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橘子》司契

20、约定

　　陈涧本来是想带林遇回曲家的，但是他听到林遇已经订好了酒店后，觉着去酒店也不错。
　　他从来没有把曲家当成过自己家，徐曼也没把他当做过家人，他把林遇带回去，还不知道那个女人会说些什么。
　　陈涧担心林遇的身体，想着先带林遇去医院看看，但是林遇拒绝了，说是明天早上他就走了，今天就不要让他再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了。
　　但是陈涧态度很坚定，说什么也要带林遇去医院。
　　林遇见此路不通，就笑着伸手挽住了陈涧的胳膊，低头靠在陈涧的肩膀上。
　　“陈涧哥哥，我不想去医院，不带我去好不好？”
　　“……”
　　卧槽。
　　陈涧觉得脸有点烫，林遇撒娇了？！
　　林遇居然对他撒娇了！？
　　陈涧本来就是有些吃软不吃硬的，何况还是林遇……
　　“陈涧哥哥？小陈哥哥？”
　　陈涧侧过头，他的喉结滑了滑，假装咳嗽了一声。
　　“难道我还得嘤两下？”
　　陈涧脸一红：“不……不……”
　　卧槽，话怎么还不利索了。
　　林遇轻轻一笑：“嘤嘤嘤，陈涧哥哥，不去行么？”
　　“……”
　　这他妈谁能受的住！
　　陈涧咽了咽口水，本来还想说拒绝的，但是一张嘴却说成了好。
　　陈涧说完，刚想立马否决，却被林遇揽进怀里，揉了脑袋。他被这一套动作弄的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感受到了心跳在加速。
　　“第一次这么撒娇，还挺有用。”林遇浅浅地笑了笑，他觉得特别有成就感，“你已经说不去了，不能反悔。”
　　陈涧扶额：“嗯……”
　　两个人到了酒店之后，陈涧发现林遇一开始定的，居然是大床房。
　　这是要……同床共枕？
　　陈涧咽了咽口水，他不是没和林遇睡在一张床上过，只是这一次总感觉有些怪。
　　是因为在酒店的原因么？
　　陈涧脑子里突然冒出不纯洁的想法，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不能龌龊啊。
　　陈涧和林遇坐上电梯，他不知道说什么，张口却问了一句：“你怎么订的……大床房？”
　　你他妈问的什么破问题啊陈涧！陈涧在内心里呐喊。
　　“嗯？你喜欢单人床？”林遇背靠着电梯墙。
　　“……”陈涧总感觉林遇的问题有些怪怪的。
　　林遇看了眼陈涧，忍不住笑了：“没想着你会来。”
　　陈涧听到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林遇在撒谎。
　　“啧，故意的……”陈涧想逗一逗林遇，结果他却听到了了林遇的回答。
　　“对啊。”
　　简单两个字让陈涧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电梯就到了。
　　陈涧跟在林遇，脑海里不断想着林遇的那句“对啊”是什么意思。
　　是在肯定，他就是故意的？
　　陈涧不只一次那么觉得，林遇是不是……也喜欢他？
　　想着想着，陈涧又觉得有些落寞。
　　他一直记着，林遇有一个一个喜欢的人，喜欢了很久的人。
　　应该……不喜欢他吧。
　　两个人进入房间后，陈涧突然开始好奇林遇背着的琴包。
　　“你还把你的吉他带来了？”陈涧问。
　　“不是那把。”林遇笑了笑，“打开看看？”
　　陈涧挑眉，他激动地拉开琴包的拉链，然后他看到了一把他从来没有看到的吉他，他把包裹住吉他的海绵袋轻轻地取了下来，生怕一用力就刮坏了。
　　“至于么？海绵袋又不是钢板。”林遇被陈涧小心翼翼的动作逗笑了。
　　“至于啊，我都怕呼吸会弄坏。”陈涧说。
　　当他取下所有海绵保护袋，看到吉他面板上的画时，陈涧呆住了。
　　那是去年，他带林遇去念汝山上时，林遇在念汝山上画的稻田。
　　他记着之前林遇画的时候，在那幅画上留了一块空白，如今画在吉他面包上的，本应该是空白的那块地方，陈涧画了两个在稻田间的少年。
　　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有一个肯定是自己。
　　“你当时不是说这里空着是艺术么？”陈涧觉得眼眶一热，最近他老是哭，刚刚还在人来人往的路上哭，他想想就觉着尴尬，可不能再哭了。
　　“画上了也是艺术。”林遇坐到陈涧旁边，“去年的生日礼物，一直忘了给你，喜欢吗？”
　　陈涧点点头，他递给林遇：“帮我调一下。”
　　林遇接过，帮陈涧调好了吉他，陈涧看着他调好吉他后，又开始得寸进尺：“小遇哥哥，要不弹一首？”
