这严重吗？”哈利可怜巴巴地问。
　　“不怎么严重。”尼格霍德说，“它们还会再恢复回来的，快的话差不多一两天吧。”
　　“那我不要了。我们走吧——我想走了，尼格——”
　　“啊，听听，听听，”镜子高兴地大叫着，“你让一个巫师孩子叫你的昵称——我猜猜，你不会是把他当成你的那个老情.人了吧？就我来看，他很对你的口味……”
　　哈利心里羞恼地想要立刻把那面破镜子打碎。当他的理智回笼，摆脱厄里斯魔镜的蛊惑后，它竟然会显出这样的真面目——真不敢相信，他以前差点就中了这种东西的招。哈利突然听见了一种很奇怪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他一低头，原来是尼格霍德的拳头握得太紧了，骨头都在咔吱作响。
　　“厄里斯魔镜最擅长用言语把人激怒后，在人们最脆弱的时候吸取他们的灵魂，”尼格霍德说，声音都气得发抖了，“所以，克制住自己，别中它的招数——”
　　这话更像是他对自己说的。他们终于离开了那个房间，在黑暗的走廊中穿行。一从那儿离开，哈利便松懈下来，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立刻觉得浑身酸痛，累得抬不起胳膊来，连那一大堆的问题也全扔到了脑袋后面。
　　哈利在半睡半醒间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便抬头去看，惊讶地发现自己来到了尼格霍德那间昏暗、却非常舒适的办公室里，金发少女和尼格霍德的几个朋友听见声响，都兴冲冲地跑到画框边来看。卧室的门开着，尼格霍德便把他丢到了床上，神情显得很无奈。
　　“尼格……”
　　“行了，这件事我们明天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