　　“想听什么？”
　　陈涧想了想，缓缓地张口：“我想我外婆了。”
　　林遇沉默了会儿，然后拨动琴弦，缓缓地唱起了以前听到的一首关于外婆的歌。
　　“摇啊摇啊，摇啊摇……”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往事悠悠有谁知道……”
　　陈涧听着林遇的声音，脑海里浮现的和外婆的过往像是在播幻灯片，一张一张播了出来。
　　“林遇，我妈从小把我丢在我外婆哪儿，我外婆虽然经常骂我，但是对我很好。”陈涧说，“我舅舅说，外婆一直撑着一口气，想要看到我了再走。”
　　陈涧停顿了一下：“她那么想我的话，那为什么给她做了灯，她都不回来看看我。”
　　林遇拨动琴弦：“陈涧。”
　　“嗯。”
　　“外婆之前跟我打过电话。”林遇和陈涧对视，“她让我好好活着，让我陪着你。”
　　陈涧一愣：“嗯。”
　　“外婆很爱你。”林遇温柔地笑着，“她希望你快乐，希望你健康。”
　　“她相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爱你的人，所以才放心地走了，一直没有回来看你。”
　　“嗯……”陈涧鼻子一酸，但他却不想哭。
　　大概是，所有的悲伤，他都已经放下了吧。
　　……
　　陈涧看到床之后，困意就逐渐涌了上来，但是一想到要和林遇一块睡，他又立马清醒了。
　　他终于发现哪里奇怪了。
　　他和林遇之前睡在一块，一般都是他无意识的情况下，这么清醒的情况下和林遇一块睡。
　　他该怎么办？
　　他一个正儿八经，青春萌动的十八岁成年人。
　　不。
　　不行。
　　这边陈涧还在心里和自己的青春萌动意识作斗争，那边林遇已经洗漱好，喝了药后就躺倒了床上。
　　陈涧看着林遇好像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心里的斗争逐渐平复下来。
　　对啊，在意那么多干嘛。
　　虽然是他喜欢的人，但究其根本，不过就是两个男的睡一张床而已，这很正常。
　　陈涧去了洗手间里，用酒店的一次性洗漱好后，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林遇没有睡，他躺在床上，靠着床头，陈涧躺进来后，整个人就僵硬地躺在那里，床很大，所以两个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林遇突然觉着，单人床似乎更适合了。
　　他低头看着陈涧，发现陈涧的脸有些红，就忍不住想逗陈涧：“你害羞啊？”
　　“害羞个屁。”陈涧嘴硬，“怕你不习惯而已。”
　　“又不是没一块儿睡过，有什么不习惯的。”林遇被陈涧嘴硬的样子逗笑，“你还记着咱俩看流星的那次么，你本来睡在沙发上的，你知道你为什么第二天在床上么？”
　　陈涧疑惑：“不是我睡迷糊了自己爬上去的么？”
　　“你那是梦游才能干出来的事。”
　　“……”
　　“是我给你扶上去的。”林遇回忆了一下，他当时本来还想亲一下的，但是怕陈涧突然醒来，所以就忍住了，“累死我了。”
　　“……辛苦你了。”陈涧看着林遇，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林遇……你知道我有很多事情，就是咱俩小时候的事儿，都忘了。”陈涧有点心虚，“你没想过报复什么的？”
　　林遇低头看他，一脸疑惑：“我已经报复了啊。”
　　“啊？什么时候？”
　　“刚见面的时候，那三个钢镚。”林遇笑了，“你不是不喜欢钢镚么。”
　　“……”
　　两个人闲聊一会后，陈涧就觉得困意袭来，他看了眼林遇，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他看着林遇闭着眼，呼吸平稳。
　　睡着了么？
　　“林遇？”陈涧轻轻地叫了一声，林遇没有回他。
　　陈涧拉了拉被子。
　　“我能抱抱你么？”陈涧呢喃，说完他觉得脸一烫。
　　操，他在说什么？
　　陈涧又看了一眼林遇，觉得他应该没听见后，就把床头的灯关了。
　　陈涧看了一眼窗外的夜，尚城的夜晚看不到星星，只有灯光照亮夜晚的城市。
　　林遇，晚安。
　　因为林遇一大早就要坐飞机回锦城，所以昨天晚上陈涧定了一个闹钟。
　　闹钟响起的时候，陈涧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他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压住自己的东西，是林遇的胳膊搭在了他的腰上。
　　陈涧又看向睡着的林遇，然后依次看到了林遇的眼睛，林遇的嘴……
　　等等？
　　陈涧突然反应过来了重点。
　　林遇的胳膊？
　　他被林遇抱住了？
　　陈涧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看了看，他整个人被林遇圈在怀里，林遇白皙的胳膊抱住了他的要。
　　我操。
　　闹钟停止了响动，陈涧发现林遇没有醒，于是闭上眼，假装从来没有醒过，然后继续待在林遇的怀里。
　　好景不长，闹钟过了两分钟之后再次响了起来。
　　“……”陈涧想要无视闹钟，但是他又感觉到林遇动了动，应该是醒了。
　　陈涧在心里叹气，只好装作一副刚醒的样子睁开了眼。
　　然后他和林遇对视了。
　　林遇的眼睛很好看，但是因为生病的原因，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两个人对视着，陈涧甚至看到林遇眼里的自己。
　　闹钟又一次停了。
　　停止的闹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林遇抬起手，陈涧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早啊。”
　　“嗯。”林遇笑了笑，“我睡觉不太老实，你别介意。”
　　陈涧愣了愣，他怎么记着林遇睡觉挺老实的？
　　“介意什么。”陈涧笑，他巴不得被林遇抱着睡呢，或者他抱着林遇。
　　两个人起床洗漱好后，就退房离开了酒店。
　　陈涧带着林遇吃了早餐后，两个人就出发去机场了。
　　去机场的路上两个人没怎么说话，陈涧有些舍不得，他陪着林遇进入航站楼之后，这份舍不得更加猛烈了。
　　林遇没有去安检，陪着陈涧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遇不得不去过安检了。
　　但是他不想离开陈涧，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能够和陈涧待在一块的机会。
　　林遇看着陈涧，喃喃地开口：“陈涧。”
　　“啊？”
　　林遇笑了笑：“我要是死了，你别难过。”
　　他突然有些难受，他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他死了，陈涧会很难过吧。
　　他从来都不想让陈涧难过。
　　陈涧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微微抿了抿嘴。
　　“唬你的。”林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还得带你看桂花，教你画画和弹吉他，还得听你给我弹钢琴……”
　　“嗯。”
　　林遇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着陈涧，陈涧扭头和他对视，嘴角勾着笑。
　　“林遇，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陈涧笑着，“你不还得给你喜欢的人告白么。”
　　林遇笑：“行了，我该去安检了。”
　　“好。”
　　陈涧陪着林遇走到了安检口，看着林遇走过去排队过安检，时不时会回头看他。
　　陈涧笑着跟他挥了挥手，但是下一秒，他看到林遇背着背包，朝他大步跑了过来。
　　“怎么了？”陈涧疑惑。
　　林遇站到他面前，微微喘着气，陈涧还穿着昨天穿的连帽外套，林遇伸手给他把帽子戴上了。
　　“怎么……”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唇上一凉。
　　陈涧感觉脑子短路了，他的瞳孔不断放大，心脏猛烈跳动，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林遇……亲他了？
　　陈涧还没反应过来，林遇就抬了起头，他把陈涧抱进怀里。
　　“陈涧，我喜欢的那个人，我们从小就认识，经常待在一块儿，他家有一棵梨树，还有一棵桂树，他知道我害怕鞭炮声，他会弹钢琴，他害怕鬼，他很好，好到我从小就喜欢他。”
　　“陈涧，如果暑假见到面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如果下一次还能和你见面。
　　如果下一次还能和你拥抱。
　　我会告诉你，我埋藏在心里的秘密。
　　我喜欢你。